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热吻时差>第42章 肖想

  祝嘉昱质问的声音并不大,其中掩藏着的无可奈何与疲倦一听就知,甚至还没有平日里跟季崇当面吵架来得更生龙活虎,似乎就连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个注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屏幕内外在这一刻同时变得安静,又过了会儿,他才接着道:“……抱歉,阿尧,向你说得稍微多了些,不用放在心上。”

  没人的祝家,祝嘉昱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借着模糊的昏黄光晕,将目光长久停驻在面前的那封请柬,良久,他收回视线,再度开口:“其实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只会显得我优柔寡断,做个决定都要被各种感情干扰,左右摇摆、迟迟下不了决心。——也可能我本就是这样的人,打心底不想做任何选择,所以才一直拖到今天,让时间替我做了决断。”

  江尧默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去宽慰对方,因为即使是他来,大概也无法做出什么所谓正确的选择;从古至今感情最无法衡量轻重,祝嘉昱对祝星纬是真心实意的手足情、季崇对祝星纬也是真心实意的爱情,破坏哪个都不能说是划算,祝嘉昱嘴上说不做选择,但不选择有时恰恰也是一种选择,那就是牺牲痛苦,做三者里永恒愧疚清醒的那一个。

  电话不知何时被挂断了,漆黑的屏幕露出江尧怔然的脸,关越坐在一边,低着头扒拉碟子里凉透的菜,见他仍没动,便劝道:“先吃饭吧。”

  吃饭的和喂饭的在此时倒了一个个儿,变成受伤的那个人费劲巴拉地往没受伤的人碗里夹菜,江尧愣神了几秒,才赶忙接过,脑子还没转,嘴上先下意识说:“你别动了,放着我来。”

  关越闻声就立刻不动了,像在等这句话,安静地垂下眼看他忙活;两人无声地吃了很久,久到江尧以为最起码在今夜——在祝星纬板上钉钉要结婚的前夕,刚刚电话里那个稍显沉重的话题会被彼此心照不宣地揭过,但关越忽然又说:“其实也不用这么担心。”

  “嗯?”

  “我的意思是,”关越不吃了,放下筷子,平静地继续讲,“嘉昱哥不用过度揣测以后,这件事情即使不能完全圆满,也应该不会像他想的那么糟。季崇既然说了自己已经痊愈,就大概率不会再有什么复发的可能。”

  江尧总算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从刚才那通电话开始,关越就表现得过于平静,似乎一点也不吃惊自己所听到的,即使两人先前确实已经对季崇和祝嘉昱的谈话有过猜测,但无论如何,关越在涉及自己好友的终身大事上,都显得有些太过无动于衷了。

  ——还有这种对季崇莫名其妙的信任,对方怎么就能确定,季崇的病已经全好了,以后也不会再有复发可能?

  他这么想着,就自然而然地问了:“你看上去不太担心祝二的婚后生活。”

  关越看他一眼,没给出他意料之外的答案:“没什么可担心的,之前季崇回国,和嘉昱哥见面那次,不是就已经透露过季崇暗恋祝二的事情了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那天他们俩刚因为倪子骞和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吵了一架,回去路上就聊起过这个话题,季崇确实是一开始就强调自己喜欢祝星纬,只不过当时就连他也没法辨认此话到底是真是假,还是根据后来对方诸多表现,才敢大胆猜测;相比之下,没和季崇有过太多接触的关越要下这个结论就比他难得多,那事情就又要绕回到上个问题:关越这种近乎笃定的信任,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但这话他识趣地没问,这些年关越和祝星纬走得近,已经有太多他和祝嘉昱都不了解的小秘密了。

  不过就算问了,恐怕关越本人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说,能怎么说?难道就摊开了讲,说之前季崇在国外与你的旧相识是病友,而季崇本人又信守承诺,过了这么多年也记着当时和沈临瑜的约定,所以他才敢断定,季崇不是愿意拖累别人的人?

  或者就更直白一点,说因为我也暗恋一个人很多年,越是喜欢谁,就越不敢成为谁的累赘,所以才了解这种心情?

  两人各怀心思,话题反倒是断了,一顿饭进行到尾声,都没能再聊些什么,吃过晚饭关越便推说自己要回房休息,躲在房间里给祝星纬打电话,那边响了有一会儿才接,接起时祝星纬声音懒洋洋的、还有些隐约的气喘,他听见那边有谁的脚步声,没想太多,随口问了句:“你回祝家老宅住了?”

  龙青的传统是女子出嫁前一天要回娘家住,等新郎上门迎接,男性之间婚娶虽没那么多讲究,只不过偶尔也会有人遵循礼数,回家住上一晚,好将仪式做得完整。

  祝家在龙青影响力不小,祝嘉昱作为老大又一直没结婚,头一次的婚礼,要求仪式完整也没什么可指摘,关越便想当然以为祝星纬是因此回了家,没感觉多奇怪。

  只不过被他这么问的祝星纬反倒是心虚地结巴了一下,才答:“没有,我在我自己家呢,那些虚头八脑的东西我哥说我们不整,我就明天坐着婚车上现场去就行。”

  “你自己?”他疑惑,追着问了句,“那我怎么听见——”

  话没说完,季崇略微沙哑的声音就透过话筒传进他耳朵,很难不让人觉得是故意的:“老婆,和谁讲电话呢?”

