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其它小说>蓝色向日葵>第13章 戒指

  

  他后来还说了几句话,我听不清,脑子好像被无数电流轰炸,炸成一片白光。我的腿不受控制夺门而出,不知跑了有多久,经过马路差点被车撞了,司机的叫骂声应该很大,我看见他骂得张牙舞爪。

  平之的小区需要ID卡才能进,我求了保安十分钟,最后他认出我来过一次,看我神态不太对劲,宽容了一回。

  到了熟悉的门前,我举起手,用指节轻轻地敲了几下。其实他可能已经不在了,没法给我开门。可我潜意识里总觉得他还活着,他还会笑着拍我的肩膀,拎着一打啤酒。

  而且他若是死了,那尸体呢。我一点头绪都没有。唯一的希望只剩下这扇门后还会出现些什么。

  果然,无论我敲了多久,都没人回应,也没人从背后出现。

  我蹲坐在地上,背靠着门。

  门有点晃动。原来这扇门根本没关,只是阖着。

  我开门进了屋,房子里的陈设和上次来时没有变化,但是整洁得有点过头,不像是有人居住过的样子。

  平之房间的门敞着,我毫不费力地就进去了,我抚摸着他曾经睡过无数次的被褥,仿佛通过这样的方式,又能间接抚摸他的皮肤一样。

  我想起什么,走到一侧拉开衣柜,发现女装全都不见了。可是男装几乎一件没少。

  就连那个内室天花板悬吊着的等身手办,连同枷锁,也全然消失。

  我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打开了所有房间的门,那些监控显示器也仿佛没有存在过一样。

  没有,没有,没有。

  那些只有我和他才知道的秘密,都消失了,似乎上天都要斩断我和平之唯一剩下的连结,告诉我全部的回忆都是个自欺欺人的笑话。

  我控制不住地心悸,倒在我躺过的那张床上,不自觉蜷缩成一团,好像这样就能留住他的气息。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又重历了一次与平之的相遇。

  可是梦里发生了好多和之前不一样的事。

  第一次主动吻上去的人,是我。

  我捡到的是一个檀木手串。

  是我提出要去他家。

  梦里的视野逐渐变得浑浊,梦里的我好像躺在平之家的地板上,平之的声音温柔关切——

  “你怎么晕倒了?”“你在这休息一下吧。”“你现在还不适合出门……”

  我不愿醒来,可无论我再怎样尝试入睡,也无法再见到平之的脸。一种巨大的痛苦将我撕裂成两半,无人替我缝合,只能仍由枕头湿润我的侧脸,渗透我的皮肉。

  室友从背后搂住了我,吻在我的耳垂。

  “你没做错,那个梦是假的,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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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处于一种半清醒的状态,直到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将这个房间照得明亮,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男生的房间。

  我支起疲惫不堪的身体,某种光线刺痛了我的眼,我循着光望去,发现床头柜上静静地躺着一枚素戒。我从未见平之戴过戒指一类的东西,但它小巧精致,我怔怔看了许久,揣进了口袋里。

  以后我再想起他的话,这枚戒指可以让我睹物思人。

  房间的门被我一一带上,看上去终于有点像我上次来的样子了。

  最后我站在平之家的大门环视了一眼,作最后的告别。

  当我准备转身离去时,有个老爷爷正从隔壁屋开门出来,我想都没想就向他打听了平之的事。

  老爷爷皱起眉头,想了一下回答道:“隔壁住的那个男的啊,我好些日子没见过咯。上次有个自称是搬家公司的人来过,上上下下的,应该搬家了吧,搬走不少东西嘞!”

  搬家……吗。平之没死吗,他还活着,他搬走了。

  不对,如果他只是想换个地方住,或者不想被我找到,为什么他要搬走女装手办和显示屏呢,尤其显示屏,购买渠道多可替代性强,为什么要找人搬走呢。

  平之,你到底在哪里……

  我沉思的这一会儿,老爷爷已经下楼了。我也跟着乘了下一趟电梯。

  今天我和同事交换了值班,Devon让我过去他那儿,不知道是不是跟上次的催眠有关,电话里他说我可以把本子带上,我没好意思告诉他本子已经被我撕光了。

  “这几天你感觉还好吗?本子有用上吗?”Devon问道。

  我躺在躺椅上,漠然点点头。

  “可是你看起来不太好。”他笑出柔和的眉眼,继续说,“我是你的心理医生,你大可以信任我,不是吗?”

  信任……这个词语,我最近好像听得很多。

  我毫无保留地相信平之,结果他骗了我,我伤害了他,为什么这个应该是美好的词,却让周遭的人无一幸免。

  但是Devon说得没错,他是我的心理医生,他没理由骗我。

  我从躺椅坐起来:“确实不太好,本子被我毁了,一点用处都没派上。”

  “毁了?那除此之外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画了一堆向日葵。”

  我掏出口袋里的那枚素戒,喉咙不自觉收紧,嘴巴也变得苦涩起来:“我的朋友……很可能已经死了。”

  “向日葵……”他小声重复,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下来。记录完毕抬起头,眼眸露出同情的神色,视线转移到躺在我手心的素戒后,神色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他停顿的时间很短,但还是被我看到了。

  后面我和Devon还聊了些有的没的,包括我在便利店里看到平之的幻觉,不过我没把其他事情说出来。有些事,就算是心理医生也不能知道,我明白这一点。

  结束后我准备起身离开,Devon叫住了我。

  “今天买了蛋糕,要尝尝吗?”

  我这几天食欲不振,意图谢绝,可他弯着笑眼,让人却之不恭。

  我接过切好的单块蛋糕,东西从他手上空出来,我注意到他的中指指根有些许凹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