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着紫衣,气势如斧,抖了抖身上肥肉,利落地掸袍而坐,长髯下的嘴角向下撇着,一副看哪都不顺眼的高位者模样。
东宫设宴,笑都不笑一下的人,绝对不是善茬。
沈颜反应很快,瞟了一眼就垂下首来,无暇去想齐炀何处,能顺利溜走,便是万幸。
恰好清扬的乐声响起,内侍上来为各位大人添酒,沈颜假作取酒,悄然后退……
“过来,”紫衣官员短胖的手指点了下桌,颐指气使地阻止了他。
沈颜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头仍是垂着,心道当真被齐炀害死。
希望别闹大了暴露出身份,让凌樾难堪。
“大人有何吩咐?”沈颜压着声音问。
官员臭着脸,命令道:“头抬起来。”
沈颜双手攥拳,抿着唇缓缓抬首,一颗眉心痣就落入眼帘,即便他不笑不嗔,也无法遮挡倾城绝艳的容光。
紫衣官员忍不住摩挲了下手心,又觉不妥,眯起眼来,手漫不经心地在长髯上拂动,好似摸得不是胡子,而是美人青丝,语气也缓和许多,“我道是鸿门宴,原来是美人计。”
沈颜不敢妄动,后颈都紧张的沁出汗来,紫衣官员满脸横肉微近,下流地嗅了一口,又霎时抽开,冷哼一声:“转告殿下,老夫虽风流成性,但刑部的门绝不会为美色折腰。”
刑部?
沈颜想起暗卫劝他“景阳王刺杀太子被关天牢”、想起容云瑾说“殿下近来忙于同景阳王连襟刑部尚书争论案子”,心下大惊,刑部掌管天牢,天子将四皇子交于连襟,自是存了恻隐之心,凌樾为此已是数月不曾好眠。
指不定这场盛宴,也是特地为尚书备下的。
他可不能弄砸了。
沈颜强顶着刑部尚书快要将他吞吃入腹的眼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直到那人决然扫兴地一推他肩,惋惜道:“下去罢!”
才浑身一松。
沈颜忙要离开这是非之地,却突然被人捉住双臂,着急道:“沈兄你没事吧?我不知那兰花换了位置……”沈颜摇头,扯他快走,却见他陡然转头,怒骂道:“老匹夫!你怎敢欺辱我沈兄……唔……”
沈颜头皮都麻了,服了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子!捂着他的嘴致歉。
“慢着。”
众人尽数望向此间,沈颜脸色发白。
刑部尚书小眼一眯,叉腰站了起来,语气不妙,“御史大夫嫡子你都敢冒犯,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明显是柿子找软的捏了。
沈颜心知此人好色,定是受不得美人服软示弱,虽然不知后续如何,逃过眼下这劫再说。
他蓦然红了眼,桃花带雨,春水有情地望向那尚书,静了一会,见那尚书眉头舒展了些,才婀娜欠身,楚楚可怜道:“浮萍微末,不敢污大人贵耳……”
刑部尚书咽了下口水,心已软了半分,又见人围观,怕入了凌樾奸计,正欲一摆手,反正这样的美人,想要也不急于一时。
谁知意外横生。
“嗬,这不是西凉花魁么?”
沈颜浑身一震,这声音是他午夜梦回时,最骇人的夺命之声——杨尚川。
但眼下顾不得这些了,刑部尚书的脸色完全变了,甚至怪笑起来,“原来是你啊。”
沈颜的心如石坠,重重的砸在地上。
尚书声音陡然大了起来,不怀好意地中气十足道:“太子殿下费心了!还特地邀了西凉花魁为我等,起舞助兴,真是倍感荣光啊!”
众人一听花魁,便想起近来传闻,知道了沈颜孪宠身份。
折辱他,便是羞辱太子。
沈颜不知如何是好,才不得以将求救的目光,望向宴席首位。
弦乐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但端坐主位的那个人,始终没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反而冷漠地说:“你练了三年的舞,也该派上用场了。”
那舞……
凌樾明明知道,那舞是他的噩梦,是他迎奸卖俏的三年屈辱,是差点献给国师差点就被糟蹋了的失身艳舞……
凌樾提都不曾提过一次,口口声声叫他忘了!
而如今竟然要他跳给这些权贵看吗?!
