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王被这天降馅饼砸的眼冒金星。
三日都没回过神来。
沈颜看不过去,按着他的头往太液池里洗了三次。
“清醒点没?”
顺王吐着香喷喷的水,挠头不解道:“怪人,大怪人!凌樾怎老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沈颜双手枕于脑后,躺在他身后岸边道:“许是看你不对劲,留在身边方便观察你真傻假傻。”
“至于吗?”顺王摇头,用手在脖子上一比划,“宁杀错勿放过啊,难道你觉得凌樾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你才出事,又突然暴毙,他怎么和天下人交代。”
“那顶多派重兵把守芳菲苑啊!突然将我放在身边,怪瘆得慌。”顺王又转头装乖,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沈颜,我受这份惊吓可都是为了你。听闻那杨尚川与大理寺早有私仇,这三日受尽折辱,才侥幸出狱,他性子火爆,定是忍不下这奇耻大辱。”
沈颜闭着眼,轻飘飘“嗯”了声。
顺王又道:“你将局势搅乱,总得给我点自保之力吧,如今我困于皇帝眼皮子底下,整日痴傻顽愚,万一他那日突起杀心,我可不是见了阎王。”
“你待如何?”沈颜撑过头侧身问。
过于精致美艳的面容,突然放大在顺王眼前,尤其是眉心一抹红痣,在沾水白衣的衬托下显得宛如妖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顺王咽了咽口水,后退几步,讨好道:“不若替我给户部尚书送个信……”
“砰”水花四溅。
顺王又坠入了池底,好半日才挣脱出来,恼怒地看着沈颜,“你不帮就不帮,老推我做什么。”
沈颜冷冷地看着他道:“我是出身青楼,蠢笨不堪,但也不喜人骗。你能多次偷离冷宫,甚至跑出皇宫到将军府,难道和工部没有任何瓜葛吗?我不想知道你勾结了多少人,但也不会替你结党营私,造谣生势。”
“好好好,我错了。”顺王举手投降。
沈颜无意搭理他这些,拂袖离去。
顺王死皮赖脸对着他姿态风流的背影轻喊,“那你总能留意一下,凌樾打算何时杀我吧!”
一块胰皂凭空飞来堵住了他的口。
顺王呸呸出声,好歹是没推他入水了。
无人知晓远处的屏风外,凌樾已经站了许久。
身后跟着粉衣宫人,摇头道:“这顺王当真是疯得离谱,平日不洗漱,非要半夜来玩水,还动不动砸进池中,啃咬胰皂……”
但他们站的太远听不清声音。
凌樾悄然离去。
“圣上?”
“继续盯着,有任何举动都要上报。”
“是。”
凌樾心事重重的回了殿中,他躺在床上,便把怀中“出宫记表”又拿了出来。
宫中人谨小慎微,稍有不当都是丢脑袋的大事,故而一毫一厘都挑不出半分错来。
但这张表不是。
红色的朱砂圈太过随意,不够圆润,并且入笔还微微上翘,有点像个“6”,凌樾想到此处又拿起自己方抄好的佛经对比,果然是飞白体的入笔。
又思及顺王突如其来的几次沉水,好似与人交谈,还有那刚死就浑身尸斑的梁公公。
子不语怪力乱神。
可世间当真没有鬼神吗?凌樾从前坚定,而今却惘然了。
沈颜路过,嚼着刚从凌樾书房顺来的桂花糕,冷笑一声,早知道凌樾夜夜把看,痛不能眠,他就多圈几个,气死这对狗男女。正思索见凌樾突然推门而出,恰好与他撞了照面。
凌樾顿住脚步,好似闻到了一阵冷冷淡淡的松烟沉香之气,他心头微涩,伸出手来隔空轻抚,是你吗?
沈颜一个恶寒,“嗖”地飘走。
那香气又不见了。
凌樾怀疑是自己错觉,迈步离去,沈颜坐在高高的树上看他身影越缩越小,十分不情愿跟了上去。
居然是看太子。
从建章宫到东宫的距离很远。
他一直跟在凌樾背后,又怕凌樾似刚刚那般,好像察觉到什么,毕竟他也只剩下了一盏灯,沈颜不近不远的跟着。
走着走着,沈颜才想起来,这不是他第一次跟踪凌樾。
以前在西凉,凌樾经常会在他和顾忘睡着后偷偷出门。
连顾忘都不知道吧。
可沈颜是惦记凌樾的,好多个夜晚相思入骨,就忍不住去他窗边静坐。
隔着薄薄的一扇窗,便觉得很平静,很满足。
他不敢被凌樾发现,怕凌樾嫌弃他有病。
嫌弃他麻烦。
若那时也像现在这般是鬼就好了,不用大冬天的除去鞋袜,连呼吸都不敢吐完一口气。
凌樾出去的时候,他就远远跟着。
幽静的小路,长长的月光,凌樾的背影像渡了一层雪色,慢慢消失在路的尽头。
每当那种时候,他就会很难过。
无尽的孤独好似要将他溺毙。
他好想属于凌樾,或者凌樾属于他,好想一辈子都不用再看凌樾的背影,可以痛快的抱紧他,亲吻他,像爬藤缠绕树枝一样绞紧凌樾,难舍难分。
但凌樾只是牵他的手,始终保持着礼貌克制的距离。
他好像是凌樾不懂事的弟弟。
回来就摸摸他的脸和发鬓,带点糖和花来逗他,春风楼里的姐儿也会这样逗她们养的猫猫狗狗。
沈颜并不想要这样。
后来凌樾终于占有他了,他迷失过,在京城沈园那段为数不多的纠缠日子里,他好像没有白日黑夜,凌樾不肯吻他,他就自己去要,咬他的喉结,逼他失控,恨不得揉碎了自己,那是极欢愉的。
他会感激自己在春风楼里学的舞,凌樾嘴上说着不喜欢,让他不要跳,掐他腰的时候却很用力,好像双眼猩红的猛兽一般,喘息急切湿热,弄得他快要窒息,还好他足够柔软,可以任由凌樾吮吸他腿侧罂粟,他不会比那时更爱凌樾了。
怪不得春风楼的嫖客总说,占有女子的身,那人便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他确实是。
真想死在那一刻,把命都给了凌樾才好。
后来就没有过了。
容云瑾怀孕了,凌樾爱她,不会再抱他亲他抚摸他了,他好像一夜之间就被丢回了那些夜晚,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从挺拔的青松消失成一个小小的萤光。
已失去比未拥有还要痛苦。
但他没有想到,容云瑾也有这样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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