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言意的日常里是没有单双休这种概念的。
只要有通告,无论是节假日还是刮风下雨,都要完成工作。
但这周六的晚上,路言意早就提前安排出了空余,甚至连带着周日上午的活动推了。
但叶拙忽然告诉他,周六晚上是替季隶铭约的,见面的对象也是季隶铭而非叶拙……
叶拙费尽心思,给路言意准备了好大一个“惊喜”。
路言意欣喜若狂,差点被活活气死。
路言意才不管叶拙是给谁做嫁衣。
反正约他的人是叶拙,其他人无所谓。
季隶铭愿意在餐厅等着还是直接走了,都不关他的事。
这周六晚上,叶拙必须履行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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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酒就醉的小趴菜,喝点朗姆可乐意思一下吧。”路言意和叶拙说。
夜色已深。
透过路言意身后的落地窗,能看到整个S市的璀璨夜景。
璀璨的夜灯耀眼,路言意犹如站在群星之上。
路言意熟练地在酒吧台上操作,甚至还能挪出一只手抽烟。
叶拙眉头微蹙,他最讨厌烟味,也不想让路言意抽烟。
人活着,身体最重要,不要等像爸爸那样躺在病床上才后悔,那就已经迟了。
叶拙之前劝过很多次,但路言意除了说他耳朵都快听出茧,还是我行我素。
但这次叶拙不劝了,路言意反而在点燃之前下意识看了眼叶拙。
“算了,还是保护嗓子吧。”
路言意把烟揉了扔进垃圾桶,“但酒还是要喝的。”
他指尖“叮叮”敲了敲冒着水珠的杯壁,拿着两杯酒走向叶拙,“度数都不高,小孩都能喝。”
想到上次叶拙一口酒就把自己喝到烂醉,路言意说:“喝醉了也没事,我就当不知道,无论真醉还是假醉,都给你一个发挥的机会。”
路言意自认大方给了机会,叶拙却一言不发。
叶拙上次想问的事情,已经没有追问的必要了。
不过就是想得到一个已知的答案。
都十几年了,还纠结什么喜不喜欢的问题……
还有必要吗?
喜欢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藏得住。
嘴上不说,也会从别的地方遛出来。
路言意这样对他,无非就是不喜欢。
他没必要再把自己变成滑稽的小丑,借着喝醉才敢问出口。
路言意摇晃着手中酒杯,漫不经心地问:“你上次到底想说什么?”
叶拙推开摆在他面前的那杯,低声说:“没什么要说的,就是想喝一点而已。”
路言意追问:“为什么要喝?明明是你拒绝了。”
叶拙:“那你呢,你为什么把自己喝醉?”
路言意蹙眉,缄默不言。
门铃声响起,叶拙起身,错过了路言意犹豫的目光。
“外卖全到了。”
叶拙两只手都拎着满满当当的袋子。
回到沙发边时,两个人都默认上面的话题已经结束。
有些话,深挖了反而让彼此都难堪。
叶拙清点着所有送来的餐点,拆开包装发出的声音填满安静的房间。
路言意点了五花八门的东西,都是他扬言要吃的“垃圾食品”。
路言意的原话是:吃什么破西餐,人模狗样还吃不饱,要快乐就他妈吃垃圾食品。
但这些垃圾食品,仿佛也不是中餐。
叶拙放在玄关柜子上的手机忽然震动。
路言意:“疯狂星期六,V你五万。”
叶拙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路言意言之凿凿:“这不是现在网上最流行的梗吗?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冬天的第一个烤红薯……”
叶拙虽然不常接触网络,但也发现不对劲,“这好像已经落时很久了。”
“怎么可能?!”路言意皱起眉头,伸手去摸手机。
“叮咚”,又是按门铃的声音。
路言意脸色微变,抢着说:“我来拿!”
但去玄关拿手机的叶拙已经先他一步打开门。
又是外卖?
叶拙有些惊讶。
刚才都点那么多了,怎么还有?
他提起袋子看外卖条上的标注,“不会是送错了吧?”
路言意几乎是飞奔着过去,把外卖袋抢走,打开门就要扔。
叶拙困惑:“扔了干嘛?”
路言意:“点错了!不要了!”
