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从噩梦中惊醒。

  克劳德从一张冰冷的金属床上猛然撑起自己。面孔埋入掌心,大口大口地喘息。透过指缝,能看见一只蓝色眼珠在不停颤动。他光着的上半身湿淋淋的,冷汗沿着肌肉的沟壑滑落,伴随着他弯腰的动作后脊隆起,凸显出一条精巧的脊柱。沿着骨节插入无数指头粗的信息传输线。

  这里明显是一座研究所,四面都是各种机械、电脑、仪器。许多身穿白色大褂的人在房间里忙碌。

  萨菲罗斯带给克劳德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压力,以及强制脱离虚拟世界造成的精神冲击令他十分难受。就好像连续吃了一整周的过期食品,胃里翻江倒海。让他忍不住手扶护栏猛烈干呕。

  一只手握住他的肩头,扶住他,蒂法神情焦急:“你还好么,克劳德?”

  面对青梅竹马关切的目光,克劳德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没事的,蒂法。”四周人影幢幢,许多人围拥向他,但模糊的视野令他分辨不清谁是谁。

  “我带回了重要的信息。”克劳德想要大声宣布,却因发出声音的嘶哑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咽喉肿痛,嗓子里仿佛揉搓着一把沙砾。

  将意识从躯壳里抽离下放入虚拟世界,会给体验者造成沉重的负担。精神失去外壳的保护将受到巨量信息流的无情冲刷,身躯失去意识的支配陷入低效运转导致包括免疫力在内的各种机能降低。

  承受着如此负荷,克劳德连续经历了十五次“深潜”。他实在太疲倦,太劳累了。当下最佳选择是好好吃上一顿,再扯起被子蒙头睡到天亮。

  但此时此刻,克劳德整个人处于高度亢奋的状态,像是个吸饱了烟的瘾君子,面色苍白,但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不顾蒂法劝阻,强行拔掉后脊上的连接线,黏稠的营养液淅淅沥沥洒了一地。拖着酸痛的肌肉来到电脑前,飞速记录下取得的线索。

  迅速而简洁地讲述完在虚拟世界里的遭遇,写下三个关键词——“劣化”、“朋友”与“虚无主义”。

  “那个世界是萨菲罗斯从‘英雄’堕落为‘灭世者’转折时期记忆的投影。在那里,‘他’不可思议地出现了劣化症状,大概率源自萨菲罗斯被朋友抛下后,基于同为实验产物的身份,他对自身可能面对的未来有过某种悲观倾向的猜想。”

  “也就是说,他曾有过‘恐惧’。”克劳德笃定地做出判断,“他并非无懈可击。”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肺里在发烧,呼出的灼热气流刺激着口腔里脆弱的黏膜。但他无视了身体发出的警报。

  “结合萨菲罗斯的成长经历,与他如旁观者般理性、冷谑地看待事物的方式,我认为他自出生以来,便与世界之间存在一种剥离感。”

  “随着逐渐成年,这种剥离感也越来越强,‘英雄’急需有人引导他同世界建立联系。然而在当时,只有安吉尔与杰内西斯两人以朋友身份作为一条脆弱纽带维系着他。”

  “当纽带断裂,他重新回归虚无。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接触杰诺瓦后,能够毫无负担地背弃人类立场的原因。”

  冷汗顺着细瘦的颌尖滴落在键盘上。他高热、寒战,像是一条刚从河流里打捞出来的落水小狗,眼睛与皮肤湿漉漉的,裸露在外的部分泛着不健康的红晕。声音低微得像是在呜咽。

  有许多人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但他听不太清。金发佣兵倔强、执着地沉浸在对萨菲罗斯的解读里。

  “对萨菲罗斯人生经历缺乏认知的人,会认为他的行为模式十分疯狂,只好以带着宗教哲学意味的观点来看待他——他生来便是罪恶的集合体,故而他的为恶无法理解,他的杀戮无需理由……”

  突然,一条宽大毛巾从天而降,将矮个子佣兵整个罩住。

  不顾克劳德挣扎,粗糙大手隔着毛巾在人头上脸上胡乱擦拭。巴雷特扯起嗓门喋喋不休地抱怨:“喂,万能帮手,好歹休息一下再开展你的‘变态BOSS心理分析大讲堂’好么?”

