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不见月>第49章 真心、大道、禁术

  刹那间,幻境中的人物停滞不动,紫雾做成的家具因没有重量而在空中漂浮,碰到人便化为原形,在原地盘桓一会儿,没碰到人的那些便自顾自地漂流。定格的李拓与垣衣保持望月之姿,享受虚假的月光。

  李文旭被揭了老底,气得面色发紫,但他显然不知道手串是什么“红玉”的母蛊,也没听说自家门派已有很多人中了蛊毒,如今不能自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懂?那我来告诉你!”垣衣不再是幻境只配下的木雕,而是突然活起来,一跃而起,飞向李文旭本人,趁着对方无措的空当,取头上簪中剑刺进李文旭胸口!

  鲜血顿时汩汩而出,沈翳眼疾手快,一手扶住他跌落的身体,一手掰开他的嘴唇,往里面灌了一颗还玉丹。而凶手垣衣,已经化为朦胧雾气,散在空气中,唯有簪中剑掉落在地,发出当啷脆响。

  “李文旭,看你今日种种行径,本不值得相救。可我是医者,你又是太一门之首,太一门有难,我不能见死不救。现下用还玉丹保你一命,若再遇凶险,我不会出手。”沈翳被各大仙家成为医道琼琳,自有其风骨,如此做法可谓仁至义尽。

  幻境中的一切都是紫烟构成的缥缈假象,根本不会伤人,就如从青楼里面丢出来的那把板凳,遇到李文旭的脑袋,轻轻穿过实物,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除非……方才的垣衣与伤人的簪中剑,是与他们一起进入幻境的!

  “我方才嗅到垣衣身上有浓重的妖气和鬼气……这事情可能比我们方才想象的还要复杂。”趁着李文旭打坐调息的功夫,段月白对宋潮青说道。

  他所说的,宋潮青也有察觉,他瞥了一眼重伤的李文旭,道:“既有妖气又有鬼气,那垣衣到底是妖是鬼?”

  “现在无法下定论。我们在明,垣衣在暗。他若是只想复仇,倒还好办,顶多也就是弄死一个李文旭,可他若是已经疯了,丧心病狂地想要杀我们泄愤,还真是有些难对付。”段月白为难地说:“问题是……我老觉得幻境中有一个冒着寒气的影子,不像是垣衣,倒像是另一个人……让人十分不安。”

  这是宋潮青完全没有察觉到的,他怔愣之余,有些感慨:“月白长大了……他这些年进益良多,说不定我都不是他的对手,我还在自不量力地想保护他,未免可笑。”

  宋潮青道:“上次在明家进入幻境之前那只黑猫就出现过,我们再入幻境,它再次出现,而且是作为蜃影中指路妖元出现,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巧合?所以我猜黑猫就是幻境之主。你所注意到的那道寒影是它么?”

  “关于幻境之主的猜测,我与你想法相同,但那道寒影感觉不像是它……”段月白灵力恢复以后大杀四方,什么妖魔鬼怪遇到他的威压都得退避三舍,还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时候,“黑猫身上连妖气都没有,更别提鬼气了。宋潮青,我觉得我们好像被装进了一个硕大的炼丹炉。”

  他的声音让人背后一凉,宋潮青仿佛听到头顶传出一阵撞钟般的巨大嗡鸣,这嗡鸣响彻整个幻境,又在他头脑中回响,可好像除他之外没人听到似的。

  随后他头脑中有个声音,十分清晰又惊喜地叫他:“掌门师兄!”

  宋潮青不费吹灰之力,就认出这声音来自他三师弟楚天阔,可他还没应声,李文旭就开口了:“垣衣这个贱人!他应该早被我杀了,怎么还能在这儿出现!”

  他的目光像是淬了毒,捡起那支沾了血的簪中剑,仅用蛮力就将其折断在手心:“是我的疏忽,我当时就应该仔细检查他是否还有气息,斩草应当除根!”

  或许是害怕垣衣再冒出来刺自己一剑,李文旭开始如同倒豆子一般滔滔不绝地讲述与垣衣相识的全因后果:“我当初来云游至孟津,突然发现此地有一南芫花精戕害人命,食男人阳元修炼,害了好几条人命。我是一派之长,自然要铲除此等邪魔外道,于是设计引他上钩,将他收服。我都是为了大道,我有什么错!”

  他的问题无人回答,因此他像是自问自答似的接着说道:“我根本不知你们所说的母蛊、妖蛊都是什么,保留这手串也仅仅是想留个纪念。凭什么我就成了坏人,凭什么那个孽畜就能将我困于此处诛杀,凭什么你们尚未了解事情真相,就要如此针对我,不把我当人看!”

  李文旭话音方落,段月白就十分捧场地鼓起掌来:“好好好,好一个满口仁义道德的李掌门,李仙师!”

  “让我来看看你是怎么除魔卫道的,哦,就是在床上除的么?!你口口声声说垣衣是妖孽,竟还下得去口与他在床榻上缠绵!‘红玉’母蛊只有一个,子蛊可有千千万,子蛊杀人于无形,疯起来连主人都有可能反噬,可就是不会伤害持有母蛊之人!

  “他将‘红玉’母蛊赠与你,只要手串在你身上一日,垣衣的妖蛊就伤不到你分毫,他保你数载百毒不侵,就换来你一句‘斩草应该除根’!”

  段月白的冷笑将李文旭的肺腑都冻住:“不过现在好了,母蛊已死,子蛊发狂横行,没人能救你的狗命!”

