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躺在一张床上, 如若抛开那些丑恶的内里,看起来异常和谐。
纪舒绡心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句老话果真没错。
可是她再也不会对阳佟默存有半点怜惜, 心软的后果她承受不起了。
“你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阳佟默吻了吻她的细/颈, “你要向我证明不会想逃。”
纪舒绡冷视她,阳佟默坦然自若。
她们在无声中较劲, 最后, 纪舒绡先认输,她敷衍吻了近在咫尺艳丽的唇。
一触即离。
“可以吗。”她带着嘲讽, 眼底深处翻涌黑浪。
“不够诚心。”
纪舒绡忍了忍, “刚才你……这还不够吗。”
那两捧到现在还发痛。
更别提她还说出那般难以入耳的话语。
阳佟默满意享受纪舒绡羞红的脸颊, 千秋岭的人行事乖/张狂放,是上一任恩主纵容的后果。
晴天白日, 便会有等级高阶的男男女女扯了低贱卑奴, 在各处肆意横行, 不见收敛。
皮囊之下, 是原始罪恶。
她作为恩主, 自然有许多人妄想攀附, 她的房间内经常会有人故意引/诱, 以为她会如千秋岭上其他人那样不知廉耻。
望着那些bai花花的皮、肉,阳佟默的耐性已到极点,在她将一男一女劈开, 血水混着内脏流了一地后,无人再敢去扰她。
直到她被纪舒绡救下。
她受够了千秋岭寂寥的日子, 被靳傲淳命人打伤她后,她想, 也许趁着机会就结束这条命。
她有些想她娘亲了。
意识混沌时,唇上的温软带着甘甜浸湿干涸的心田,她从未尝到过如此美妙的滋味。
所以,纪舒绡勾出她活下去的欲、望,她必须同她纠缠在一起,死不分离。
阳佟默的眼神越发暗,她道,“我想要你心甘情愿。”
“不心甘情愿又如何?”纪舒绡干脆扯开欲遮不遮的锦被,露出狼/藉的雪肤。
阳佟默看着兔儿颤抖,不禁磨了磨牙。
纪舒绡指着,“我不愿意,你就真不会动我了吗。”
离的近些,阳佟默也能闻见她身上的香气,如曼陀罗,诱惑她吞掉。
那只蛊虫在皮肤下蠢蠢欲动,阳佟默用最温柔的语调说出让纪舒绡脊背发凉的话,“你看,它也等不及将你锁在身边。”
纪舒绡断了想要出去的念想,她裹紧了被子,用后脑勺对着她。
千秋岭的夜很漫长。
身旁有她陪伴,阳佟默竟觉得有些累了,身体的兴奋挥霍完,那双被她用蛊虫驱动的双腿也渐渐没有知觉,她整个人只想陷进柔软的被褥里,嗅着纪舒绡泼散在枕上的发丝入睡。
烛火未灭。
纪舒绡半夜惊醒,她转过身,阳佟默沉睡的脸庞倒让她吓了一跳。
如同在燕家村那时,无害柔弱。
纪舒绡告诫自己,不可被假象迷惑。
白日睡的多了,她翻来覆去阖不上眼。
如意突然出声,”趁阳佟默休息,你偷偷出去,摸清千秋岭的地形,等她对你看管松散,就可以逃走。”
纪舒绡坐起身,眼眸亮了亮,“是个好主意。”
难道阳佟默不许她逃,她就要凄凄惨惨每天守在房间内,等她兴致来了折腾自己?