  这粗野的汉子显然不适应照顾人的活计,下手没轻没重,几乎当成在给他的加特林机枪抛光般使劲儿。

  毛巾揭开,露出克劳德空白的表情与泛红的皮肤,头发杂乱无章像是被糟蹋过的鸟窝,完全损失了高冷内敛的酷哥形象。

  旁边传来几声憋不住的嘲笑,“哎唷,画面值得珍藏。”尤菲刚从怀里拿出相机,就被人冲着后脑来了一巴掌。

  她怒气冲冲回瞪袭击者,迎接她的是文森特那如同刚从墓地里挖出来的苍白脸孔与冰冷眼神。女忍者明智地选择忍气吞声。

  赤红十三交叠前肢,懒洋洋地甩起尾巴。碧色的眼睛凝望克劳德,责备道:“克劳德,你过度沉湎于‘修普洛斯世界’给你带来的影响。”

  克劳德摇了摇头:“为解决萨菲罗斯无限复活的问题,我们的时间很紧张。我不想让大家、让星球一辈子都活在他的阴影里。”搁置在电脑键盘上的手指缓缓收紧,伴随着无意识的用力,指节处泛出苍白的色泽。

  任谁都能瞧出,这孩子就像是个发条拧得过紧的玩偶,让人心忧下一秒就会听见“啪”的声响,零件散架,洒落一地。

  “没错,我们都希望星球、大家能够平平安安,但是这个‘星球与大家’当中也包括你,克劳德。”蒂法将外套披在克劳德身上。女孩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就算末日来临,也得有个倒计时。让自己休息一会儿吧。”

  感受到肩头的重量,被裹住的身躯逐渐温暖。克劳德蜷曲的睫羽微微一抖,怔怔地环顾四周。此时那张过分年轻的面孔上,萦绕着一团充满孩子气的茫然与局促。

  除了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外,蒂法、巴雷特、文森特、赤红十三、尤菲、路法斯、曾、雷诺、路德……那些曾与他并肩作战的,曾与他生死与共的,曾与他惨烈厮杀的,曾与他化敌为友的。众多熟人们齐聚此处。

  克劳德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被关心与担忧他的人们所包围。

  这里是现实世界,不会出现意外变故,也不会被人突然抓住如同对待宠物般驱赶进笼子里。

  他安全了。

  克劳德紧绷的面孔松弛下来,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失去意念支撑的他变得摇摇晃晃,在蒂法的搀扶下滑坐在冰凉的地上。微垂着那双令人心碎的蓝眼,苍白地笑了笑:“我明白了,我会好好休息的。”

  即使是这种时刻,这孩子仍在为挽回刚才的失态做出努力,希望能减轻朋友们对他的担忧。

  蒂法感觉自己眼眶发胀、鼻腔发酸。悄悄将双手藏在背后,十指用力绞紧,竭力克制自己的颤抖。

  总是这样……她总是在克劳德身上看到一种自我牺牲的情结。就仿佛两人幼时攀上水塔所见的流星,拖着划破长夜的火尾去迎接绚丽壮烈的毁灭。

  她感受到强烈的无助,感觉自己就是个旁观者。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一脚深一脚浅,在沼泽里越陷越深,却不知该怎么将他拖拽出来。

  或许她当初就该劝阻克劳德,不要参与这个疯狂的计划。

  一切起因发生在2个月前,米德加外广袤焦黄的荒野……

  ※※※

  盛夏荒漠里的日头总是很毒,仿佛热血沸腾的斗牛士披挂着鲜红斗篷与风沙共舞,他们跳着节奏鲜明的弗拉明戈,将天空与大地的热情点燃,令一切变得干燥、又火辣。

  起码此刻,巴雷特就觉得自己很上火。

  “该死的混蛋们,这一炮祝马琳健康快乐!”他高举右臂,咆哮着将加特林中的子弹倾泻而出,引燃抛入敌群的背包,各色烟火腾空而起。尽管因被不速之客拦路,来不及赶回去替女儿庆生,巴雷特还是很有仪式感地就地放起了烟花。

