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能说会道的苏心语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话题,要说什么?
想必她和傅沉的困惑大致相同。
可是能问吗?
问夏星言为什么没有死在那场大火里?
问严酌礼是不是使了什么计谋将夏星言带走并且藏起来?
问两个人是不是在一起了?
可是夏星言这副模样,实在让人连「你过得好吗」这样简单的话语都说不出口。
很显然,他过得一点都不好。
苏心语也始终保持沉默。
反而是严酌礼和夏星言表现得坦坦荡荡。
严酌礼把罐子里的饼干、糖果倒在了桌面上,热情招呼:“你们别干坐着啊,吃点小零食。”
夏星言则把电视机打开了,让客厅的氛围稍微增添了一点虚假的热闹。
“有什么想看的吗?相声节目好不好?”夏星言问道。
傅沉的眉角微微抬起,落在夏星言身上的那道目光好像更加明亮了。
但他没有出声。
苏心语接话了:“都行,都行。”
夏星言调好台把遥控器放下,然后就靠在了沙发椅上,严酌礼伪装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强调道:“你还生着病,不许忙活了,招呼客人的事情我来就好。”
夏星言抬起眼眸看他,轻扯嘴唇露出微笑,抱怨了一句:“啰嗦。”
两个人的相处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温馨的情侣,在场那么多人,眼里却只有彼此。
夏星言只愿意用正眼看向严酌礼,连半点余光都吝啬分给傅沉。
傅沉的拳头慢慢收紧,眼中某些情绪翻腾,而这种艰难的克制仅仅维持了十分钟不到,傅沉便爆发了。
他这段时间的情绪本来就暴躁不已,当下能容忍这么久不发作,苏心语已经觉得是一个奇迹。
“我要跟你单独谈谈。”
傅沉还是这样,就算处于不占理的一方,也仍旧带着高傲和命令的意味。
他的目光放在夏星言身上,这话自然是对他说的。
可严酌礼故意装傻:“沉哥,你跟谁谈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
傅沉已经将严酌礼列入是抢走夏星言的敌人范围,更是不会给他好脸色,他把目光挪到对方身上的时候,那道光似乎变成了刀一样锐利,他薄淡的唇掀起一阵冷意:“我不是跟你说!!我要跟他谈!”
严酌礼更是完全收起唯一一点礼貌的笑意,正经道:“沉哥,你命令谁呢?言言现在可不是你的下人了!”
气氛一点一点地冷掉,苏心语担心连待在这里的机会都失去,连忙圆场:“傅先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好久没见到星言了,傅先生应该有很多话想跟他说的。”
一直保持沉默的夏星言此时也开口了,他微微一笑:“可是我不想听啊。”
这样的表情搭配上这一句带着讽刺的言语,让见惯大场面的苏心语都不禁一愣。
比起云淡风轻的态度,他们更希望夏星言是带着仇视的态度面对傅沉的,而不是当下这副无关痛痒的表现。
愤怒、伤心、绝望地质问傅沉为什么要那么对他,那样或许还能得到一个解释和弥补的机会。
傅沉用打量猎物的眼神再次看向夏星言,语气不容商量:“我再说一遍,我要跟你单独谈。”
严酌礼的火立马就起来了,猛地站起身来赶客:“星言不需要你们这样的听众,都给我出去,不要打扰他休息了!”
苏心语也站起身想说好话,可是严酌礼压根不听。但只有她一个女性能够被严酌礼轻易驱赶出去,客厅里还有丁览和傅沉。
这力气是没有办法抗衡的。
夏星言头疼极了,想尽快回去休息,便劝阻了严酌礼:“严哥,谈就谈吧,谈完我想再睡一会儿了。”
夏星言开口了,严酌礼自然不会和他对着干,示意丁览和苏心语:“你们跟我来后院。”
然后把空间留给傅沉和夏星言两个人。
夏星言坐在沙发的原位置,身上抱着一个靠枕,姿势从心理学上来讲是带着戒备的。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五分钟过去了,傅沉才率先打破了沉默:“言言,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
他这会儿的语气并不强势,可这句话却带出了质问的意思。
夏星言简直难以置信,终于用目光正视傅沉,他问:“傅先生需要我解释什么?是不是解释为什么能够成功从你的禁锢下逃离出来,没有死在那场大火里,解释我为什么活得好好的?我这种人就该死对吗?”
