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热吻时差>第23章 临珺

  “江、江尧哥。”

  被唤作席泽的那个年轻男生嘴唇动了动,怯怯地抬头迎上了江尧愕然的目光,但下一秒,便捂着胸口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他苍白的脸涌上些血色,背部深深弓起,脖颈青筋毕现,整个人泛着不健康的红,任谁都能看出,病得很严重。

  江尧垂在一侧的手下意识抬起,然后又放下,最后握成一个很紧的拳,被关越尽收眼底;袁芷兰也不知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儿子的这点异样——但多半她本就是冲着这异样来的,只见她习以为常地抚着席泽的肩背,为后者顺平了气,然后瞥向站在那儿没动的关越和江尧,道:

  “席泽是我在国外邻居的小儿子,之前因为生病在家里休养了很久,现在病好些了,想回国参与工作,江尧,你能不能帮这个忙?”

  江尧垂下眼皮,让人辨不清他心中所想,此情此景莫名让袁芷兰心中一紧:“江尧,你知道他是谁的,如果你还能记着那一点情分,就该帮这个忙。”

  “席泽,”江尧终于说话了,只不过是对着已经停止咳嗽的席泽,问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你的病治好了?”

  被问到的人一惊,随后轻声地答:“没有,只是比之前好了许多,江尧哥应该知道的,先心很难完全治好。”

  “好了许多……”江尧低声地重复这句话,最后竟然笑了,只不过那笑容十分惨淡,“没想到你是最幸运的那个。那你在国外这么多年。都学了什么?”

  “软件工程。”席泽依然还是那副柔顺的姿态,“我在学校的主修方向是软件工程。”

  旁听的袁芷兰在这时道:“席泽的专业素养和天赋都非常优秀,即使生着病,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江尧,妈妈并非只是为了让席泽能够快一点适应国内的生活才找你,你和他一起,对江氏来说是双赢的选择。”

  “不需要。”

  江尧好像已经问完了自己所有想知道的,因此这次没停顿太久,拒绝得很果断,让席泽和袁芷兰都愣在了原地,然后紧接着说:“江氏人员已经饱和,他的方向也和我们大不相同,在江氏没什么前途。”

  顿了顿,又朝着席泽道:“我会去联系嘉昱,他比我更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但是恕我直言,我只是提供机会,能发展到什么地步,嘉昱又会不会拒绝,我都无法保证,只能看你自己表现。”

  席泽抿了抿唇:“……谢谢江尧哥。”

  “不用谢我。”

  江尧揉了揉眉心,将一旁欲言又止的袁芷兰自动忽略,给外面已经和司机等候多时的曹秘书拨了个电话,没过多久,一道纤细的身影就小跑着出现在不远处;曹秘书目不斜视地穿过门口的两人,径直走到江尧身边,还没等他说话,就已经效率很高地确认:“一会儿带席先生去祝总那里对吗?”

  “对,”江尧想了想,又说,“你再帮我给嘉昱带个话,就说我晚上请他吃饭。”

  “好的。”

  曹秘书点头,视线绕了一圈,很快定位到席泽身上,但她却没动,而是先转头对着一直没说话的关越眨了眨眼睛,后者和她对视,随即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哦,对了!”

  关越回房间,摸出了一个小u盘,放进曹秘书掌心:“小曹姐姐收好了,下次还可以找我!”

  “好。”一向没什么表情,上下级意识分明到过头的曹秘书竟然破天荒笑了,她将自己一侧的碎发别在耳后,笑容明艳里带了些羞赧,别说是状况外的那两个不速之客,连江总本人,都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变这么好。

  袁芷兰一贯运筹帷幄的表情终于有点挂不住,她咳了一声,试图引回原本话题,不着声色地又将席泽往前推,几乎快搡到江尧怀里:“你说得也对,祝嘉昱确实和席泽的方向更匹配,那你就快些把人给送过去吧,我听你还要请祝嘉昱吃饭?……也是,既然欠人情就要还,那不如把席泽也捎上吧,总归是这件事的主角,要当面好好道谢。”

  她自以为将话说得漂亮,一切都尽在掌握,而下一秒曹秘书也确实朝着席泽走去,十分有礼貌地请对方跟自己来,只不过原本这个点早该坐着车上班走人的江尧还悠哉游哉地站在原地,没动。

  甚至如果她没看错,这人一只爪子刚刚还搭在关越的后腰不轻不重掐了一把,看样子像是兴师问罪又不像,因为两人间气氛还算放松;她用自己瘠薄的感情常识思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词可以形容这种场景:打情骂俏。

