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至于要跟魔族联合。”宋祁也跟这师妹相处了近十多年,只知道她的性格就是争强好胜,不过也就止于此。

  “欧阳家祖辈出的都是正义之士不假,但没人能保证他们的子子孙孙,也一样坦坦荡荡。”邝旭之对欧阳雪存有极大的偏见,但偏见有时候是对的,没有莫名其妙的讨厌。

  有一年,还是个孩子的邝旭之跟宋祁走散,本来他已经找到了回去的路,摘野果子的时候看到欧阳雪进了禁地里,正对着一棵古树说话,最终他把人给跟丢了。

  因为这事,还被宋祁说了一顿,记忆犹新。

  有人领着孟婆进来。

  孟婆代冥王送来贺礼,恭祝冥界跟魔族世代交好,她素来爱八卦,眼神就在屋内的两人之前来回扫视,与她一同前来的还有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两鬼在哪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眼瞅着地上躺着的两血淋淋的人,气息越发微弱,二话不说就过去盖了个戳戳,打上标记,然后就开始在一旁守着那两快死的人。

  宋祁见状用手想抹去那乌黑的印记,却擦不去,便上前求情,“他们还有气,你们搞错了。”

  黑白无常高冷的不做声,孟婆正在跟邝旭之说一堆冥王代转述的贺词,听到宋祁的话,立马转身,“气不多了,他们是先预定好。”

  她鬼气森森的声音突然拔高一个调,劈头盖脸对着黑白无常一顿批,“冥王说了,让你们今天抛下一切公事,今天大喜事的,别老想着勾魂勾魂的,晚一天勾是一样的。”

  黑白无常逆来顺受地低下头,两人用月老红绳翻花绳玩。

  孟婆塞了两颗药丸到宋祁手里,“此乃我独家秘制的孟婆丸,送你们了。”

  “多谢。”宋祁闻着这药丸的味道奇特,不像是寻常涨修为的仙药,“不知这药的用途?”

  孟婆捂嘴笑道,“都说了是孟婆丸,此乃我孟婆汤的浓缩版,携带更方便,随时随地让人忘记一世烦忧哇。”

  宋祁:“......”

  邝旭之不想继续看到冥界的人了,送的都是什么怪东西,他朝外喊道:“送客。”

  魔族这个地方,眼线众多,都盯着这个刚刚继位的皇子,几个手上有点权势的老臣轮班看守邝旭之。

  另一头,宋祁下山的事情被掌门言华知道,随即占了一卦,脸色深沉的如墨。

  言华对自己的师弟,也就是宋祁那个不争气的师傅,恨铁不成钢。当年选徒弟,让他先选了,选到了又不好生培养。

  言华:“凶,是大凶。”

  言昀不甚在意,把几枚算卦的铜钱偷偷收进袖口,合计着酒钱有了,言华转身看向他,他装模作样地咋呼一声,“呀!不得了了,这大凶,”他两手一拍,复而摊开,“不见了!这是大喜之兆哇!”

  言华倍感心焦,每次占卦,卦象不好的时候,那铜钱都必然会消失,然后从师弟的嘴里以凶化吉,这天意无法更改。

  “这次的劫数,不光是他一人的,而是整个门派的大劫。”言华拍拍言昀的肩膀,“走,下山。”

  两人一路上,言华都不搭理这教徒无方的师弟,明明一把岁数了,收了四个徒弟,两个还勾搭到一块去了。其实宋祁跟邝旭之,一个是掌门人选,一个是根骨清奇的奇才,都是大好的前程。

  两人骑着麋鹿到达魔族地界,但这里地形复杂,常年不下山的两老人家,看到这弯弯绕绕的小路,茂密的绿野,还没到魔族老巢就已经找不到北了。

  言昀提议,“再占一卦,看看往哪走。”

  他往高空抛下铜钱,合于掌心,偷看一眼,“那呢那呢。”

  门派里四季寒冷,言华在这骄阳下走出了一身汗,扔保持掌门该有的风骨,牵着两头麋鹿,就像前来云游的高人那般深不可测。

  言昀累了就往麋鹿身上坐,把麋鹿压的直吐舌头,只能靠言华在前头卖力拉着,毕竟是好几百岁的身子骨,看着年轻但也力不从心。

  言华:“下来,自己走。”

  “你欠我的那么多,你拉我会儿怎么了。感情债□□还。”言昀口无遮拦道,他摇头晃脑惬意地吹哨子,两腿晃来晃去。

  “我们同门师兄弟,别老扯感情。”

  “哦,按你这么说,做同门师兄弟就要冷血无情,人心都是肉长的,你里头莫不是放的石头吧。石头过个百年也要捂热了吧,我追随你来,做了你师弟,你跟我说师兄弟之间不能产生感情,那以前我们打小长大,在一个村子里的时候,你又说,没往那处想过。”

  言昀取下腰间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沿着嘴角滑下,湿透了衣衫,他抬手抹了一把,把酒壶往前一伸,“喝一口?”

