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闻言一惊,默默埋下头。
“月老小儿。”御水玄师捕捉到眼前人的躲避,手一挥便将人给带到了自己面前。
月老屁股还在隐隐作痛,面对眼前人有种莫名胆怯。
“你去对试探一下小清歌的态度。”御水玄师眯了眯眼,沉声道:“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月老哆嗦了下,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道:“玄师饶命,情劫既已除去,何必再对女帝苦苦相逼......”
“相逼?”
坐在对侧的无极玄师喝酒的动作一顿,眯了眯眼。
月老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做好了再被砸的准备。
“呵。”无极玄师讽刺一笑,将杯盏搁回桌案上:“你可知女帝有了七情对这三界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月老趴跪在地面上,不敢作答。
管理着万物情缘的月老怎么会不知道情意味着什么呢?
有人为情生,不惜一切。
有人为情死,毫不犹豫。
于凡人而言,情可以是生活的全部,情也可以只是无关痛痒的玩意儿。
但,对于要一统三界的女帝而言,感情是多余的软肋,是碍事的束缚。
月老长叹了口气,不敢作答。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尤其女帝在无情道大成时复苏了七情树。
天地开辟亿万年,这可是修道界里头一次出现的状况,可见女帝用情至深。
只是,女帝自己本人似乎尚未察觉。
玄师和女帝,哪个都是得罪不起的,月老只能将头埋低,恨不得化作蝼蚁钻进缝隙。
“女帝就快下朝了。”无极玄师瞥了眼殿外陆续出来的仙官,沉声道:“记住,这情劫不是女帝一人的情劫。”
月老低低叹了口气,应道:“卑职明白。”
.......
.......
群臣散去,大殿内安静下来。
叶清歌松懈了紧绷的身子,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站在身侧的霜寒小心地看着主人的表情,手指在衣袖中搅来搅去。
“有事?”叶清歌没有抬眼,细白的指尖搭在眉间轻轻揉着。
霜寒抿了抿唇,踌躇道:“主人,那个树杈子在云柱上挂了一宿了。”
说话间,霜寒悄悄抬头瞥了眼云柱上的桃木枝。
昨日散朝后霜寒被莫夜拽着问东问西,回答了好多个不知道后才得以解脱。
一回主人寝殿,入眼便是被冰刃钉在云柱上的树枝。
女帝的凤冠摔在地上,珠珞砸碎了,上面还溅上了血点。
霜寒微怔,反应过来时已经化作利刃要刺向那桃木枝。
只是在冲过去时,被主人给拽住了。
叶清歌手一挥,剑身落地又变回人形后,被径直丢到了门外。
被丢出去的霜寒原以为这树枝活不到今日。
谁料等今日晨起再来时,那树杈还在云柱上钉着。
似乎一夜都没挪动过,而主人似乎也批了一夜折子未眠。
神游中的霜寒听见一声敷衍的嗯。
下一秒有一道冰刃飞了过去,顶着那树杈子又往上挪了几分。
霜寒:......
被挂了一夜的树杈已经气息奄奄,被这冰刃一顶悠悠转醒。
霜寒心虚地挪开眼,在心里默默抱歉。
“女帝殿下早啊。”桃木枝悠悠道:“昨夜您在梦魇中的呆得还好吗?”
叶清歌依旧揉着眉心,没有理会她的这句挑衅。
“看样子是不好。”桃木枝说:“您要知道,您现在所见到的梦魇都是您渴望想见到的,直白来说,都是您自己想象出来的,现实生活中并没有发生过。”
“既然您这么渴望再见到她,为何不复活她呢?”
“我有秘术啊,我可以给您种子,您只要将吾族根基挪回昆仑山上,我便给您种子!”
桃木枝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越说越激动。
可叶清歌依旧是垂着眉眼,指尖抵在眉心,叫人看不见她心中所想。
室内静悄悄的。
霜寒将头埋的更低,耳朵却悄悄竖起。
“怎么样女帝殿下?”桃木枝不死心道:“您不是想知道什么是好消息吗?您亲自问她呀!见到她,活的她,复活她!”