  在一片呛人的白烟与火药味中,引擎轰鸣如怪物咆哮,金发佣兵驾驶芬里厄破烟而出。

  被漆成纯黑的摩托线条粗犷、流畅,充满令机械发烧友们热爱的工业美感。仿佛伏空而掠的黑鹰,带着一身彪悍闯入人群,车尾一甩带倒大片敌人。

  靴尖压下踏板,密封舱发出泄压的轻响,克劳德从车身里抽出三米长刀,锋刃曳地拖出一线银色流光。芬里厄承载着它的骑士高速冲锋,势如破竹,将一路阻拦的机械斩成碎片。

  漫天风沙渐歇,道路前方显露出机械巨兽庞大狰狞的身躯,模仿蝎尾的光炮高高扬起,在克劳德湛蓝瞳眸里逐渐点亮。

  “蒂法。”他冷静呼唤,单臂举起六式,臂肱绷紧,保持预备发力的姿势。与此同时,少女修长健美的身影从他身后跃出,灵巧地蹬住刀身。

  蒂法仿佛云雀飞入高空,攥紧拳套,如天降正义般给机械巨兽的脆弱核心来了个致命一击。

  地面震颤,沙尘飞扬,伴随着机械巨兽轰然倒地,一场激烈的战斗落下帷幕。

  轮胎掀起沙浪,克劳德驾驶芬里厄一个摆尾稳稳停驻。他摘去墨镜,打量起满地骨折呻吟的伤号。

  这是一群即使身处炎热荒漠,头顶烈日暴晒,依旧一丝不苟打着发蜡、穿全套纯黑西装的“缺心眼”。除了那群讲究精英风度的塔克斯,克劳德不做他想。

  果不其然,他在哀鸿遍野间看见了两个老熟人,一个红发痞子和一个墨镜光头。

  雷诺与路德叠趴在一处。

  两人灰头土脸、西装褴褛。其中红发的那只还不肯服输地放着狠话。

  “这次是我们大意了,1st。但只要能让我发挥出百分之一百的实力……”

  克劳德没有体贴他的意思,六式贴着雷诺侧脸斜插入地,冰得人一个激灵。这只聒噪不休的鸭子顿时没了声音。

  他俯身攥住路德的领带猛然发力,将人拖拽到面前。

  “为什么袭击我们?”

  不知道是被勒住了脖颈,还是对方面孔在眼前陡然放大的缘故,路德呼吸微微凝窒。

  再见金发佣兵,对方容貌未改,色浅而澈冽的瞳孔美丽依旧。三年过去,更杂糅了一份在荒野里厮混的野。这份既脆弱又强悍的特殊气质令他越发具有魅力。

  路德推了一把歪掉的墨镜,很有职业操守地回答:“休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

  克劳德没再发问,他不擅长这个。

  手指顺着对方领带下移,摘下别在上面的通讯器。捏碎外壳,取出芯片,反手扔给巴雷特。

  巴雷特抬手接过,吹着口哨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仪器。这是他打劫了某个军用仓库得到的好货。芯片插入,仪器屏幕亮起,如雷达般显示出某个坐标定位。