  整个幻境中开始地动山摇,可并没有破灭之像,紫雾相互打碎重聚,展露的剧情与李文旭说辞完全不符。

  “垣衣,我有事求你。”李拓吞吞吐吐,眼神也数次躲闪,不敢与垣衣对视。

  “有什么事你就说,有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都帮。”垣衣似是觉得他紧张的样子好玩,还像个长辈一样摸了摸李拓的头。

  可李拓犹豫再三,到底没说有什么事相求。

  是夜,他与垣衣对饮,将垣衣拥入怀中,亲昵地吻他的耳垂。垣衣以为他所求之事是与自己在床上缠绵,笑得开心灿烂。他毫无防备,一杯接一杯地喝醉了,可上床之后,李拓趁其醉酒,取簪中剑从两侧太阳穴开其头颅,竟在这张恩爱床上,活喝了垣衣的脑浆!

  月黑风高之夜,李拓从垣衣的尸体上方抬起头来,眼窝中发出强烈的白光,而后一股极强的气流从他周身爆发而出,强烈的冲击使得门窗尽碎。

  漆黑夜中,万物无声,唯有他咯咯、咯咯地笑着,笑出了刺骨的寒意。

  云夙鸢登时倒吸一口凉气,而沈翳已经开始吐了。幼容缩成一团,躲在人群里,好像这样那些吓人的场景就不会发生一样。

  李文旭见事情败露,转身就想遁走,虽然他也清楚身处幻境无处可逃,但哪里都比段月白身边这个位置安全。

  宋潮青目光一凝,使了个空翻,正好落在李文旭面前,他手中无剑,却不知何时顺走了云夙鸢的鞭,“啪”地甩在李文旭胸前伤口处,半分情面也不留。

  段月白也再也忍不住这人模狗样的孙子,用七曜的符咒将他捆了个结实,破口大骂:“用禁术饮妖脑修炼,还敢说别人是邪魔外道,你还有脸让别人把你当人看!”

  “垣衣不过是小小妖孽,能成我修为之助力,也是他三生有幸!你们何必如此小题大做!我不过是杀了一个妖精而已啊!”李文旭在符咒中挣扎,可他心脉有损,无法使出灵力,因此占了下风。

  七曜与段月白之间的默契是几百年来积攒的,甚至无需眼神,七曜便能心领神会。

  它将符咒锁链从下往上一直缠到李文旭脖颈处,用力往回一拽,李文旭就被绊了一跤,跌倒在地,段月白拽住了锁链的一头,对着他就是一顿猛踹,一边踢还一边骂,骂得太难听,宋潮青光是听着都冒汗。

  宋师兄心想:“我若有一天犯错犯在他手里,打死也不能承认,就是拼了老命也得将证据都毁尸灭迹,否则按照这个章程,我怕是得死第二回了。”

  既然李文旭的罪行已经揭露,那也就不难理解垣衣为何想要复仇了。

  幻境如同一面纸糊的墙,时间久了就会变色发黄,接着墙皮就会一点点从墙体剥离、脱落。

  景物开始一一散去,却不是直接散做雾气,而是化为漫天的南芫花瓣,就像是他们刚进幻境时下的那场粉紫色的花雨。

  “看来事情告一段落了。”沈翳知道南芫花有毒,可也知道他们此刻身处虚无缥缈之地,南芫花的毒性不会带进幻境里来,于是伸手接住花瓣,捏在指尖观赏。

  云夙鸢“嗯”了一声,轻轻点头。可她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太一门的前途到底在何方。

  李文旭偷练禁术,显然无法再担掌门重任,可太一门的主力都还在孟津的一处宅子中,他们都中了蛊毒,也不知是否能解。虽然在偌大的太一门中,她只与师父广卢子较为亲厚,可那些人毕竟不是陌生人,云夙鸢很为他们担忧。

  宋潮青看着地上像狗一样被拴住脖子的李文旭,问道:“你要将他怎么办?”

  段月白踹人踹累了,有些轻喘:“我要在他身上放一张招魂引,然后把他丢进人界与鬼界的夹缝里,让这畜生被万鬼噬心而死!”

  锁链中的李文旭听到此话,十分紧张,竟然有些抽搐,面部也扭曲起来。

  宋潮青看他这个丑样子,就心里不舒服,微微一皱眉,道:“你看你,下手轻重不适宜,要么就再重些,直接打晕,免得他听到我们的对话,路上生出逃跑之心,

  “要么就下死手,直接废了他的便宜修为,让他变成头发花白的苍老凡人,亲眼看着苦心钻营数十年的修为散于三界。而后,每日喂他半颗还玉丹吊着性命,不让他轻易死了,让他看着后辈弟子一一飞升,自己却永无出头之日。”

  如此论调,落入战俘李文旭之耳,让他在锁链中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

  “嘶,”段月白倒吸一口凉气,一枚南芫花瓣恰好飘落于宋潮青额发之上,他腾出手来把花瓣取下,笑道:“宋潮青,你若修仙,定要一心向善,要是堕魔,或可成为绝世魔尊。”

  “就我,还魔尊?”宋潮青爽朗地笑起来:“哈哈哈,月白,你可真是抬举我了。”

  幻境中传来阵阵幽香,花雨温柔,幽香甜腻,仿佛一切都已有了结果,仙门叛徒已然落网,为妖蛊“红玉”一事画上完美句点。

  可寒风习习,南芫花瓣渐渐变黄枯萎,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像是脏雪,黏在众人鞋子上,甩脱不掉。

  呼吸之间,几人已站在西风坡上,只见元虎幻影手持长柄十字镐,对准前方老人的后脑,毫不犹豫地砸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这章写起来有点难度啊,人又多,事情又杂,希望自己把话都说明白了。

  垣衣其实就是地上的苔藓,也是从侧面衬托一下小花精的苦命吧。

  ps:明天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