声音在大殿上回荡。
“本座说了。”叶清歌语气淡淡:“本座不悔。”
桃木枝立马道:“我没有问您悔不悔呀,您不必麻痹自己,您心中所想的明明是复活她。”
“那棵您明明深爱却不自知的小草。”
“复活她吧。”
“这是您欠她的两条命呢。”
最后几句声音压得很低,回荡在大殿之上带有极其强的引诱意味。
叶清歌呼吸一窒,缓缓地睁开了眼。
眼前的黑暗渐渐散去,姜眠好的面孔也随之远去。
“种子。”
一直垂着眉的人终于抬起了眼,冷冷盯着挂在云柱上的桃木枝。
霜寒心下一惊,缩着肩膀将耳朵竖得老直,恨不得将眼睛安到耳朵上。
桃木枝见得逞,立马挣扎道:“还请女帝殿下将我放下来。”
挣扎间钉住身体的冰刃化去,桃木枝跌坐到地上便会人形。
双臂被钉在墙上挂了一宿,现在早已经酸麻充血。
可是桃木枝不敢犹豫,装模作样地在衣服口袋中翻找着。
叶清歌冷眼看着她的小心思,指尖中已有寒光微闪。
感受到冰刃的压迫感,桃木枝终于在里衣口袋中摸索出来一个种子,握在手中狠狠一掐。
掌心的根须渗透进去几缕。
“女帝殿下。”桃木枝跪下,将手中如拇指般大的白嫩种子递出去:“这便是我用本体加秘术所制的好眠草的种子,您只需种下细心喂养,不日便可发芽。”
叶清歌手一扬,种子径直飞入掌心。
跪在地上的桃木枝刚想说些什么,一道捆仙绳便将她牢牢绑住。
“来人。”叶清歌冷冷抬眼:“先将她关进天牢。”
进来的侍卫一左一右将跪在地上的人架起来。
桃木枝慌乱不已,立马叫道:“女帝殿下!您答应我的事情!”
“待到种子真的发芽时。”叶清歌淡道:“本座自会兑现承诺。”
说罢,叶清歌垂下眼继续端详着掌心的嫩白种子。
任由着侍卫将人拖拽出去。
看着骂骂咧咧的人被拖行出去,霜寒收回视线。
“主人......您当真要听她的吗?”霜寒有些不解。
叶清歌端详着指尖的种子,“嗯?”
霜寒啧了声说:“可是我觉得她不是好人啊主人,而且您也有复生之术,为何还要用她的种子啊?”
“嗯。”叶清歌淡道:“她确实心思不轨。”
霜寒听得更懵了,百思不得其解:“那您为何还要听她的?”
这次她的问询没再得到回答。
叶清歌将种子攥在掌心,垂下眼睫。
女帝也有复生之术,能使死去的万物重生。
早在登殿那一夜叶清歌便试过了。
伤残的士兵,损坏的杯盏,枯死的草木。
都一一恢复原样,起死回生。
可唯独那随风散去的姜眠好,却是连原型都召不出来。
女帝的复生之术第一次失了效果。
叶清歌攥着种子,想要期待,却又不敢期待。
......
......
天将破晓,第一缕晨光洒下时,榕树洞门被打开。
少女的惊呼搅碎清晨的宁静。
“婆婆!”铃兰揉了揉眼睛,欣喜地尖叫道:“您快来看!眠好是不是发芽了!”
听见呼喊蓉柒立马从洞内走了出来。
二人蹲在小木屋边上,端详着那片草田。
自从铃兰带回种子后便日复一日的去晒太阳喝露水。
一晃眼又过去了五年,可种子根本没动静。
相反那小木屋边的好眠草沾了春雨,一夜间窜出了个子。
蓉柒说可能是因为小木屋环境和土壤都要好些,便让铃兰将姜眠好也给种在了草田中。
刚开始种下时,铃兰打了标记,每天固定去看。
可即便是挪了窝,那种子也丝毫不见发芽的意识。
看着铃兰日复一日的期待又日复一日的落空。
蓉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而今日晨起的一声惊呼则是彻底将失落打破。
铃兰围出来的那一圈标记处有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星点绿意,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是发芽了。”蓉柒仔细端详着,心下觉出些不对来。
铃兰是计算过位置才种下的,可发芽的这个地方虽说在圈中,但是距离那种子种下的地方却隔着些距离。
但看着欣喜若狂的铃兰,蓉柒最终还是按下了心头的困惑,长叹口气问道:“眠好发芽了,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铃兰想也没想便说:“等她一千年!等神女哦不,女帝散灵力度众生,然后眠好化形,我们一起去她想去的蓬莱!”
蓉柒嗯了声问:“那你的剑?”
“我不修剑道了,我只想和她在一起。”铃兰语气坚定:“这次不管在遇到什么人,我都不会再把眠好让出去了。”
眼看着话题又要聊到了那下落不明的仙君身上,蓉柒将视线挪到草田中。
“我怎么觉得,那一株长得格外快啊?”
听见蓉柒惊讶的声音。
铃兰抬起头,顺着蓉柒的手指看过去。
一株长在小木屋边缘,紧紧贴着那堆木材的地方,有一棵好眠草窜出老高。
嫩绿色的草茎在晨风中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