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侍女将洗净的衣裳和物品一并送来,纪舒绡打开乾坤袋,小鸡崽蹦到地上, 迫不及待找东西吃, 纪舒绡从碟子里掰了些糕点揉碎给它吃。
小鸡崽这些天在乾坤袋里饿瘦了不少, 养只活物终究不太方便。
也苦了如意,虽说纪舒绡上次把玉如意忘在降蓝的府邸, 她此后长了个心眼儿, 将玉如意放在乾坤袋里时时刻刻带着,上次落入织女河被鸠完颜救下, 衣裳连同乾坤袋都被侍女拿走, 她也不敢催着要, 怕鸠完颜起疑心打开乾坤袋查看。
如意没有“身体”供它歇息,与魔旗的融合始终不见长, 纪舒绡也是焦急的很。
刚把玉如意塞回乾坤袋, 门帘被掀开, 纪舒绡眼疾手快将乾坤袋丢到床角, 确认不会被发现。
地上的小鸡崽撞到了鸠完颜脚上, 啾啾叫了两声, 鸠完颜嫌弃道, “哪里来的小玩意?”
纪舒绡就要抓住小鸡崽,鸠完颜先她一步弯腰捏住小鸡崽的翅膀,“正巧好久没吃过东西了, 拿去厨房,给本公主加点雪蛤炖了。”
纪舒绡心头一抖, “使不得!”
“小鸡身上没多少肉,和雪蛤在一起炖了, 岂不是暴殄天物。”
纪舒绡继续说道,“它是我在天界的坐骑,还请公主放过它。”
鸠完颜撇嘴,“说说而已,还不至于真吃了它。”小鸡崽被她扔回地上,又屁颠屁颠到处啄东西吃。
鸠完颜大大咧咧坐在石凳上,朝纪舒绡勾勾手指,“你的命大抵留不住了。”
纪舒绡懵了,“为何?”
“本公主打算三日后攻打天界,你体内的魔旗我自然要收走。”
纪舒绡现在最厌恶的就是三这个数,仿佛是悬在脖颈上的一把刀。
最重要的是,纪舒绡没有理由可以拖延了。
她坐在鸠完颜身旁,赔上笑,“魔尊知晓吗?万一”
鸠完颜一巴掌拍碎山洞里放置的石桌,空中散落的灰尘弥漫山洞边边角角。
“少提他。”鸠完颜厉声说道。
估计鸠鸿泰又当着鸠完颜的面夸赞鸠完离,所以她方才像吃了炮仗似的。
几次三番被无缘无故发脾气,纪舒绡低下头一声不吭,试图用沉默来表达她的抗拒。
少有的安静,鸠完颜不习惯。
“茶呢!”她吼道。
外面的侍女连忙进来给她斟茶,一杯魔域特有的血汨罗,鸠完颜喝的心烦意乱。
杯子狠狠摔在地上。
她面无表情说道,“我爹要立鸠完离为魔子,以后继承魔尊之位。”
这么快。
纪舒绡掀起眼皮子,斟酌讲道,“所以公主殿下才要攻打天界?证明您比鸠完离更合适当魔尊?”
“也不全是。”鸠完颜陷入沉思,面孔流露出一丝哀伤。
“听说天界有一个宝物,能起死回生。”
纪舒绡愕然,“我怎么没听说过?”
鸠完颜哼道,“一个不入流的凡仙,你能见过什么好东西。”
纪舒绡不太相信天界有起死回生的宝物。
仙魔两界与凡间不同,仙和魔都可掌握凡人的生命,若是这个宝物能使凡人起死回生,纪舒绡是信的。
可若是能让神仙和妖怪起死回生,那必然是不可能。
纪舒绡都能懂得的道理,鸠完颜不可能不明白。
她能心甘情愿受骗?
纪舒绡不露声色问道,“起死回生?还有公主做不到的事情吗?想必天界的宝物只是个噱头。”
鸠完颜凶狠骂道,“难道我祖母会骗我?少来挑拨事。”
是老魔君同她说的?
纪舒绡心里有了计量,故作忧伤,“公主既然是为了攻打天界,那我无话可说,只是将死之人难免有些思乡,公主殿下可不可以容我去凡间呆两日?”
鸠完颜先是不相信,斜眼睨她,“我攻打天界,你不害怕伤心?”
纪舒绡淡定回答,“我那时已经死了,轮不到我伤心。”
“我以为你会担心降蓝。”鸠完颜故意说道,满是幸灾乐祸。
骤然从她嘴里听到降蓝的名字,令纪舒绡想起在梦境里的那些荒唐事,俏脸一红。
“比不得公主,做梦还想着她。”纪舒绡低声回嘴,在鸠完颜眼神杀过来那刻,又缩缩肩膀,捂住惹祸的嘴。
鸠完颜浑身膈应,想起梦中没理由出现的降蓝,心里也在犯嘀咕。
幸好她爹意志坚定,没被降蓝给勾引去。
刚浮上唇角的笑容突然僵住。
终究只是一个梦,现实里鸠鸿泰都立鸠完离为魔子了。
“不准你去凡间。”心情不妙,鸠完颜开始难为纪舒绡,“你想借机逃走?想都别想。”
“我逃的掉吗!”纪舒绡眉头蹙在一起。
鸠完颜掐住她的脖颈,“你法力虽低,脑袋挺灵活的,要是你跑了,我会呕到吐血。”
她手上没怎么使力,纪舒绡说话没有受到阻碍,勾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公主还怕我跑了?您作为魔族公主,还看不住一个小小凡仙。”
鸠完颜加重力气,纪舒绡呼吸不畅,仍然倔强不肯低下头。
鸠完颜鼻尖都快贴上她的面孔,“我该夸你吗,不该逞强的时候偏要逞强。”
她松开手,纪舒绡大脑缺氧,从石凳跌坐地面,捂住脖子大口呼吸。
“我会跟着你,直到亲手刨开你的肚皮。”鸠完颜冷冷抛下一句话,转身要走。
纪舒绡拉住她过短的裙边,嗓子干涩发疼,“你的意思是……你会陪我去凡间?”