叶拙:“怎么点错了?不是奶茶和烤红薯吗……”
路言意脸色更黑,“我说点错了就是点错了,你别多问。”
路言意拿起叶拙的手机塞进他手里。
“把钱领了。不是给你的,是给路伯父的,他在医院要用钱。”
他猜到叶拙不会拿,又把手机夺走,一边转身一边解锁锁屏,“你别废话,我帮你领。”
几个未接来电赫然显示在通知栏上。
间隔时间不久,而且都是没有备注的纯号码。
路言意挑眉,正要告诉叶拙,页面忽而弹出一条新收到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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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先生,我帮您联系了叶先生,但他并没有接电话,餐厅也没有收到取消用餐的消息,而我们店还有半个小时就要打烊,您看……”
精致的菜肴在烛光的照耀下更为诱人。
只是经过三个小时的等待,菜色不如过去鲜亮,已经凉了个彻底,
季隶铭对着侍应平和地道谢:“麻烦你了。”
侍应对这位彬彬有礼的客人十分同情。
等待的时间里,他没有丝毫不耐烦,除了麻烦店内联系预约的叶先生之外,始终都保持安静。
就连请求去电的原因也是担心叶先生是否是出了意外。
但一连几个电话都没有接通。
季隶铭打的电话更是无人接听,发去的短信石沉大海。
也不知道是被拉黑了,还是叶拙视而不见。
无论是这两种可能的哪一种,季隶铭都能接受。
他只是担心叶拙出事。
侍应反复思考,还是提醒说:“您可以联系他的家人或者朋友,如果出现意外,他们应该会更早知道。”
季隶铭:“谢谢,不过我想他的朋友不会欢迎我联系他。”
他脸上的笑意有些暗淡,但很快又转开话题:“看来他今天不会来了,买单吧。”
侍应:“您要不再等等?还有十分钟闭店,最后五分钟还有场烟火……”
季隶铭:“你们店的烟火形式四年内变过吗?”
侍应摇了摇头。
季隶铭淡淡笑了笑,“那就不看了,一样的烟火,我四年前就一个人看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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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烟火上升在空中绽放,留下夺目的光痕。
季隶铭按下车窗,更清晰地看到朵朵烟火坠落的尾迹。
相同的烟火,见证相同的心情。
同样的心灰意冷,还真够落寞。
只不过这一次,季隶铭不会再做个逃兵。
他拨通通讯录那个多年未联系过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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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影放着过去总一起看的电影,因为看的次数太多,所以连台词都能倒背如流。
可这次,路言意和叶拙都有些心不在焉。
那些吃的也都吃烦了,放凉了全是油腻的味道。
路言意不自觉靠近叶拙,想借他身上清爽的橘子香气来冲淡心中的烦躁。
但他靠近一些,叶拙就默默离开了一些。
路言意转头,看到叶拙低垂的眼。
脸正对着荧幕,但视线却是下垂着的。
这目光也许落在地毯的某个花纹上,也许落在他自己的指尖上,可能出现在每个画面之外的角落。
投影照射出来的彩色光影忽明忽暗地照耀着叶拙的侧脸,仿佛他在室内看了场烟花。
而路言意,既没有看见烟花,也没有看进去电影。
他压着胸口烦闷,开口问叶拙:“想什么呢?”
叶拙微怔,“没什么。”
这幅神情,分明就在说谎。
“不愿意说就算了。”路言意闷声说:“我觉得这电影没有以前好看了。”
投影画面里,穿红衣的新志骑车带着穿蓝衣的小马,两人笑着在学校操场上肆意妄为。
还是一样的桥段,丝毫没变。
这部电影,叶拙看了太多次,所以从头到尾,他全都记得。
接下来就该是新志和小马做了一个恶搞老师的玩偶,从天台往下挂在教室窗外,玩偶用手电筒、气球和钢丝球组成的假阳.具被他们用线勾着上翘,惹得老师当堂气到脸绿。
第一次看,他和路言意都笑出眼泪。
往后无论看多少次,也都会被逗笑。
可是这一次,一个心不在焉,一个感到无趣。
电影又不会变。
变得不过是看的人。
只不过变的那个人还没发现。
叶拙看了眼时钟,终于到了一直在等的时间。
叶拙淡淡地说:“餐厅已经打烊了。”
路言意猛地转头看向他,“你说这个做什么?”
路言意手边的手机屏幕亮起。
虽然静音,但屏幕上的来电备注无比亮眼。
——季隶铭。
叶拙喉咙发紧,但还是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变动,“我想,他应该一直等你到现在。”
听了这句话,路言意紧蹙的眉头更是拧成一团。
路言意:“他愿意等就等着,你何必为他考虑。”
他伸手去挂断电话,但一只手笼住了屏幕。
叶拙:“接吧,他等了你这么久,诚意应该够给你打一个电话。”
路言意额角的青筋突突的跳,咬牙说:“这种事情就这么让你感动?那他等的要是你,你是不是就该以身相许的报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