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热吻时差>第2章 宴会

  关越一愣,视线也随着江尧的目光落在自己空荡荡的指根,那枚作为结婚信物的戒指此时还存在感鲜明地硌着他,使他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以后都要戴着吗?那我……”

  这话没说完,他就察觉江尧的气场微妙地一变——又或者没变,因为对方的表情和语气都与往常一模一样,甚至十分亲昵地曲起食指、用指关节轻轻敲他脑门:“当然不用,你还没毕业,戴着这东西,免不了惹人追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省得再分你心。”

  关越今年大四,再有两三月才毕业,正是最忙的时候,这也是两人对外宣称婚礼暂时推迟的原因。

  “怕什么,”他垂头咕哝,“反正大四了,谁也见不着。”

  而且,这样实在有点矛盾,他和江尧结婚本就是为了缓解江氏的商誉危机,奔的就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结婚证封皮现在大约都还在哪家小报上当版面,虽说学校里学生也许平时不关注这些,但偌大一个学校,总有几位会耳闻——一个戒指,戴不戴的,又有什么区别?

  但他很快为江尧的前言不搭后语找到了借口:戒指嘛,一旦戴上,和枷锁没什么两样,届时,江尧再不是那个以一己之力挽江氏狂澜的年轻继承人,而是和别人一样,是个须得借谁东风才能保住心血的无能野心家,如果换做是他,也不会愿意时时刻刻戴着的。

  算啦。他又喝一口汤,无意识地在桌底晃了晃脚,心里不甚道德地想:真希望江尧每天都得携家属参加晚宴。

  “什么?”

  江尧不知道他恶作剧似的念头,也没听见刚刚他那句小声的嘟囔,重复着问了一遍,于是他仰起脸,笑眯眯地摇头:“没什么,我觉得也是,谁叫我还是朵22岁的娇花?”

  江尧被他逗笑了,眼角浮起很浅淡的笑纹,过了会儿,干脆也在桌对面坐下,看关越慢条斯理地喝那盅自己下午特地叫阿姨来炖的鸡汤:

  最近关越成天忙着在外面跑毕设,毕业面前,任是关家小少爷,在拿学位证这事上也开不了后门;更何况关越自己争气,读了个全国排前几的大学,要求也更严苛,是以几个礼拜下来,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缩了一大圈,脸色更是苍白,衬得黑眼圈也触目惊心,吸血鬼似的。

  “毕业的事忙得怎么样?”

  他看了会儿对方低头喝汤时露出的小小发旋,冷不防问了一句。

  关越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把碗放下,小孩汇报成绩似的挺直了脊背,道:“挺顺利的,已经拍到收尾部分了,然后隔壁组进度有点慢,那边导演是我一朋友,他说想请我过去客串一把男三,我答应了,所以应该还得再忙一段时间。”

  关越在C大读导演系,具体的江尧不太懂,但只知道挺厉害的,大二就拿了个什么什么创意金奖,再加上人长得好看又有钱,是学校里大票小姑娘小男孩的梦中情人,想要和他谈恋爱的人,不夸张,简直能从龙青市排到法国去。

  “朋友?上次我们去吃饭,来和你打招呼的那个扎小辫的男生吗?”他问,并抬起手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汤。

  “是他!”讲到兴趣和特长,关越眼睛就亮晶晶的,“他叫唐诰,在我隔壁班,人很有才华,上次全国金相机导演创意大赛,我原本想拉他一起参加,但他生病没来,不然我有自信我们可以拍得更好!”

  哦。江尧面无表情地喝了口汤,原来那个比赛叫金相机导演创意大赛,记住了。

  “咦,”关越讲到一半,忽然发现对面的人开始给自己盛第二碗汤,他有点纳闷,“你不是已经吃过饭了吗?又饿啦?”

  “……”江尧盛汤的手顿了顿,回答,“对,没吃饱。”

  “哦哦,应酬就是这样的,”关越完全没怀疑,继续兴高采烈讲唐诰,“说起唐诰,我们都叫他糕糕,他人很好,有次我们一起在山里布景,有个女孩——”

  “关越,”江尧受不了了,打断他,无奈地给他挖一勺杏仁玉米放进碗里,“饭还要不要吃了?”

