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热吻时差>第3章 婚姻

  就这么简单三个字,让关越大半宿没睡着觉,天蒙蒙亮时才攥着手机睡过去;第二天赶上周六,江尧有事不在家,他一个人睡到正午,才在祝星纬催命似的电话铃里张开眼,很不耐烦:“你最好是有要紧事!”

  祝星纬在电话那头静了静,头一次没和他打嘴仗,只说:“出来喝点?”

  “现在?”

  关越彻底醒了,他看墙上的钟表,纳闷盖过那点起床气,转化成一种隐约的不安:“现在才上午十一点半,你酒吧开门了吗?”

  祝星纬比他大一岁,家里上头有个样样出挑的大哥,是个比他还要更正宗些的纨绔富二代;刚毕业那年对方无所事事,也不知听了谁的意见,头脑一热就砸钱开了家酒吧,只在晚上和凌晨营业,估计投进去的钱比赚的多,偶尔他没什么事情的时候,也会背着吉他去那儿唱两首歌,不收钱,纯去解压,算半个驻唱。

  “没开不是正好?”祝星纬在电话那头说,“就我们俩,省得别人打搅了,你再好好给我显摆显摆你那个闪瞎人的结婚戒指。”

  他还没顾得上为这句话得意,就听对方紧接着道:“……让我看看是戴到哪根指头上,推进时指关节是要深一些还是浅一些,给兄弟打个样。”

  “关越,我要结婚了。”

  -

  戒指关越最终也没戴去,他皱着眉推开那家名为“Free”的酒吧大门的时候,正看见祝星纬一个人坐在吧台边,醉醺醺地去够一瓶还没开封的酒。

  “行了,”他眉头皱得更紧,将酒瓶推远了些,又示意旁边那个手足无措的侍应生先退下,等到酒吧空荡荡的大厅只剩他们两人时,才单刀直入地问,“祝星纬,你电话里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啊。”祝星纬抬头,眯着眼对他露出一个专属于醉鬼的笑,“结婚,你们家专利啊,难道你结得,我就结不得?”

  “我不是在跟你说这个!”

  关越恼了,顺手抄起旁边醒酒的冰桶劈头盖脸朝对方浇下去,细碎的冰碴顺着他袖筒流到胳膊肘,还没到初夏的天气里,冰得他一个激灵;但祝星纬只是不甚在意地拿袖子抹了抹,又拎起杯子,喝空了最后一点酒,然后笑道:“关越,江尧要是知道你在外面凶成这样,估计打死也不会和你求婚吧?”

  “醒了?”关越冷笑,“少给我转移话题,江尧在这儿他也得给你俩嘴巴子。说吧,吃错药了还是活腻歪了,两个礼拜前和我喝酒还说自己这辈子要为艺术献身,我是错过了什么,现在你竟然通知我要结婚了?”

  祝星纬没答话,脸上那个懒洋洋的笑却收了起来,他趴在吧台上,湿淋淋的头发向下滴着水,视线茫然地落在不远处某个被喝光的空酒瓶,突然答非所问地讲:“阿越,我有时候觉得我们这些人的命运就是这样的。”

  “从小要什么有什么,没吃过一点苦,像个从头到脚都精致的洋娃娃,年少时以为这是命运的馈赠,长大之后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有价码。我家养我这么多年,作为养育之恩的回报,好像叫我嫁给谁,或者迎娶谁,也都是理所应当的。”

  “凭什么?”关越气得说话都颤抖,“你首先是作为你自己存在,至于其他,生是他们要生,回报的方法多了去了,就非得这样把你送到别人手里才叫不辜负养育之恩吗?”

  他知道这些年祝星纬看上去众星捧月,实际处境不比他好,祝家拼着高龄也要再生下这个孩子,无非是想再复刻一个他大哥,好继续做商业版图扩大的美梦;

  但谁料祝星纬和他一样,对经商这件事毫无兴趣,反倒是个天生的艺术胚,商业美梦就此破碎,年纪最小的祝星纬为此背最大的黑锅,要不是还有个他哥祝嘉昱一直护着,江尧后来起势后也宣称将他当弟弟看,恐怕早几年就成了祝家跟哪位高层谈判时的筹码,压根等不到现在。

  关越是懂的,也知道祝星纬置身其中,比自己这个局外人看清得只会更多。

  “小阿越,”祝星纬醉眼迷蒙地望着他笑,“你和我都是旁观者清。”

  “你哥呢?”他突然想到,“你哥怎么会同意?”

