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关着是某个修仙正派的弟子,鞭挞皮肉的声音与惨叫声此起彼伏,言昀支起耳朵听,幸灾乐祸道,“这多打几下,就要登极乐了。”

  两人最后定论,一致认为那个里应外合的细作是太子,也就是新收没几个月的四师弟。于是言昀在地牢里连连唉声叹气,宋祁掏出一包盐酥鸡,扯下一鸡腿堵住师傅的嘴。

  言昀闻着鸡肉香,吸吸鼻子,两眼都开了光,再摸摸酒壶,拔开盖子又盖回去,“有肉没酒,不吃不吃。”

  宋祁也不理他,自顾自盘腿在那大口吃肉。

  言昀才反应过来:“你哪来的盐酥鸡?”

  “别打了,我答应你们答应你们......”隔壁被抽打的男人终于坚持不住。

  那人似乎是收了鞭子,“早答应了少多少皮肉之苦,走,交差去。”

  魔族士兵踏着轻快的步子走了,宋祁皱眉,对师傅说,“抓这么多修仙的人来,到底是为何?”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师叔以前为了果腹,才入的玄音门,有时候啊,人一开始的目的都很简单,不过是最原始的欲望,吃饱一顿饭。当然,分人,大多数人等吃饱了饭,就想要干点惊天动地的大事,争来争去,烦死人。”

  关在地牢就是走个过场,没有皮肉之苦,邝旭之堂堂一新上任的魔尊非但不为难宋祁这个阶下囚,还硬塞了些食物给他。关键这人还贼贴心,怕他拿不动那么多东西,便全放在了乾坤袋里让他随身携带。

  宋祁拍拍手,把盐酥鸡包好揣回怀里,抬头环顾这地牢环境,“我想了想,等寄云避开魔族的重重眼线来解救我们,不知何年何月,我们不是可以自己出去的么?你跟师叔一个人都顶半边天。”

  “诶,你别推醒他。”言昀平日里就很少跟言华在一个空间里待着,难得醉一次,好让他在旁盯着。

  可他说晚了,言华被宋祁一推就醒,看到这牢门,问也不问起因经过,转身气沉丹田,一掌就拍开了厚实的墙,“轰”地整面墙坍塌。

  言昀:“......”

  三人来到墙外,魔族士兵在后头穷追不舍,但魔族地牢地形复杂,是一个“回”字形,得打破两堵墙才能顺利出去。

  两只麋鹿认路,言华让他们跟着麋鹿跑。

  地宫里,邝旭之研究了一下魔族的地形,传来了老魔尊的亲信。

  亲信是个老头子,悟性低,在几乎要归西之际,才成为了一名合格的魔修,老态的容颜才得以保存下来。

  邝旭之拂袖起身,“你要的,我爹的遗愿我都做完了。我要带他们回去。”

  “您不能回去。他们也不能被放出来。”亲信握着魔族的兵力,并没有着急将这些权利还给新任魔尊,并保持着观望态度。

  “留着他们做筹码是么?”邝旭之愤然道,“我爹他要是还活着,必然不会这样做。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但......”

  “您要是想见,我现在就能带您去见的。”亲信恭敬笑道,带着邝旭之去到了一个盘根错节的大树下。

  树里包裹着一个男人。男人面色枯槁,没有一丝生气,大面积的呈现尸斑,已看不清原有的长相,但要仔细瞧,还是能看出长得与邝旭之有些相似。

  “为什么他......会在这?不放他归于天地?”邝旭之从没见过生父,但也曾好奇过,他对父亲被摆放在一棵树里,大为不满。堂堂一代魔尊,死后安放的如此随意。

  “他服下了散魂丹,无法入轮回转世。”亲信向大树跪拜了三下,施法除去了老魔尊脸上的灰尘,露出了干净的脸庞。

  “你母亲欺骗了魔尊的感情后,抱着你拼死逃出魔族,至此,魔尊他悲痛欲绝,便服下了散魂丹,此丹药一服下,魂魄散尽,生生世世不复存在。”亲信忍不住落泪,伺候了魔尊一辈子,在看到这张与魔尊相似的脸时,发觉时光荏苒,岁月飞逝,这才有了几分感伤。

  这点时间对于天地而言,不过眨眼,对等待的人而言却是心心念念。

  古树下,芳草萋萋,百木凋零。

  “散魂丹。”邝旭之眉头紧皱,将这丹药的名字在心中默念,却倍感陌生,“为何,散魂丹我从未听说过,既然是丹药,必然有解药才是。”

  亲信长得老态龙钟的,双目浑浊地看着邝旭之,“此乃上古邪术之一,曾有人练出大量散魂丹,被天界发现后,炼丹人把散魂丹藏了起来,魔尊也是无意中得到此丹药。无解,根本无解,但我以为,只要保存了魔尊的身体,迟早,迟早会有一天,找回他的魂魄的。”

  亲信又说,“外来的人,都带着世间上最残忍的武器,他们能以情摧毁一个人,什么正道,为了达到目的,照样不惜一切。您现在拥有了所有,不需要再回去与那些人一起了。”

  邝旭之坚决道:“我不会留在这。”

  “还想着跟你那师兄成婚?”亲信苦口婆心说,“我知道他,不过是玄音门的人,既是你的师兄,还来勾引你。他们定是想故技重施,毁灭我魔族啊!”