  “……”他愣了几秒,迟钝地意识到什么,耳朵嗖一下红了,吓得直结巴,“你、你们忙,我挂了啊!”

  “别呀!”

  祝星纬飞起一脚,把凑过来的季崇跺出两米远,在对方“谋杀亲夫”的控诉里更加心虚,大声嚷嚷着挽留:“我不忙,你有事就说,找我干嘛?”

  关越原本想问对方到底知不知道季崇喜欢自己好些年这件事,但一想对方先前的表现又觉得好像无需再问,更何况他也不好当着季崇本人的面和好兄弟嚼舌根,于是含糊地应了声:“没什么,就是随便给你打个电话。”

  “随便?”

  祝星纬扒着枕头,从床上坐直了,露出光裸的上半身;他瞪了门口又有点蠢蠢欲动的季崇一眼,看对方投降似的出去了,这才继续调笑道:“想我了?这样,我允许你明天来抢婚。”

  “快滚!”

  关越觉得自己不久前和江尧的对话里有句说的还是对的,就祝星纬这德行,祝嘉昱他们实在不必对未来过于悲观,他捏着手机,想起刚刚季崇那种明显没拿自个当外人的语气,又替对面的人觉得羞、又有点好奇:“……祝二,你和季崇现在什么情况啊?”

  祝星纬闻声便笑了,也不知是不是笑他没见识,总之特别愉快,还学着他的样子反问:“什么情况?你觉得呢?”

  “……”

  没见过世面的关家小少爷又脸红了,他嗫嚅着、半晌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祝星纬大发慈悲地转移话题,放过他一马:“好啦,别哼唧了。季崇现在不在,有什么事就说吧。”

  “哦。其实这事你应该知道了,季崇说自己喜欢你好些年。”

  “我知道。”祝星纬果不其然答,“季崇见我一次能和我说八百遍,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那你——”

  “但我不信。”祝星纬没等说完,就斩钉截铁地打断了,然后又小声地自己嘀咕,“他说的话不可信啊,你想,天天把喜不喜欢挂嘴边的人能安什么好心?而且还到处宣扬,搞得自己像是什么绝世大情种,现在我哥和你们都知道了,我很难处理的,他根本没考虑过我嘛!”

  “总之!”祝星纬一锤定音,“你要是打电话问这个,那我就可以直接告诉你,是假的,他说的不是真的……嗯,可能有一点点真吧,哎反正这事挺复杂,一时半会儿我和你说不清,等回头找个时间我好好和你聊。以后你再听见季崇说这种混账话,一脚踹过去就行,踹残了算我头上,踹死了我给你出谅解书。”

  那边季崇的声音忽然又隐隐约约响起来,大概是在兴师问罪,祝星纬应了几声,紧接着话筒就被捂住,那边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嘟”的一声,电话就断了。

  房间里只剩关越一人握着熄屏的手机发呆,接受这短短几分钟通话里过于庞大的信息量,他耳边不由自主又响起刚刚祝星纬调笑他时说的话,至于正经事,倒是忘了个七七八八。

  都是成年人,他懂对方的潜台词,也知道两个即将成为法定伴侣的单身男人共处一室究竟会发生点什么,可那是祝星纬,白天两人还坐一起哥俩好地喝从酒席上顺出来的香槟,现在才过去多久?怎么能就——

  他想着,耳朵又开始发热,没忍住把脑袋一头扎进被子里,无声地哀嚎;正当此时,门忽然被谁敲了敲,江尧的声音紧随其后:“越越,睡了吗?”

  大概是看他有一会儿没答话,门外的声音变得很轻,只不过因为他一直屏息听着,所以还是听清了:“已经睡了?还想让你试试明天礼服合不合身呢。”

  礼服是新定做的两套,量尺码那天他有事不在,只报了数字,但做出来之后才发觉肩膀那里有点紧,于是又回去返工修改,直到今天才拿到;他原本说回来就试穿看看,但手又临时受了伤,之后一连串的事更是让他和江尧谁也没再想起来,这么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这是要紧事,观礼人中他和江尧算是祝星纬亲友,等祝嘉昱作为亲人代表上台致辞之后,就轮到他们作为朋友发表感言,不说别的,着装总得整齐,因此江尧这话刚落下,他再不想在此时开门,也还是应了:“还没睡!哥,你等我下!”

