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儿“啊”了一声,没明白为什么他们的反应比自己大那么多。

  “阿团你去拿针,豆儿你带我去看看。”

  没等豆儿说话,阿饼却已经超过他往院子里去了。

  豆儿赶忙追上。

  “阿饼哥哥,你慢点走啊。”

  “少爷只有两个泡泡。”

  “两个!”阿饼都直接跑起来了。

  要死!管家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让元公子受一丁点的伤,不然刮了他们的皮。

  现在哪是一丁点儿!

  *

  “回来了?”听见动静,元阿笙视线从地里挪开。

  猛地对上一脸担忧的阿饼,他瞳孔一缩,差点往后后栽进地里去。

  “元少爷,听闻您受伤了!”

  元阿笙后退几步,如临大敌。“你想干嘛?”

  阿饼都快哭了。“元少爷,主子叫我们看好您,您千金贵体,可伤不得啊。要做活儿,你叫我们一声就成,哪里用得着您亲自动手。”

  “哥!针拿回来了。”阿团气喘吁吁,如一股风顷刻至于元阿笙跟前。“还有药。”

  元阿笙瞧了眼豆儿,面色如常地接过。“多谢。”

  他状似不经意观察了下针头。没什么异常。转身时又悄无声息地嗅了嗅,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往水泡上戳去。

  “嘶——”

  阿饼立马闭眼。像是看到了自己皮开肉绽的惨样。

  元阿笙手一抖。

  这下可好,直接戳到他水泡底下的嫩肉。

  钻心似的疼炸开,牵动着太阳穴抽抽的。指尖发麻,他极力克制才没有低呼出来。

  上辈子怕疼,这辈子也是如此。

  模样长得差不多也就罢了,这将疼痛放大好几倍的本事,怎么也是一样的!

  他怒视发出声音的兄弟俩。面上除了颤得厉害的长睫,自以为看不出什么。

  “元少爷,您没事吧。”阿饼跟阿团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哪个不是人精。察言观色,最是能干。

  这会儿隔着几米,见元阿笙那明晃晃的隐忍样子,心里越发没底。

  “嘴巴闭上。”元阿笙一字一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是。”

  阿团跟阿饼并排站着,像被碰了触角立马缩回壳里的蜗牛。隔了会儿,见周围变得安静,又颤颤巍巍探出头来。

  水泡挑破,元阿笙看着渗出血色的手一时难言。

  觑了眼像被拎住脖子的大鹅般的两人,他有些怀疑。

  他们真是来监视的人吗?

  一脸呆头鹅样,怕不是看不起自己?

  这样的想法自脑中一闪而过,元阿笙吹了吹手心,接着让豆儿帮着上药。

  “元少爷,您是要翻地吗?”阿饼见他脸色恢复,大着胆子开口。

  元阿笙看出两人意图,点头。

  “我们来,我们来。”话落,两个人自觉一人一块地干了起来。

  白给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地不大,两人收拾出来也不过半个时辰的事儿。阿饼跟阿团大气不喘,到元阿笙跟前交差。“元少爷您看看,可还要再弄细碎些。”

  元阿笙默默摇头。“谢谢。”

  比他挖的好多了。

  他在一旁看了两人半个时辰,没见两人歇下一会儿。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一副比老实人还老实的样子。

  元阿笙将自己的双手后背,悄悄甩了甩。

  真疼。

  事儿做完,两人告退。不过这次没出院门,而是直接站在了门口守着。

  一左一右,不是门神就是护卫。

  元阿笙搞不懂他俩到底想做什么,直接转身进了屋里。眼不见,心不乱。

  门关了,兄弟俩对视一眼开始嘀嘀咕咕。

  “大哥,主子已经知道元少爷受伤的事儿了。”

  “什么!”

  “你小声点!”

  “主子什么反应,咱们回去是不是要挨罚。这个月月钱指定是没了,屁.股会不会开花……”

  “大哥,你听我说完再慌好不好。”

  “说。”阿饼咬牙,想到顾恪决便打了个寒战。

  “我、我不是找管家嘛。然后谁知道管家直接带我去见主子。我一说,主子直接给了最好的药。”

  “听说还是太上皇赏的。”

  “嘶——”阿饼龇牙。这怕不是放在了心尖尖上啊,管家不是说当客人好好对待吗?

  “你别怕,主子没说什么。”除了盯着他的后脖颈有点久,其余真的没说什么。阿团怂了吧唧地缩了脖子,一脸真诚地看着自己大哥。

  阿饼:“谁怕!”

  阿团:“我怕,是我怕。”

  “后头可仔细着点,粗活重活千万不能让元少爷沾手。”

  “晓得,晓得。”

  *

  说来这药有奇效,第二天早上,元阿笙手上的伤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豆儿,你在外面跑了那么久,知道哪儿有菜种子吗?”