  邝旭之见不得有人污蔑宋祁,折下半截树枝,狠狠刺进亲信的锁骨上方。亲信吃痛地咬牙看着邝旭之。

  邝旭之冷声道,“这世上我只听两个人的话,一个是我爹,一个是宋祁。我不允许你说他。”他的目光移到爹爹的脸上,这才拔出树枝,饶过爹的亲信。

  身上的魔气被束缚了,能用的也是玄音门的门派心法,论真打起来,这亲信完全能把他打趴下,但他顾不得其他,愤怒它是不会懂得权衡利弊的。

  亲信按住流血的伤口,双唇惨白,却是笑了,“哈哈哈哈。果然是我们魔族皇子,这点伤不算什么。今日就算是我命丧于此,我还是要阻止你,宋祁留不得,他是祸害。”

  -

  魔族的地盘到处都是火。大地龟裂开,火星子从里头迸出,沿路的石头都是赤红色的,好似烧红的烙铁。——这与玄音门那种正气之地,有着极大的温度差。

  从地牢的那破墙跑出来后,宋祁跟两长辈便在这回字形地牢里一直跟魔族士兵周旋,那把开山斧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似乎是找寻了宋祁很久,见到宋祁在跑,也锲而不舍悬在他屁股后头,一有人接近,那斧头就劈下去,让众魔族士兵惊骇不已。

  存放老魔尊尸体的地方,向来是不对外开放的,但今天结界被宋祁给撞破,带着身后一溜烟的魔族士兵追杀了进来。结界的光自从言昀进来的瞬间就闭合,将魔族一干人等弹出了数十丈远。

  言昀惊诧不已。

  亲信对树施了法,掩去了老魔尊的身形。

  “胆敢在我魔族撒野!”亲信怒喝道,身后的岩浆朝着他们扑去。

  泥土翻起,挡住了岩浆。

  “言昀,带他们走!”言华飞起招来佩剑,剑气涤荡而去。剑气扫过树,亲信瞪大眼喊了句魔尊,冲过去抱住树干,被剑气重创后背。

  亲信喷出一口鲜血,仰面倒地,“我将永远效忠魔尊。唔……”他说着又呕出一口血,睁大双目死去。

  言华落地将剑抱着,宋祁上前几步,“他死了?为了保护一棵树?”

  魔族的脑回路就是奇特,为了一棵树献出自己的生命,人不如树?

  亲信一死,那棵树迸发出的黑气冲天,没有人再干涉,魔族上下也只能听命于新魔尊,目送他们离开。

  邝旭之心心念念着要跟宋祁大婚,一回到玄音门便认真操办起婚事,师叔多次阻挠,死咬着魔道与正道势不两立。

  然而这时邝旭之便会拿卖身契出来,白纸黑字,名门正派就该认下这笔账,所谓君子,便要信守承诺。

  言华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将其逐出师门,但即便被逐出师门,邝旭之还是没有停止操办婚事。邝旭之向来就特立独行,也并不怎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在他心里,什么正邪,什么殊途,全当是在放屁。

  被逐出师门之后,天下就传来了魔族要血洗各大门派的消息,任谁都会觉得这是魔头的报复行为。

  皇宫里的某一处地方,烈火烧得旺盛的炼丹炉摆放在中央,太子被欧阳雪抱着,负手而立,脸上被映上了橘光,“就快了,是吧?”

  跟太子一起私奔的欧阳雪应声道,“这炉药,炼制了这么久,眼看就要成功,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我师兄跟师弟的样子。话说,你怎么找到那本古书的?传说天神已经把书给烧毁了。其实我还有些担忧,师傅也曾说,炼丹师虽是玄音门的开山之祖,却因为炼制这种丹药,而......”

  “我不想知道他的下场,”太子挑起她的下巴,暧昧地望着她的双眼,“天神,只是个传说。世人都说天神好,可谁真见过天神,不过是以讹传讹,只有这散魂丹,才是真的。”

  “散魂楠封丹也只是传说。”

  “我见过,我见过老魔尊的尸体,魂魄全散,我亲耳听到的,不会有假。”

  欧阳雪笑了,只贴在他胸膛上。

  他看着炼丹炉,声音低沉道,“现在炼丹炉里不差药引了吧?”

  “药方上的药,我都一一替你取来,虽花了些时日,却已齐全。”欧阳雪一想到以后便可常伴爱人左右,脸上便止不住笑意。

  闻言,太子轻笑一声,“全了吗?为何我觉得还缺一味药?”

  被再次问到,欧阳雪拿出药方确认,上头的八十种稀奇药材,无一遗漏。她正思索是缺了哪味药,丝毫没设防,倏地一把刀子噗嗤一声刺穿她的心脏。

  作者有话说:

  真是绝世渣男。欧阳雪,好惨一女的,但我自己并不同情她,种的都是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