  他把手机丢进被窝,趿着拖鞋小跑去开门,一开门果然看见江尧手里拿了套深红色的西服,自己身上还穿着个差不多的,只不过没穿齐整,最里面套的还是睡衣,估计也是临睡前才猛地想起来这码事;托他好兄弟祝星纬那几句话的福,他此刻甚至不敢看一眼对方松垮睡衣下露出的一点胸膛,匆忙地将衣服接过来就要关门:“我现在就试。”

  但门没能关上,因为江尧伸手挡了一下,对他说:“你先穿,等会儿我们站一起看看效果怎么样,实在不行就还穿先前订的那套黑白色。”

  穿深红色还是祝嘉昱临时要求的,这人自己想在婚礼致辞穿喜庆点,又别别扭扭不肯明说,非撺掇他们俩一起,搞得他们原本定下的衣服都没派上用场。

  “对了,”江尧说完,仍没有要松手关门的意思,反而又往前一步,问道,“你手上有伤,换衣服方便吗,需不需要我——”

  话没说完,关越脸全红了,大声喊道:“不用!”

  “……哦。”江尧被吼得一愣,点头,总算松了手,“那我也回去换个全套——”

  话又没说完,门砰地一声关上,徒留满头雾水的江总站在原地,心想:这又怎么了?

  ——江总当然想不到,此刻他名义上的老婆、实质上的好弟弟就蹲在离他一墙之隔的门后,把脑袋死死埋进衣服里,只露出一对通红的耳朵,正不住地在心底暗恼自己那一瞬间的心慌气短,以及为某些原本不该存在在他脑子里的画面而于心有愧。

  有一点他必须承认,他当然也肖想过和江尧在这个屋子里发生一些亲密的事情,毕竟任何一个坠入爱河的人都很难不去幻想这种事情发生,可是他从没觉得这种幻想有这么具体,具体到他刚才只是看了一眼对方的睡衣,思绪就一路往下滑,滑到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让他甚至不敢再直视江尧的眼睛。

  他真是恨极了自己的三心二意,一边说着不再心存侥幸,以后要慢慢学习如何做江尧的好弟弟;一边又为好友不经意的一句话心猿意马,被他窥视意/淫的对象却根本不知道他这种心思的存在。

  他一颗心上上下下地乱跳,只觉忽冷忽热,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蔫头巴脑地开始换衣服;江尧大约是先前被他吓到了,这会儿也没再敲门来催,他快速穿好了上半身,准备站起来换裤子的时候,眼前忽然又是一黑,几分钟的时间里完全失明失聪,还好离门很近,凭着肌肉记忆扶住了门框,才没像白天那样又磕出什么声响。

  门外门内都安安静静的,江尧坐在客厅沙发上,丝毫不知道隔了几米远的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他指甲死死抠住门沿,在奶白色的墙纸上留下几道不太明显的白痕,等待黑暗散去的那一会儿,他察觉到掌心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江尧施下的止痛咒语开始失效,他苦中作乐地心想:伤口这样反复裂开,大概要留疤了。

  晚上九点三十分,他整理好着装,打开门,一步步走向在客厅等待的江尧。

  两个人都穿得很隆重,在夜晚像两个面容英俊的神经病,江尧看到他时眼睛发亮,站起身的动作显得不太矜持,随即才想起问:“肩膀那里还紧吗?”

  “不紧了。”他摇头,抿着唇笑了一下,灯光掩映下的脸色好歹不算那么苍白,像之前一样开玩笑说,“但我现在很怀疑嘉昱哥的眼光,穿成这样,是不是有点太招摇?”

  “会吗?”江尧跟着他的话皱眉,“我去调个灯光看看。”

  室内很快被照得恍若白昼,他们并肩站在镜前,彼此打量,他便又说:“这样看倒也还好了。”

  “但是灯都开了,哥。”他扯江尧的衣袖,“你明天说什么想好了吗,干脆顺便来演练一下吧。”

  江尧被扯着,感觉哪里奇怪,但有点说不上来,不过还是老实地站定了,道:“我写了稿,之前也没有参加过这样隆重的场合。”

  “那就来念念吧!”

  他们一站一坐,关越从餐厅搬了把椅子坐过来,仰着头等他致辞,漆黑的夜晚,爱人漂亮的眼睛是闪动的银河,江尧一低头就能看见关越认真凝望他的脸;他那点怪异的不自在慢慢散去,张口念起自己写下的第一句台词:

  “欢迎大家百忙之中参与我——”

  参与我和关越的结婚典礼。

  他一愣,突然觉得这句话很适合此时此地。

  他接着说了下去。

  “……参与我情同手足的弟弟,祝星纬,和他的先生季崇的婚礼。”

  作者有话说:

  非常抱歉这几天没有及时更新!我三百六十度螺旋飞天式给大家磕一个!

  然后容小的解释一下,主要我真没想到这次一烧烧了五天,甚至今天还没有降下来,五天里我整个人烧得像一个傻瓜,写几百字脑袋就晕一下,每天都写一点,每天都忍不住删掉重来,加上各种看病跑来跑去,确实没心力写长章,真的很对不起555

  但是接下来会恢复正常更新频率,我看看能不能下周抽一天补上前天欠的那篇更新,朋友们放心我爬着写也写完,小黄使命必达!

  再次向大家抱歉!如果今天有错别字和病句也麻烦告诉我一下哦,我会再次趁深夜没人的时候偷偷改掉(

  最后的最后,大家注意身体,不要吹太多空调……我的一个惨痛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