  关越就抿起嘴,讨好地朝他笑了一下,端起碗又扒了两口饭,然后说:“我吃饱啦。”

  “就吃这么一点?”江尧皱起眉,但也没拦着,只是将碗筷默默收起来,然后又将保温罩盖上,低头看腕上的表,“那我先不收了,你刚回来,可能还没觉出饿,回头饿了再自己来吃。”

  “嗯嗯。”

  关越已经窜到沙发上,刚刚江尧看过的报纸搁在一边,他瞄了两眼,发觉是很无聊的财经新闻,主笔连名字都叫不上,便没再看,忽地又想到什么,转过身去,问:“哥,下周三晚宴,你穿什么去?”

  “我?”江尧收拾好碗筷,走到沙发前和他一起坐下,不明所以,“怎么了?”

  “我和你搭一套呀,”他笑嘻嘻的,手心渗出一点名为试探的汗水,“显得我们多恩爱。”

  如果人能时时刻刻牵手就好了,这样江尧能感受到关越的羞赧,关越也能察觉江尧加速的心跳。

  但可惜不能,所以他们对视着,江尧倏地涌上些爱恨交织的怨怼,他想:关越为什么总是这样呢,婚姻、对戒、一墙之隔才华横溢的同班同学,什么都轻飘飘地举起又放下,好像全世界都没有什么感情值得他认真对待,犹如花园里独一无二的那朵玫瑰,只为自己本身而艳丽。

  他是如此割裂地喜欢着关越,一方面恨极了对方的漫不经心,一方面又庆幸着,还好对方是这样漫不经心,所以才叫他有机可乘,将这朵觊觎已久的玫瑰摘进手里。

  江尧喜欢关越,算上今年,已经有五年了。

  两人相识到现在差不多也就是五年,因此他与关越看似以好友相交的这段关系其实充斥着他自己一个人的心怀鬼胎;一开始他想要说,但那时正赶上江氏巨变,他临危上任,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想的都是江家是不是就要毁在自己手里,然后再看看一尘不染、不识何为愁滋味的关越,要说的话也就咽了下去。

  而且关越还那么小。

  于是他想,再等等吧,这一等,就是好多年。

  五年里,江氏因祸得福,在他带领下一往无前,他也看着关越成长得愈发优秀出众,那点心思便越来越难以启齿;长大了的关越身边围着的人很多,个个都比他要年轻有活力,他看着关越流连在这些人之间,一开始想对方哪天要是定下了和谁共度一生,那他也就好好死了这条心,但一连几年,关越身边的人不断,而对方却从没明确表示过爱谁。

  这让他又燃起微弱的幻想,直到有天吃饭,他按捺不住,开玩笑一样地问:“听星纬说,我们小越又被姑娘表白了?这么受人喜欢,怎么没想过谈场恋爱呢?”

  祝家和江家本是世交,这一代有两个小孩,是高龄才得了祝星纬这么一个小儿子,从小他就将对方当弟弟看,后来跟着他一起认识了关越之后,大概是因为年纪相仿的缘故,竟和关越更亲昵些。

  但也正常,因为他们小越就是这么讨人喜欢。

  他至今仍然记得那天的场景,安静的包厢里,关越无所谓地吃饭喝水,对于这种会让大部分情窦初开的小男孩感到害羞的事情,对方只是笑笑,然后说:“我才多大呀?再说了,谈恋爱很累的,我没那个兴趣。”

  那时关越20岁,而他已经27岁,快要抓不住青春的尾巴。

  他从那一刻决定,此生都不会再表明心意.