  祝星纬就那样看着他,不说话,他在骤然而至的沉默里猛地意识到什么,声音升了一个调:“祝嘉昱同意了?”

  “你别急,”祝星纬给他倒了杯水,“我哥当然不会同意,是我自己偷偷同意的。”

  “是这些年我已经麻烦我哥太多了,包括这家酒吧,都是他出钱,找人通关系给我办的。……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懂这种感觉,关越,就像你愿意为了帮江尧渡过危机而同意和他结婚,我也是一样的,我愿意为了让我哥过得轻松点,答应和不认识的人联姻。而且我妈说了,结婚对象人挺好的,没什么不良嗜好,除了是个工作狂,我只要忍过这三年……”

  后面的话关越统统没听进去,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浑浑噩噩地回了家,到家时江尧也在,又拈着昨天的那份报纸在看,他藏着事,因此没顾上注意对方看见他开门时迅速把报纸翻过一页的心虚表情,倒是江尧发现了,不动声色地靠过来,问:

  “怎么不高兴?又坐祝星纬的结拜兄弟回家硌着屁股了?”

  “……”

  关越心想这一茬可能今年在江尧这儿都过不去,他提了提嘴角,想到江尧口中当事人如今的处境,没笑出来,只说:“你怎么就猜是他,万一是别人呢?”

  “别人?”江尧从鼻孔里哼一声,“哪个别人让你早饭都不吃就出门赴约的?亏得我还大清早起来——”

  话说一半,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生硬地转了个弯:“……大清早起来叫阿姨给你做你喜欢吃的饭。”

  关越没听出来,这会儿心思也不在饭上,他垂着头拨弄手指,“哦”了一声,站起来说:“那我现在去吃吧。”

  “回来!”江尧哭笑不得地叫停了,“都什么点了,还吃早饭呢?锅里煨着皮蛋瘦肉粥,按你口味多加了点姜丝在里面,自己去盛一碗吃。”

  “还有,小越,你一会儿吃完饭……看一下这个。”

  江尧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然后又嫌不够正式似的,取下来放在一边,从身侧公文包里摸出一个文件夹,关越眼尖,在他说话之前已经看到上面的大标题:《婚姻协议》。

  “按理说应该结婚前就给你过目的,”江尧低下头,十分愧疚的样子,“但是前段日子我们两个都忙,没时间坐下好好聊一聊这件事,刚好现在都有空,你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需要添加的条款,我再叫人修改。”

  他当然是骗人的,日理万机的江总有空早起在厨房为年轻的爱人做早饭,怎么可能抽不出时间处理自己的结婚大事,只是因为某个心知肚明的原因,不愿面对而已。

  平淡的日子过久了,他总是觉得,只要这份协议不出现,那他和关越的婚姻就是真实存在的。

  可他没猜到关越比他还要更抗拒这份协议,尤其是和祝星纬见过一面之后,年轻的男孩紧盯着那份协议,半晌,才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我就不用看了吧,哥,你办事我放心,你总不会坑我的。”

  江尧眼神黯了黯,自作主张地把对方神情理解为不在意,但还是强调:“必须看,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不骗你?”

  关越和他僵持几秒,最终落败,不情愿地又走了回来,但心里仍憋着一股气,因此翻看的动作也显得轻率,只大致扫过去,就立刻说:“我看好了,没什么问题,就这样吧。”

  江尧还欲再说,关越已经俯下身,认认真真地在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又抬起头,露出那种让人忍不住心软的讨好的笑:“哥你饶了我吧,你知道我最不爱看书了,合同密密麻麻都是字,再看两眼我就睡着了。”

  “我去吃饭了!”

  年轻人耍完无赖之后有点小得意的声音骤然飞远,江尧独自坐在原处,静了很久,才把合同放回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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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越过了个还算悠闲的周末,祝星纬没再联系他,再次得知对方的消息是在新闻报道,彼时已是周二,报道中讲祝家年轻的小少爷祝星纬与季氏新掌权人季崇喜结连理,连带着他和江尧已经过了时的结婚新闻也又被拎出来放在一起大肆宣扬,而当事人的电话直到这时才终于被拨通,祝星纬在电话里跟他道歉:

  “真是不好意思,又把你和你老公拖下水了。”

  “我可听不出你有哪里在不好意思。”他无语了一下,又问,“你哥怎么说?”