纪舒绡裹上衣衫,手脚并用,尽量不出声响从阳佟默身上爬过去,期间不小心碰到她的腿,隔着衣裙,也能感受到那块地方不正常的僵硬。
纪舒绡屏住呼吸,见阳佟默没有醒来,才一鼓作气站在铺了软毯的地面上。
她神情有些复杂。
阳佟默的腿伤她是知道的,深可见骨,燕雨泽给的灵药她也没吃过几颗,带她上望燕山后,她也曾说过是用蛊才重新站起。
蛊虫效力强大,可纪舒绡也懂得,物极必反的道理。
回忆方才触碰到的僵硬,纪舒绡轻轻叹息。
全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其他人。
纪舒绡脚踩在软毯上,打开房门。
燕雨泽说过千秋岭酒池肉林,纪舒绡以为自己第一眼看见的必定是膏粱软绸,没想到入目处处怪石嶙峋,有乌鸦停在树梢上,红色眼珠机敏睁开。
黑暗的夜晚,那几对红色眼珠格外鬼魅。
纪舒绡光脚试探走出门槛,触碰到外面的砖地,寒气逼人。
她打个哆嗦,人站在橘色灯笼下,蒙上一层翳光。
千秋岭夜晚的风从来没停止过,零星几盏灯笼飘飘忽忽,还不如头顶的清冷月光来的正派。
纪舒绡就像站在荒山野岭的坟地里,身后的房间是她唯一的退路。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脚心被硌得生疼,她蹲下去捻了一把灰土,红黑交错,间或有灰白的骨质碎渣夹杂在里面,纪舒绡心里有个最坏的猜想,她将那捻尘土放在鼻端嗅了嗅,犹如在血液里浸泡至每一粒都吸足了。
她反胃不已,扔下那捻土。
想要回房内去,却抬不起脚,前有狼后有虎,纪舒绡最终继续往前走,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她绝不能错过。
大抵是阳佟默格外信任千秋岭被夜晚笼罩得可怖,所以纪舒绡走了很久,也没碰到一个巡逻的守卫。
在房间内积攒的暖意消殆得一干二净。
纪舒绡瑟瑟发抖,停在一处高大的香樟树下搓了搓掌心,她也后悔连双罗袜都没套,以致她的脚掌都冷到麻木。
肩膀被东西碰了下,再加上风从四处钻洞找角发出的呼嚎,纪舒绡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脖颈都僵直。
她慢慢扭过脸,只见高大的香樟树枝上,吊着一个人。
或许不能称之为人,更像是……皮囊,没有骨头没有重量,像一件轻薄的衣衫。
那人的手臂再一次碰到纪舒绡,她伸手拉住,里面全是空荡荡的。
她的手指陷进去,被剥去血肉的人皮从里透着星星点点的绿光。
绿光渐渐往下,从人皮缝接处的缝隙飞出,汇聚成一片,硬生生从恐怖中撕扯出一道意想不到的惊喜。
成群的萤火虫飞舞在纪舒绡的身边。
略淡的荧光照映她的艳丽容颜。
纪舒绡哭笑不得,身体回暖,脚心的痛意随之苏醒。
她打算先找个地方坐着缓一缓,那群萤火虫跟在她身边不愿离去。
纪舒绡自言自语,“愿意跟就跟吧。”
越过狭窄的木桥,纪舒绡顺着长廊往前去。
千秋岭大概夜晚点灯笼犯禁,除去关住她的房间和周边几个灯笼,其余地方黑乎乎一片。
等她将千秋岭的地形摸透了,就可逃离这人间炼狱。
纪舒绡的脚步更加快,就在要到长廊尽头时,她听见巨大的撞击声,像是将人的头颅往桌角磕。
她脚步刚迈出去,又止住。
多余的善心和冷漠在打架。
如意此时又冒出来,“你想去看看?”
“听着,似乎很不对劲。”
“你不怕再招惹一个“阳佟默”出来。”
纪舒绡沉默半晌忽问,“你全都看到了。”
如意:“……”
“也不是全部……”
纪舒绡咬唇,生气地挥散那群萤火虫。
如意解释,“阳佟默同你亲热的时候,我会将灵府关闭。”
“谁同她亲热!”正欲反驳,她又听见凄厉的叫,闷在嗓子里,戛然而止。
多余的善心打败冷漠,纪舒绡走到声音源头的门前,敲了敲,“里面可有人?”