傅沉的气场太强,夏星言就算当下无所畏惧,也没有能力和他对视太长时间,他收回目光,把它落在抱着的靠枕上。
那是一个牛油果形状的枕头,还有两只脚丫垂下来,夏星言恢复平静,拨动着两只脚丫。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傅沉解释道。
夏星言没有再分视线给他,淡淡道:“我不知道,傅先生,您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我一向愚笨,不懂得猜来猜去。”
傅沉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夏星言,一个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夏星言。
可当真正给他机会说点什么的时候,傅沉却变得无言以对。
见他没有说话,夏星言又下了驱逐令:“既然没有什么要说的,那我就回房了。”
傅沉的眸光黯淡了下去,情急之下从齿缝里挤出一个问题:“你和酌礼算是怎么回事?!”
问完后,其实傅沉自己也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明明是想要关心他的身体、他的生活……却再次带出了质问的气势。
夏星言也有些惊讶,随后心又一点点凉下去。
但面上不显:“就是傅先生看到的这样。”
傅沉被他不以为然的态度稍稍激怒,语气差了几分:“夏星言,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夏星言本就身体不适,被傅沉的态度更是激得血液冲上大脑,有头晕目眩的感觉。
如果傅沉心平气和跟他谈,他愿意坐在这里聆听。
但明明他才是受害者,为什么是他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听对方的质问。
夏星言反唇相讥道:“傅先生,我嘴笨说不出您想听,不如您告诉我,您想听什么,我照着念给您听。
傅沉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当下有种想让夏星言住口的冲动。但他只要抬眸看到这张脸,心就会彻底软下来。”
而他也执着于夏星言和严酌礼的关系:“是住在一起还是在一起的关系?”
夏星言不想正面回答他,轻笑道:“不都一样吗?”
傅沉又急躁起来,声音更大了一点:“不一样!”
夏星言的体力开始透支了,没有精神再和他继续争执下去。
也懒得面对傅沉,耗下去只会有同样的结果。
他撑着沙发缓缓地站起来,只是轻唤了一声:“严哥。”
严酌礼便立马从后院进来,像是一直在等待夏星言召唤他似的。
“言言,是不是累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严酌礼心急地关心道,因为只让他和傅沉待了二十分钟不到,感觉夏星言的脸色又白了一个度。
夏星言摇头,身体自然地往严酌礼的方向靠,呈依赖的状态。
傅沉突然失控地吼了起来,上前推开了严酌礼:“你放开他!!!”
严酌礼猝不及防,倒退了几步,而后不再压抑自己愤怒了起来:“我凭什么要放开他!!你现在搞清楚立场,该消失的是你傅沉!是你!我和言言两个人过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来打扰我们!?你是不是真的要把他逼死才愿意放过他?!”
大概是刺耳的话语给了傅沉一顿提醒,他冰冷的表情有了升温的迹象,只是对严酌礼仍旧充满敌意。
他也不再遮掩自己的想法,开门见山:“我要星言跟我回去!”
严酌礼觉得傅沉简直是异想天开,他大笑了几声,把夏星言挡在身后,质问傅沉:“回去让你关起来做泄愤的工具吗?!”
“沉哥,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还是你记性不好,忘记你对星言的所作所为了?要不要我提醒你!”
提及过去的伤害,也是傅沉磨灭不去的疼痛,被戳中痛处,他的态度缓了一些,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痛苦道:“所以跟我回去,我会好好补偿他。”
夏星言突然猛烈地咳了起来,呼吸变得急促,难受地抓住了严酌礼的手腕。
傅沉想要上前,被严酌礼挡住了,警告道:“沉哥,你再这样咄咄逼人的话,我不敢保证星言会不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后果!”
他说的也是实话,夏星言这身体情况,是二者都心知肚明的。
苏心语见局势越来越恶劣,忙劝道:“傅先生,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让星言好好休息……”
她看着像木头人一样的丁览,心道今天不该让他跟来的,随便换成一个姜现肯定都能帮上忙。
苏心语继续道:“我们去给星言买点吃的用的。”
傅沉在原地停留了半晌,最后深深看了夏星言一眼才愿意罢休。
也留下了一句话:“我还会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