  全世界最后两个知道祝星纬要结婚的人是他的亲哥祝嘉昱,以及和他亲哥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江尧。

  江尧暂且先不说,祝嘉昱可是个狠角色,关越自打认识这人起就没见对方有什么想做却做不成的事,现在亲弟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偷了,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祝嘉昱现在有多愤怒;果不其然,祝星纬在电话那边很愉快地笑:“我哥说他要打断我的腿。”

  “但是管他呢!”祝星纬继续说,“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也改变不了什么,而且是我自己乐意的……不过就是苦了你和江哥,我哥现在好像觉得这事你们都知道就他不知道,据说今天已经冲到江氏去和江尧吵了一架,等会儿江尧回家,你……好自为之!”

  对方说完,生怕被追杀似的,立马撂了电话,只留关越头顶徐徐地冒出一串省略号:“……”

  而且,仿佛印证这句话似的,几乎是祝星纬的电话刚挂了没多久,他就听见客厅的玄关处传来一阵轻响:江尧到家了。

  他和江尧自打结婚后就默契地一直分房睡,对方也很知趣地不轻易踏足他的房间,因此这会儿,他躺在床上没挪窝,料定江尧不会来打扰,但没过多久,就听见有人敲门:“关越,你睡了吗?我有事和你谈。”

  他屏住呼吸,又过两秒,江尧再度敲门,这次更笃定:“我知道你没睡。”

  “……”

  他臊眉耷眼地跳下床开门,江尧就站在门边,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只领带被扯松了一点;江尧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敲门,这会儿抬起的手停在半空,然后又很快地放下:“星纬结婚了,你知道吗?”

  不仅知道,还知道你被他哥给呲儿了一顿呢。他立在门边想。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于是他装得很乖:“知道,新闻看见的,这人闷声搞大事,都不通知我们,真是岂有此理!”

  不知是不是他错觉,这话落地,江尧好像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他哥今天来找我,跟我说上礼拜他就告诉你这件事了。”

  “……”好啊祝星纬,你就是这样卖你兄弟的?

  果然真兄弟的精髓在于互坑,关越这会儿已经想不起自己是怎么造谣祝星纬和他那辆宝贝摩托的了,他握紧了拳,忿忿道:“怎么这样,他自己说的不让我告诉你们的!”

  话音刚落,他猛地捂住嘴巴:完了,说漏嘴了。

  江尧看他这样就心里有数,又无奈又好笑地拉着他去客厅,两人在沙发落座,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始算账:

  “嘉昱今天气势汹汹来公司找我,我还以为是你和星纬闯了什么大祸,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星纬要结婚了,而我和嘉昱两个做哥哥的,却最后才知道;我更惨些,嘉昱以为我也是帮凶,不分青红皂白先把我骂了一顿……关越同学,我是不是有点太无辜了?”

  关越低着头抠手指,嘟嘟囔囔地答:“祝星纬不让我说嘛,他说、说——”

  “嗯?”

  “祝星纬说本来就是为了不让你们费心才选的结婚,如果事前就让你们知道,你们两个、尤其是嘉昱哥,在得知真相后,肯定会想办法阻拦,那样就事与愿违了。而他选择踏入婚姻的行为也会失去意义,他不愿意这样。”

  关越破罐子破摔地一口气全说了,说完才发现江尧半天没动静,他转过头,看见对方若有所思地低垂了眼眸:“那你呢,关越,你又怎么想?”

  你隐瞒这件事,是因为也觉得,婚姻是可以这样理性取舍的东西吗?

  尽管这个问题他们之间早已有答案,就藏在结婚前的最后一次见面里,但人总是对得不到的东西不死心,江尧在第一万次告诉自己缘分强求不来之后,又会在下一秒做第一万零一次的假设:如果他们之间还有第二个答案呢?

  他就是这么的恬不知耻,血脉里流淌的商人劣根性一览无余,在靠着所谓的商业婚姻将关越抓在自己手里之后,又不满足地回头,妄图再得到那颗无关利益的真心。

  因为除去某些极端的个例,结婚不是本就该在爱的基础上达成吗?为什么到了他们这些人面前,反而一个个的,都将它看作是什么交易的筹码似的?

  关越耳边倏地回响起祝星纬和他见面时的那句话:“小阿越,我和你都是旁观者清。”

  他垂下眼帘,轻声回答:“我觉得祝星纬能帮到想帮的人,那也挺好的。”

  作者有话说:

  后天见!

  《忍过这三年》《统统没听见》这两个词划一下,后面要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