“不——”悠长痛苦的喊声。
纪舒绡没耐心等待回应,直接用力撞开门。
萤火虫锲而不舍跟紧她,也映照房内的景象。
一女人chi裸跪趴在地上,手和脚被棘刺绑住,白皙的背上全是狰狞的伤疤和蜡伤。
她身边坐着的男人见门外冲进来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手里的马鞭从女人柔软处抽回,尾端湿漉漉指向纪舒绡,嘴里不干不净,“哪来的美人。”
女人喊道,“休要碰她,她可是恩主带回来的女子!”
“白珠?!”纪舒绡难以相信地上狼狈的女人是看管她的白珠。
白珠垂下眼眸。
她作为千秋岭最低贱的下人,任何人都可向她发/泄,她已经习惯了不对等,可今晚纪舒绡恰好撞见,使她久违冒出羞耻心。
纪舒绡是纯洁的,她肮脏在泥潭挣扎。
听到是阳佟默带回来的人,男子耍了耍马鞭,凌厉的鞭风扫向白珠血迹斑斑的背。
纪舒绡眼眶泛红,“住手!”
男子邪笑,从阴影出显露全貌,他的半张脸如骷髅,另半张脸则如花朵般妍丽。
“你心疼她,不如换你来。”男子露出邪恶的笑容,朝纪舒绡步步逼近。
“高泾,你若敢动纪姑娘,恩主得知后绝不会放过你!”白珠嗓音嘶哑难听。
高泾充耳不闻,看出纪舒绡想要逃跑,手里的马鞭缠住她的双腿,裙摆被卷在一起,她的脚无处遮挡暴露在高泾的眼里。
“我会怕她阳佟默?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当年她是走运杀掉老恩主。”高泾脸上的肌肉扭动,他弯腰抬起纪舒绡的腿,“你即是她的相好,我的脸拜她所赐不人不鬼。”
高泾的手顺着纪舒绡的腿慢慢往下,捏住她绵软的脚。
“阳佟默是个小畜生,不懂得怜香惜玉,yu水之欢的滋味,美人定不晓得,我今儿就让你开开眼界。”高泾揉搓两下手掌里的小脚。
纪舒绡气/喘吁吁,用另一只腿去踹他。
果然是一丘之貉,从上到下皆是令人唾弃的卑鄙小人!
“美人儿莫急,先让我吃上一口。”高泾笑嘻嘻道,骷髅脸只有薄薄一层脸皮,连下颌骨节的动作都看的清楚。
白珠想要阻止他侮辱纪舒绡,无奈手脚被缚,动了半天只是徒劳。
她有预感,恩主这次会要了高泾的命。
“这几根脚趾我喜欢的紧,美人不如送给我。”高泾嘴里的话细想令人毛骨悚然,纪舒绡用力蹬腿。
“去死!”
“你敢碰我一根毫毛,阳佟默都不会放过你!”
高泾的笑容顿住,随即恼羞成怒,“臭婊/子!”
纪舒绡火上浇油,“能混到你如今的地位怕是不容易,你甘心因为我而葬送吗?”
高泾扯出笑,“美人儿,你的段位太低,我不会上当的。”说完,他觊觎手掌里的玲珑小脚,张嘴想要狠狠撕咬。
一抹寒光闪过,高泾维持站立的姿势,紧抓着纪舒绡的脚腕不放,他的头颅和脖颈有整齐的切口,鲜血如水柱喷出,淋脏了纪舒绡的裙摆,白珠也未能幸免,清秀的面庞溅上许多热血。
兜头被盖上一件斗篷,将高泾仅有一丝皮肉相连的尸体隔绝在视线外。
阳佟默搂紧她,“无事了。”
白珠跪在地上喊道,“恩主。”
阳佟默未在她身上做停留,她想要抱起纪舒绡离开。
高泾到死,手还牢牢抓住纪舒绡的脚腕不放。
那只手碍眼极了,纪舒绡抽出高泾的宝剑,把他的手腕整齐切断。
这般还不解气,阳佟默道,“将他剁碎了,分食给高家人。”
高泾族人在千秋岭乃是庞大一族,高泾被杀,其余高家人未必能知道,且在不知情下,吃下族人高泾的尸体。
白珠历经两代恩主,今日方知何为杀人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