  真是匪夷所思,多大的人了,还玩这套?她不可置信地想。

  “江尧。”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打断这两人辣眼睛的行为,“你怎么还不去上班,不要让别人久等。”

  江尧终于看了她一眼:“我没叫谁久等啊。”

  “你的秘书已经带着席泽上车了。”

  “嗯。”江尧点头,“她带席泽去见祝嘉昱,我自己开车上班,不然呢,听您的意思,难道我还要专程再跑一趟吗?您年纪上去了有时间帮邻居家的儿子找工作,我可没那种热心肠。”

  “还有,刚刚我就说过,能不能留在那边要看席泽自己的本事,我和嘉昱晚上吃饭,只是朋友间的聚会,所以也大可不必捎带别的人。我在祝嘉昱那儿从没这么大的人情,够我塞个人给他,他也能照单全收。”

  “别的人?”袁芷兰不可置信地抬高了音调,“江尧,你明明知道席泽是谁!”

  “我知道?”江尧反问,“我怎么会知道,他不是你邻居的儿子吗?还是你想说他不止是这个身份,有其他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更值得我在意的,比如——”

  “临珺的弟弟?”

  袁芷兰不说话了,胸口快速起伏了两下,才冷冷开口:“对,他就是沈临珺的弟弟,亲生弟弟。你见他第一眼的时候认不出来吗?是认不出还是不敢认?江尧,你是不是也猜不到那个连饭都吃不饱、没钱治病的沈临珺,还能有一个活下来的弟弟?”

  江尧静静看了她几息,最后无声地叹了口气,忽然答非所问道:“您回国之前,我曾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您只是来度假。”

  “算了,”他移开目光,“我今天叫人去打扫老宅,既然您那么念旧,总想着旧时的人,不如故地重游,就暂住在那边吧,我这里上不了台面还小家子气,实在衬不上您。”

  “你什么意思?”袁芷兰瞪大了眼睛,那种事情隐隐超出掌控的感觉再次出现在她心头,“江尧,我不过是念着你当年和沈临珺要好,又和席泽有缘,看出他有才华和能力,才特意将人带回国内,带到你身边来。你不但不承我的情,难道现在还成了我对不起你了么?”

  她一声冷笑:“沈临珺在世时那么想认回他的这个弟弟,他要是泉下有知,看到你对席泽这么冷淡,也不知会不会后悔当初对你那样好!”

  江尧对此充耳不闻,转头看着想要反驳的关越摇头,显得波澜不惊:“不是还有正经事吗?快去换衣服,我送你去。”

  关越一怔,要说的话被他咽下了,因为江尧和他说话的语气太平淡,仿佛那晚面带怀念和他讲起自己学长的是另外一个人;于是他也看江尧,试图在对方眼中找到一点被污蔑的愤怒和难过,可是江尧眼底什么情绪都没有,就像一片结了冰的湖。

  他哑口无言,最后点了头:“好。”

  他换衣服的速度不慢,再出卧室的时候袁芷兰却还是已经不在了,连同那个落在家里的手提包一起,客厅里只剩江尧倚在窗前盯着那株郁郁葱葱的琴叶榕发呆;他缓了缓神,几步走过去,还没等开口,江尧就已经提前察觉到并抬起了头,见他装扮整齐,便讲:“好了?那走吧。”

  江尧平常和他在一起走路的速度不快,但是今天却格外举步生风,叫他都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两人一路就这么竞走似的到了地下车库,坐进副驾的间隙,他才终于有空抓紧说上一句话:“江尧,我知道你不想这样的。”

  闻声,江尧转车钥匙的手一顿,语调听着还是和往常没区别:“你怎么又知道了?”

  “万一我就和她说的一样呢?”江尧反问,“我就是已经不记得那个沈临珺了,不记得他之前对我多好,也不记得我们之间都发生过什么事情,所以对他留在世上的弟弟也没什么感情……这不是很正常吗,没有人能一直记挂一个人吧?而且这个人又不能再给我什么回应了。”

  关越被说得一窒,不好意思讲自己有一瞬真的觉得江尧已经不在意这些,他慢吞吞地伸出手,先把江尧不知何时扯歪的领带给摆正了,才摇头认真说:“你不会这样,我知道你其实很难过。因为你的领带是这样的,而且你刚刚走路好快,你不高兴的时候走路就顾不上人,跟后面有谁撵你似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耿耿于怀地不高兴道,“早饭放在桌上,你都忘了你原本叫我吃完再走的。”

  江尧忽然被说得有一丝心虚:“那都凉了,一会儿路上给你买蟹黄小笼吃。”

  “好吧。”关越勉强同意这个方案。

  两人一时无言,车开出一段路江尧才发现自己被绕进去了:“就只是这些吗?我以为你会说因为你很了解我,所以愿意无条件相信我呢。”

  “多大的人了还信这一套?”关越斜着眼看他,耸了耸肩,“好吧,满足你,刚刚那些是从理性角度上说,感性上来说——”

  “我确实了解你,所以愿意无条件相信你是一个会记得别人对你好并知恩图报的人,满意了吗,江尧先生?”