  转变他的契机是关越21岁时惊天动地的那场出柜,虽说同性婚姻法已经通过了有几个年头,但到底是关家唯一的小儿子,传出去恐怕不太动听;那段时间关越拒绝和他们这些好友联系,又过了段时间,他才拐弯抹角地从祝星纬嘴巴里得到一点对方近况,祝星纬说关越在家门口的花园里跪了一整天,关家上下都无可奈何,算是接受了。

  他知道关越也许会因为身份不自由,但不知道关越会这样不自由,关越出柜是为抵抗像成为待价而沽的商品那样毫无尊严的婚姻,而关家父母在得知唯一的儿子喜欢男人之后,便动作迅速地将一早就准备好的相亲对象换成了另一个性别,一切都好像没改变,关越所有的努力,再到后来,好像只有他替他记得。

  他开始慢慢地明白关越为什么说恋爱无趣,或许并不是无趣,只是因为不自由,当婚姻变成筹码,那恋爱作为婚姻的前奏,好像也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

  所以关越不恋爱,流连在这个年轻人的世界中,他看在眼里,那些为此而起的嫉妒潮水般散去,只留下一圈浅淡的轮廓,剩下的全是心疼。

  大概一个月前,江家与祝家吃饭,他从祝星纬嘴里听到关越的反抗已近尾声,恐怕大学毕业,就要被打包送去和某个没见过的富家子弟领证;他终于再也坐不住,食不知味地度过快两星期,下定决心给关越打了电话,电话里他含糊其辞,然后他见到关越,听到自己讲:“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如果必须要是某个不认识的人,那不如是他,至少他能给关越自由。

  他用出事的江氏作为自己提出这个不合时宜问题的缘由,向关越提出进行协议婚姻——尽管江氏的危机远不需要他出此下策;多么可笑,他一门心思想要将关越拉出火坑,但用的方法,却是告诉对方自己是另一个火坑。

  他知道也许不妥当,但在一个对爱毫无兴趣的人面前说喜欢,是比商业交易更加一文不值的事情。

  那时他其实有种隐晦的期盼,希望关越朝自己发怒,像反抗父母一样拒绝他,可是关越就那么轻飘飘地答应了下来,用和现在如出一辙的表情朝他笑,说好。

  连理由都和他预想中毫无差别:“这样是双赢嘛,我帮你稳住江氏口碑,你也能替我挡了我家那边的催婚,反正如果总是要挑一个人结,那不如跟你,毕竟我最信得过哥哥了。”

  关越刚认识他时还是个小屁孩,就跟着祝星纬一起哥哥哥哥地叫,后来年纪大点约莫是羞耻心作祟,就开始连名带姓地喊他江尧,撑死喊一句江哥;

  这个似乎不适合出现在那一刻的称呼让他心一颤,他抬起头,却望见对方用那种无所谓的表情拎起书包,临走前对他说:“要领证记得打电话告诉我啊,我把户口本揣来。”

  他们的见面结束,关越走之后很久,他坐在那家咖啡厅里,才恍惚地想起,自己好像原本还要说一句“生日快乐”。

  再后来他们领证、结婚、关越搬进他家里,他们平淡地走到今天,一切都本该如此,他却为一个没被戴上的戒指而沮丧,为此还假惺惺地邀请对方出席没什么用的晚宴,就为那一刻光明正大的牵手,再说一句“这是我爱人”。

  他还不满足,心想,真是烦人,为什么不能每天都参加晚宴?

  直到此刻,他才惊觉自己要求的未免太多,他费尽心思将关越接回家里,为的就是至少让对方自由,其他的都是附属,关越什么都没做错,不应该被横加他的期待。

  所以他终于回答了:“……嗯,穿什么,我也没想好,不如你替我选吧,我和你穿一样的。”

  关越咽了口唾沫,笑容又扩大一点:“情侣装呀?”

  “嗯。”他们的心脏同时咚咚跳动,江尧点头,“情侣装。”

  作者有话说:

  唐诰(gao,四声),诰命的那个诰,本文是现代同性可婚背景。

  大概地讲了一下两个人的心路历程,但还不是全部,目前这一点误会不至于让他们俩都死鸭子嘴硬,后面还会再慢慢说。

  本来努力要写5k的,但是因为倒霉蛋我复阳了,打字看屏幕都有重影,实在写不完了,如果后天好了我就努把力多写点,不好就应该还是这么多!

  也是第一次尝试合并章节写长章,老朋友应该知道我以前是个一章2k还隔天更的懒虫,懒虫崛起原因是上一本有读者朋友觉得我写得太赶了,有点仓促,我仔细思考之后就准备试试写长点,看会不会好一些,总之有什么意见还请大家继续告诉我,我会继续想办法改正的~

  后天见!爱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