鸠完颜甩开她的手,不言不语。
纪舒绡见目的达到,也不在乎方才差点被鸠完颜掐到窒息。
她想,养只小猫小狗都有感情,她一个大活人,鸠完颜还不是想杀就杀,想骂就骂。
早早完成任务,纪舒绡也不必天天担惊受怕。
唤出如意,纪舒绡道,“怎样?灵气还足以支撑幻化出一个假世界吗?”
如意沉吟,“还可以,只是需要确保鸠完颜不会发现。”
纪舒绡有些为难,“我并不知她的法力到何种程度?”
如意道,“这样,我会用意念传送给你一枚清灵丸,找机会喂给鸠完颜吃下,会封她两天两夜的灵脉,让她使不出来法力。”
纪舒绡迟疑不决,“有点狠了,万一遇到不好的事情,她没法自救……岂不成了罪过。”
如意凉凉说道,“那你希望她死还是你死呢?”
纪舒绡端正态度,“把药传送来吧。”
所谓清灵丹是一枚通体发绿的药丸,无色无味,融化在茶水里最为简便。
可是……也得鸠完颜来找她。
如意冒出来,“还怕找不到机会吗,她不来,你就去找她,先让她吃下清灵丹,我才能施展灵力,确保万无一失。”
为了一个万无一失,纪舒绡对着镜子狠心在脖颈上用麻布蹭,鸠完颜留下的指痕原本已经变淡了,被麻布蹭了一会,青红一大片,乍一看,还挺触目惊心。
她装虚弱走到门口,“我要见公主。”
侍女是不想搭理纪舒绡,但她瞥见纪舒绡脖子上的大片淤痕,想起鸠完颜的吩咐,要看住纪舒绡不能让她死。
“纪姑娘还是老老实实呆着。”
纪舒绡指指脖子,一脸痛苦,”我脖子好疼,若是公主殿下不来,也许今夜过后她来见的会是我的尸体。”
果然奏效,侍女有一个已经去找鸠完颜,剩下一个就陪着纪舒绡。
纪舒绡也不傻站,转身回去,在事先准备好的茶水里放入清灵丹。
清灵丹如意只给了一颗,绝不能失败。
鸠完颜嘴上嫌弃纪舒绡多事娇气,却给她带来活血化瘀的药。
见她细致擦脖颈上的淤痕,难得怀疑自己真下了那么重的手?
“贪生怕死,一点点淤痕就吓到你了。”鸠完颜讥讽道。
纪舒绡叹息,“只有三天命好活,自然是要珍惜。”顺势将茶水推倒鸠完颜面前,“公主走过来也累了,喝口茶水解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鸠完颜眯上眼睛,看得纪舒绡心头发虚。
她瑟缩收回手,“我哪里有什么奸……盗。”
几乎要疑心鸠完颜发现清灵丹的事情。
“去凡间本公主会看住你,别想耍花招。”撂下一句威胁的话,鸠完颜一饮而尽杯中的茶水,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纪舒绡感慨活儿轻松,又禁不住为鸠完颜的单蠢感到惋惜,幸好她以后不用继承魔尊之位,不然偌大的魔域迟早会损在鸠完颜手中。
如意附和道,“深有同感。”
鸠完颜喝下清灵丹,怕她发现灵力被封,纪舒绡连忙哄她闭上眼睛。
鸠完颜尚算配合。
纪舒绡在她耳旁不住念叨,久到鸠完颜不耐烦睁开眼眸,作势要打她。
一个卖糖葫芦的从俩人身边路过,见她们拉扯的模样,多了几分好奇。
鸠完颜回过神,知道自己已经来到凡间,挠挠头,委实太快了。
她倒是小瞧了纪舒绡,这个凡仙法力也没她想的低微。
卖糖葫芦的还没走,鸠完颜的坏脾气作祟,她骂道,“看什么看!刁民!”
哪怕是虚幻的,纪舒绡也听不下去,她低声劝道,“公主,他又没得罪你。”
鸠完颜不耐烦,“多事。”
纪舒绡一噎,无奈摇头,买下两串糖葫芦。
其中一串递给鸠完颜,她看了看,转手将糖葫芦扔在地上,赋予两字评价,“可笑。”
纪舒绡不知她抽的那门子疯,想起被某位上仙吃的干干净净的糖葫芦串,对比如今这个妖魔,纪舒绡在心里默评,“仙是仙,魔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