沈颜不可置信!双眼蓄满了莹光,却死死不肯落下。他吸着酸涩的鼻子,倩步走到了供人观赏的戏台中央。
原来兜兜转转这些年,不过是从一个瑶台,换到了另一个瑶台。
命运早已谱写好了一切。
沈颜觉得可笑,又认了命,如流云一般,姿态轻柔,他是美得,也是艳的,男人的话不可信,但只要你够美够妖娆够蛊惑人心,便可以拥有一切。——所以阿颜呀,什么时候都要记得美。
鸨母教他的话,他记得很牢固。
所以他倩步行至台间,体态风流,身细肉盈,什么也不做,都已美得似幅画,他屈腰同乐师不知说了什么,台下人目光肆虐地盯着他过分性感的腰臀线,好奇、垂涎、感叹、轻鄙,如芒在背……
而殿上那人以手撑下颚,神情阴鸷,十分不耐,扣在扶手上的动静,像似催促。
沈颜甩袖入台中央,笙歌骤起,他一纤细玉手拈花从眉心落下,众人的脖颈已伸如王八,谁知沈颜竟没有跳,反而不知怎么从袖中取出一支通体雪白的玉笛,轻轻放到唇边。
一声起。
凌樾的呼吸就漏了几拍。
眼前的画面也好似一瞬间穿越时空,回到十二岁那年初见。
他刚受毒打昏死马厩,被人一捧水泼在脸上才醒了过来,说他走了好运,被国师看中献曲,苟延残喘真的有意义吗?他也曾怀疑过,坐在金碧辉煌的瑶台上,脆弱的指甲被古琴弦崩的流血,他也不觉得疼,弹了首酣畅淋漓的顾家军战曲,舅父,母后,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他一抬头。
白纱如雾,正对上一双澄澈的桃花眼。
弦声乱了。
凌樾回神,不禁望向京城黯淡朦胧的月色,不似西凉的月牙,总是亮亮弯弯的。
缥缈的笛声袅袅悠扬,沈颜吹得入神,明明是一首战曲,却被他吹得苍凉悠远,像是北方的寒风席卷,像是孤城里纷扬的大雪,又像是长烟落日淹没在夜色。
众人惊叹无声,还沉寂时,那曲便停了。
沈颜目光一直凝望着坐上人,恨不能看尽他心里,凌樾还记得吗?是否责怪他玷污了顾家战曲?
可那人依旧未曾施舍他一眼。
嫌他丢人吗?
沈颜抬眸笑了,笑得犹如春花绽开,庭间响起许多倒吸凉气的声音。
他云手如烟漾动,身姿弯出魅惑的弧度,台下的女子都哑然了,这是人能做到的曲度吗?还在惊讶间,他又似一支清莲破水而出,很难想象娇媚和清冷能够这样毫无违和感的融合在一起,当真教人赏心悦目。
沈颜足尖一点,如飞天而去。
众人不禁对这支舞提起了极大的兴趣,但不过一瞬,便听见清脆的一声骨裂。
那神仙般的妙人,竟整个摔倒在戏台之间。
若是常人此时定要嘲笑了,但席间寂静,连挑事的刑部尚书都恨不能上前,将那美人轻扶起来,带回家中用最名贵的珠宝最细软的绵绸珍藏。
却不料凌樾的责罚打破了沉寂,“连支舞都跳不好,孤要你何用?”
沈颜疼得面无血色,不知是腿还是心。
凌樾没有半点怜惜,厉声道:“来人,送去群芳阁,学不会,就不必再回来了。”
群芳阁,是齐炀曾带他去过的青楼。
凌樾逼他当众献媚不够,竟还要送他去青楼。
可他脚踝断了啊,怎么可能还能再跳舞呢?
是不是连今日的兰花换位,也是凌樾存心为之?
齐炀:“殿下,不可!沈兄受了伤,怎能去那种烟花之地!”
“本就是娼妓,回去有何不可?”
沈颜脑子嗡嗡地响,已经听不见外面的杂音了,他厌倦合眸,眼泪终于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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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面】CP420141
豪门少爷无情受X痴情冰山仆人攻 HE、HE、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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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沈遇水不屑的说,“你不过是我的仆人,有什么资格管我?”
三年后重逢,沈遇水无情的说:“你不过是我的玩物,有什么资格管我?”
不过半年,沈遇水放下高高在上的身段,跪在地上,卑微的亲吻他锃亮的皮鞋,哀求道:“汤赢,求你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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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夫火葬场,这本写完,就开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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