  “庄子上。”豆儿继续给他上药,边道,“顾府的菜蔬都是京郊自家庄子里种出来的,每日寅时送来。府里应是没有的,但庄子肯定有。”

  他收了药瓶,双眼晶亮。“庄子我去不了,要不然我去集市买。”

  “不行。”元阿笙想都没想便拒绝。

  豆儿也才十岁,还是男孩子,一出去指不定被拐子盯上。

  元阿笙垂眸盯着涂了白色药粉的手心,鸦青的长发掩了半张脸。眸光明灭,元阿笙做了决定。“我试试能不能出去。”

  他要确定,是不是真的被监视着。

  “好啊,好啊,少爷终于舍得出去了。”豆儿一旁开心着,元阿笙也没给小孩泼冷水。

  *

  昨晚下了一场大雨,到今天早上的时候雨势才变小。

  翻出来的地已经被浇透了,呈现出深深的黑褐色。雨膏烟腻,才移栽的花木身姿舒展,葳蕤繁茂。

  泥土面上蚯蚓翻动,还有一根儿误入石板小路上找不见归处。

  忽然,一只白皙的手捏着木枝,轻轻朝着它一挑。将它从石板划拉进了边上的泥土上。

  “豆儿,你先去开门。”

  “诶!”

  元阿笙一把油纸伞立在石板路上,面如冠玉,眉目疏朗。衣摆掀动,他扔下木枝站了起来。脚步随着水雾继续向前。

  门打开,一只体型硕大的狼青蹲守在门口。圆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像找准了目标,立马盯上了元阿笙。

  元阿笙捏着伞柄的手紧了紧。“豆儿,这大狗是谁的?”

  “你夫君的,少爷。”

  “狗东西。”阿笙暗自磨牙。他怕狗,这这么走。

  “汪汪呜……”

  元阿笙肩膀一哆嗦,雨丝趁机扑了一脸。他挪步,狗眼睛跟着转,身姿慢慢压低看着是准备扑人的姿态,元阿笙倒吸一口凉气。

  “豆儿,进屋!”这怎么出去。

  豆儿:“少爷别怕,他不咬人的。”

  元阿笙忙对豆儿招手。“你过来,别靠近。”

  豆儿见自家少爷怕,利索地将门一关。霎时,大狼青的刚甩起来的狗尾巴耷拉。毛乎乎的耳朵也盖在了大脑袋上。

  “原来你在这。”

  “汪!”

  大狼青顿时转身,抬起狗爪便往雨幕中的人身上跳。顾恪决后退一步,让它扑了个空。

  耳侧,里面急促关门的声音在雨中清晰可闻。

  顾恪决垂眸,看着吐着舌头傻乐的狗儿。声音低缓:“你吓到他了。”

  “汪汪!”

  “不要叫。”顾恪决负在后背的手指弹了弹,一滴雨水散开融入伞外的雨幕。他看还赖着不动的大狗,道:“走了,以后你少来。”

  “呜呜……”狼青尾巴垂下,别开脑袋不看他。

  阿饼跟阿团两个撑着伞过来当门神,不巧在紧闭的大门前看着个不怒自威的背影。不是他们家少爷是谁。

  “少爷。”

  “嗯。”

  阿饼跟阿团双双对视,“啪”的一下便跪了下来。“少爷,我们知错。请少爷责罚。”

  顾恪决与狗僵持的身子一顿,缓缓转来。

  伞微抬,掠过放在地上的两把伞。“何错之有?”

  “我们不该让元少爷干重活,还伤了手。请少爷责罚。”

  “嗷呜——”

  见顾恪决不理它了,大狼青委屈低叫一声,趴在地上将下巴搭在男人脚背。

  “可将功赎罪。”顾恪决指腹在食指指节按了按,眸色微动。

  “少爷明示。”阿饼跟阿团一喜,忙道。

  没多久,顾恪决踢了踢狗腿,带着大狼青走了。阿饼捧着手中的玉露膏,坚定地冲着阿团点点头。

  *

  屋内,元阿笙待了一个时辰又往外去,今儿个这门他是出定了!

  再来开门,没见到大狗他面上一喜。

  结果转眼就瞥见两个门神。元阿笙脸垮了。“有事?”

  阿饼:“元少爷,您手可好了?”

  元阿笙点点头,看两人殷切的目光心里发毛。

  阿团嘿嘿笑了笑,将手抬起,上面立着一个瓷瓶。“元少爷,这是我们主子给的玉露膏。您手受伤他知道了,这不立马叫我们给您送擦手的了。”

  元阿笙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也不知道该说是自己什么事情那姓顾的都知道可怕,还是送擦手的可怕。

  玉露膏,一听就不是大男人该用的东西。

  “擦手,擦伤口的?”

  “不是,就是保护手的。”

  元阿笙拧眉,看着那瓷瓶像看见了鬼似的。连忙后退两步。

  姓顾的什么意思。

  存心恶心自己?

  他一个男人用得着擦手!怕不是姓顾的自己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咦惹……

  元阿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手甩出了残影。“不要不要,拿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