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即将结束, 桑苗收拾行李准备回S市,南塘在总公司汇报工作,整日忙得不可开交, 因此桑苗并没有打扰她, 依照计划, 她们应该在机场汇合。
桑苗给南塘发了条出发的信息, 拖着行李去找司机,司机却一脸茫然, “小姐, 我没有接到这个指令。”
距离登机还有一小时, 桑苗觉得有些奇怪, “不用等他的指令,直接送我就可以。”
司机却摇头,“小姐,没有老爷的指令, 我不敢擅自送你。”
桑苗与他争论无果,只好掏出手机准备叫车,刚拖着行李箱走到大门口, 眼前的地面却显现出许多人高马大的影子。
桑苗呼吸一窒,她握着手机慢慢抬起头,不知道什么时候, 屋外已经站了那么多保镖, 将她围的密不透风。
“小姐, 老爷今早吩咐过,你今日不许出门。”
桑苗脸色霎时白了, 她猛地意识到了,在更大的风暴来临之前, 海面总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指甲用力到泛白,桑苗站着不动,保镖也守在她的面前像座石雕。
虽然知道蜉蝣撼树,但桑苗仍旧没有放弃。她瞄准时机,拨开他们的手臂就要往外冲,步伐还没有迈出庭院,就被其中一个保镖轻松提溜起来,扔回了房子。
“小姐,不要让我们难做。”
桑苗意识到自己不是这几个保镖的对手,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她开始拨打南塘的电话。
“您好。您尚未开通国际长途服务,请开通后再拨......”
一颗心不断地向下沉,南塘的电话打不通,她甚至不在国内。
微信聊天记录停在昨天晚上,在那个看似一切正常的夜晚,桑苗清晰地记得自己的最后一句话,好想你呀,明天见。
南塘说,“明天见,早点睡。”
可到了现在,桑苗却明白,她们没有明天见了。
时钟的分针仍旧执拗地跳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距离登机还有半小时。
纵使她千难万险到了机场,也再也找不到南塘的身影了。从前她总是在等她,这一次,她没有办法再等下去,而她甚至连她的航班去往哪个国家都一无所知。
桑苗茫茫然地睁着双眼,原来爸爸早就给她落下了最后的通牒,而她直到泥足深陷才慢半拍的回神。
今天以后,或许她再踏足国内的任何一个城市都不再有顾忌,桑父将全然放开她的自由。
因为她想找的人已在大洋彼岸,她再也找不到了。
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一阵剧烈的心悸冲上心头,耳边无数嗡鸣,桑苗眼前一黑,世界天旋地转,一声重响后,万物归于寂寥。
——
再次醒来,桑苗已经躺在了自己床上,她猛地坐起,伸手想要去拿手机,找遍了全身,手机不见踪影。
钟表显示晚上九点,窗外天色浓到滴墨,桑苗翻身下床,她甚至来不及穿鞋就打开了房门,意料之中,她看见了楼下的桑父。
他面前的桌上放着她的手机,屏幕黑着,但桑苗可以肯定,桑父已经看过了里面全部的内容。
听见动静,他抬起了头,看向桑苗,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醒了?”
没有等桑苗回应,他已经起身,“跟我来一趟书房。”
桑苗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掌心,下了楼,抿着唇走进了房间。
桑父背对着她站着,像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明年,你到B市来读书,我给你办了转学。”
他转过身,多年岁月的沉淀让他的眼尾多了几道细纹,眼里的精明随着年岁渐长,直到看向桑苗,他像不认识她一样,将她从头打量到尾,“我许久没有好好看过你了,孩子还是要放在自己眼下养才能长得好。当初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就是放任你去了S市,才让你沾染了不好的习性,学了坏,不过没关系,你一向是个听话的孩子,能改过来也不算太迟。”
指甲用力地扣进肉,疼痛却让桑苗感到好受了一些,她语气生硬,“我不要转学。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任何事,也不需要改正。”
“是吗?”桑父拿起桌边的相框,他看了看,突然道,“年轻的孩子们心比天高,总以为爱能够战胜一切。事实真的如此吗?你喜欢的人,真的会坚定如一的选择你吗”
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桑苗的呼吸发紧,“你什么意思?”
“桑苗,其实我给过南塘选择。”桑父语气残忍,带了些讥诮的笑意,“在你和家人之间,你猜她选了哪个?”
事实当然显而易见,桑苗突然有些不想再听,可桑父仍旧继续自顾自说着,“宋如双的身子骨本就不太好,近年来一直在国外休养,南塘究竟敢不敢将你的存在告诉她呢?你可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与南塘青梅竹马,现在竟然和她在一起了,你猜宋如双撑不撑得住?而南塘即使离开你,她依旧做她的南家长女,前程似锦,你与她本就不是一路人。”
对于南塘的妈妈,桑苗只隐约记得,那是一个很漂亮的阿姨,有着很温柔的怀抱,会哼好听的安眠曲,身上却缠绕着永远散不去的苦涩中药味道,小时候,南塘妈妈身体还没有那么差,偶尔会将自己抱在她的膝盖上,擦擦她委屈的眼泪。
记忆里她和南塘年岁尚小时有一次莫大的吵架,幼稚的小孩最容易钻牛角尖,谁也不服输,绞尽脑汁用伤人的话去攻讦对方,人都说童言无忌,童言真是最伤人,分明只是一件小事,却闹得不可开交,桑苗偷偷躲在被子里哭了好久,仍旧拉不开面子求和。
那时宋伯母的身体已经不算太好了,总是缠绵病榻,她的精神气很虚弱,神色却仍旧恬淡,她将孩子们叫来床前,将互不搭理拗着气两个人手放在一起,轻声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不是亲姐妹,却胜似骨肉血亲,以后也要一路互相搀扶,不要气性上头就讲一些无可挽回的话刺伤彼此。既然互相都爱着对方,何必要拼着一口气也要争出个输赢。”
那番话桑苗记了很久很久,遗憾的是,从那不久后,南峰和将她送去了国外的一个小岛休养,桑苗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回忆一旦涌来,便无可扼制。再次开口,桑苗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真的给过我们选择吗?”
那么好的人,也许不一定会不赞同,但桑苗赌不起另一个后果。
这样的赌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而她们所有人都不一定付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