  江尧先生被逗笑了,那片冰封的湖泊裂开一条缝隙,露出潋滟波动的内里,良久,他才收敛起笑容,说:“沈临珺就是我那个学长,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嗯。”

  载着两人的车辆汇入早高峰的车流,开始缓慢地向前挪动,这是个很适合交谈的场合,江尧一边留心着路况,一边继续说了下去:“沈学长家里条件不太好,在学校经常有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他当年见我,以为我也和他差不多,才会偷偷地把自己的饭给我吃。”

  “后来他了解了我的家庭条件,也没有因为这样就远离我或者对我有什么隔阂,我们关系越来越好,我是真怕他吃不饱饭饿出病,就总找些理由请他吃东西,或者在食堂偷摸拿自己饭卡把他那份也刷掉,我以为我做得挺天衣无缝的,结果那个学期结束,他拿了一等奖学金,第一件事就是给我打电话,说要请我吃饭。”

  “我拗不过他,他什么都知道,说既然我都请他吃了那么多回了,总该叫他也请我一次,他问我想吃什么,我不愿意挑贵的,就说去吃学校门口那家麻辣烫吧,大碗还好吃,吃完还方便回图书馆继续学习。”

  江尧脸上逐渐漫开一些怀缅的神情:“……他答应了,我们那天晚上就出了学校门去吃,他给我点了份我人生中分量最足的麻辣烫,自己却只吃一丁点。他喜欢吃辣,那晚上他给自己点了重辣,一边吃一边跟我说,以前因为穷没什么朋友,所以拿了奖学金也没人可以分享,就自己奖励自己来这儿吃一顿;然后又说我真是他命中注定的朋友,一点就点到他最喜欢吃的这家。”

  “他不知道,其实我是打听过才特意选的这家。”

  江尧的声音有些发梗:“我本来还给他订了个蛋糕,提前藏在老板那儿,想给他庆祝拿到奖学金,结果他吃了没两口饭就捂着心脏倒下去了,我当时被吓懵了,坐在救护车上整个人都直哆嗦,以为我把他害死了。医院的人把我骂了一顿,说他有先心我不知道吗,这种重油重辣的东西他几乎不能沾,也不能过度劳累,不然哪天真死了救都来不及。”

  “我那天才知道他生病了,他从来没和我说过。我也联系不上他家人,只能自己照顾他,他从医院醒了我连忙说要给他爸妈打电话,我都想好了要把这事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能光明正大给他钱最好,然后他说他爸妈离婚了,他跟爸爸住,弟弟跟妈妈,但几年前爸爸就不在了,他妈妈也不和他联系。”

  “其实那会儿他的病没有那么严重的,”江尧道,“或者是他太会骗人,把我骗过去了,一切本来都还好好的,他毕业的时候还和我约定好等我毕业要一起创立自己的公司,结果——”

  江尧不再说了,但后面的事情原本不需说也可以明了,关越垂下头,心底一片苦涩,轻声讲:“他是个很好的人,难怪你这么喜欢他,念念不忘多年。”

  “嗯……嗯?”

  江尧刚要点头,突然觉得这种形容不对:“不能说喜欢,我对学长更多的是一种仰慕,他在或者不在,都会是我的指路明灯。”

  “懂了,仰慕,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想要赢得他的夸奖,想要超越他。”关越觉得嘴巴里更苦了,“哥,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挺正宗的年下。”

  年下这个词,别说关越了,祝星纬疯狂追某本漫画的时候都时常挂在嘴边,是以江尧是知道这个词的意思的,他总算懂了这种隐约的牛头不对马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年下难道不是特指恋爱关系的吗?星纬和我说过,但我和学长没有谈过恋爱,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不能用这个词。”

  “……啊?”

  作者有话说:

  江尧:这个“啊”是不是应该由我来说?:)

  现在开始无奖竞猜,关越在大二寒假遇见的那个病弱美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