  言华被他提起过往,向来不酗酒的他也突然想借着酒,把自己灌懵来。言昀看着那一壶酒见了底,直接跳下麋鹿,“你多少年没喝过酒了?酒,它不是这样喝的,糟蹋。”

  此时言华一身白衣,牵着麋鹿的身子开始不稳,看到前头漫山绿野,想起多年前的小村庄......

  那年饥荒,庄稼减收,一家养不起那么多口人,家中有三个哥哥跟一个妹妹,妹妹在前一年被卖给一大户人家做丫鬟,用那些银两一家人挨过了些日子,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娘迫于无奈只好把他送去修仙。修仙讲的机缘,他小小年纪背着行囊去各大修仙门派拜师学艺,说好听是拜师,其实不过是想混口饭吃。

  谁想,最后会真的学有所成。

  半个时辰后,两人被守门的魔族士兵抓获,关进地牢。

  宋祁也被象征性的关押在地牢里,见到师傅扶着师叔,一手还牵着两麋鹿的样子,只能帮两老人家铺好干草。

  “师叔怎么了?路上遇到贼人暗算了?”

  言昀把腰间的酒壶丢过去,宋祁双手接住。

  言昀闷闷不乐道:“哪里有贼人动的了我们。你师叔他是自找的,酒不是自己买的,往死里喝。”

  宋祁不太明白其中的关联,但看出来师叔是喝醉了,便同师傅一起把师叔搬到干草上,又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师叔盖上。两人并排靠墙坐。

  言昀摸出一枚铜钱,看着周遭并没有想象中的残酷,“魔族对你还不错,居然没有严刑拷打。”

  宋祁沉默了,看了师傅好一会儿,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言昀看爱徒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当即把铜钱用两指捏紧,宽慰道,“无妨,有什么就说,你这么大的人了,师傅难道还能打你不成?”

  两只麋鹿曲腿而卧,鹿角靠鹿角的蹭着玩,时不时咬两口干草。

  宋祁摸下麋鹿的尾部,麋鹿突然惊起,一双鹿眼警惕地盯着他,他扭头想说什么,再次咽下,一来二去几次,言昀拾起酒壶砸了下宋祁的脑门。

  “快说,别卖关子。”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宋祁把如何进魔族,到后来发生的那些跟说折子戏似的说完,言昀盘腿看着他,还觉得没听够。

  言昀好奇的问,“邝旭之成了魔族皇子,接下去呢?要一统六界了么?”

  “师傅,这没有后续,”宋祁顿了顿,无奈道,“后续就是我们被关进来了,他要是没骗我的话,我们很快就能出去。所以师傅,你能别靠我那么近么,您的脸这么看,太大。”

  言昀坐正来,叹气道,“没那么简单,你师叔已经占了一卦,怕是其中会生出变故来。寄云的秉性虽好,可世代恩怨,向来是血流成河的杀戮,他无心,却怕有人另有所图。”

  宋祁:“大凶之兆,似乎是真的无法化解。师傅,如果这一切真因我而起,我愿以死谢罪。”

  “死,说死做什么!”言昀指着不省人事的言华,“瞧着他没,你两真一个德行。你是不是也想着做什么该死的掌门人呐?掌门人没有用,也就顶个饭吃吧。反正,只要不是生死的问题,势不两立又当如何,最多一人砍对方一刀当扯平了不是。”

  “师傅您想的过于通透。”

  “所以我才是师傅呀。”

  “有理有理。”

  言昀瘪嘴,摸着空酒壶不太满意,看着地牢外来回走动的魔族士兵,对宋祁说,“喊他们拿点酒来。”

  宋祁赶忙按住师傅,“我们不是来做客的,没有严刑拷打已是优待的,哪还要的来酒。”

  “没有酒,那就是虐待!”言昀得理不休,“你虐待师傅,是不是?我都一把岁数了,没几年命活了,不给酒喝,怕以后也喝不着了。”说着还给哭上了,两脚在地上摩擦乱蹬。

  看守的魔族士兵听到动静,走过来用佩刀敲了下牢门,让他们安静点,然后又走开了。

  宋祁:“您的寿命很长,不用担心。”

  言昀突然又恢复正色,“你走后没几天,你那师妹跟着那太子跑了。但是......我在他的房中,发现了燃尽的灰,应该是烧掉了信笺。我同你师叔求证过,以往从皇宫捎来的信,太子看过也会当场烧毁,但皇宫那边每月只寄来一封家书,而那灰烬远不止一封的分量。”

  作者有话说:

  言昀跟言华都不是新人物,是高阳跟判爷的前世而已。

  从年前到现在,气管炎一直没好,气管跟胸腔这一块都很难受,整个人都很颓废很丧,所以也越写越慢。

  这本书也不会太长,所以已经有在想新书了,下本书会简单轻松很多,书名内容都暂时还没定下来,新书我要全文存稿,存稿,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