  克劳德瞥了一眼,发动芬里厄,引擎隆隆咆哮。巴雷特启动一辆半新不旧的皮卡,招呼蒂法上车。循着定位,追踪而去。

  半小时后,三人到达五公里外的一座小屋。

  木屋由炮制得金黄油亮的松木建造而成,廊檐下装饰着晒干的松果与随风叮当的黄铜风铃,毗邻波光粼粼的湖泊,周围栽种着雏菊、野百合与石斛兰。看上去极为浪漫、温馨。

  然而,松软的泥土里满是车辙,树荫下停放有装甲车辆以及战斗机械,花圃里堆放有垒成山丘的军用物资。

  数百名荷枪实弹的神罗战士守卫在这里,像是早有所料克劳德等人的造访。他们既未欢迎,也未阻止,目送三人拾级而上,沿着花径走向木屋。

  克劳德握住黄铜把手,推门而入。

  不出意外的,他见到了神罗的现任总裁——路法斯·神罗。

  如果说有的人像是一杯贝尔摩德(苦艾酒),会因岁月的沉淀与光阴的窖藏越发具有神秘、且醇厚的韵味,大概就会是路法斯这样的人。

  高瘦身材的男人坐在窗棱与红木桌形成的光影夹角里,银灰色的头发整齐后梳,白色风衣的高级面料上铺陈着彩色玻璃拼绘的玫瑰图案。雪白的波斯猫在人怀里翻滚撒娇。

  “许久不见,克劳德。”路法斯举起手边浮着球形冰块的敞口酒杯,微笑着向来人致敬,“请坐。”

  克劳德没有接受这份邀请。

  他伫立在房屋的阴影里,像是一座静美的雕像,与窗口光线下的路法斯形成割裂的对比。

  “我们走后,你应该得到了塔克斯的汇报,为什么还留在这里等着?”

  雪茄燃烧的烟雾在人脸侧缭绕。路法斯抚摸着波斯猫的毛皮,令它舒服地摊开四肢,发出甜腻的呼噜声。

  “你们仅仅三人来拜访拥有整只武装的我,却反问我为何不害怕得逃走?我不记得你是如此自负的男人,克劳德。”神罗总裁微微挑眉,挑剔着对方,“是什么带给你这样的变化?”

  巴雷特脾气火爆,面对神罗的人更是缺少耐性。

  “少说废话!为什么袭击我们?”

  他狠狠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怒火中烧地瞪视路法斯。

  周围顿时一阵拔枪声响,黑洞洞的枪口整齐划一地指向巴雷特的要害。

  路法斯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冲动。

  “我的理由,是为了这个。”

  他挽起袖口,露出一截缠满绷带的小臂。当着三人的面,一点点解开。

  这一幕似曾相识?

  克劳德微微一怔,然后想起什么。顿时恐惧从心底渗出。

  “星痕症候群”事件仅过去三年,作为为萨菲罗斯重现于世搭建的隆重舞台,那场灾难带给人们的泪水与伤痛仍历历在目。

  巴雷特脸色阴沉,不自觉握紧手臂上的机枪;蒂法咬住嘴唇,喃喃自语:“他又要回来了?”

  然而,当绷带剥落殆尽,路法斯裸露在外的手臂一片光洁。

  “很可怕,不是么?”他抿了一口冰酒,笑容玩味,对于自己刚才极端恶劣的玩笑没有丝毫歉疚。

  “只要想到那个男人有回来的可能,你们都在恐惧得发抖。”

  “fuck!”巴雷特忍耐告罄,抬起加特林打算给这张可恶的面孔开几个富有艺术感的窟窿。

  克劳德抬手拦住暴怒的黑熊,面对路法斯道:“这里不是你的酒宴,我们也不喜欢同人绕圈子,直说你的目的。”

  “很简单。”路法斯挟住白猫的脸颊,漫不经心地玩弄着它,“为了抓捕你,克劳德。”

  这个回答令巴雷特更加炸裂。

  “你这家伙!是想在克劳德身上做什么恶心的实验?我就知道神罗不可相信,还是彻底毁灭的好……”

  以他愤怒的碎碎念为背景,克劳德冷静发问:“理由。”

  “这说来话长,它关于萨菲罗斯。”

  路法斯起身,做工精致的皮鞋踩过厚重的羊毛地毯,走到壁炉前,握住驯鹿雕像拧动了一下。

  壁炉轰隆移开,露出一个洞穴,里面是盘旋而下的楼梯。

  “一场私密的交谈,就你我两人,敢来么?”

  他没有等待克劳德回应,径直走入。

  克劳德没多做考虑,抬脚想要跟上,却被蒂法拉住了手臂。面对青梅竹马的担忧,佣兵想要温言宽慰。由于他与萨菲罗斯间那种特殊的联系,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他根本无法逃避。

  “别担心,我很强。”

  说罢转身走进壁炉,背后传来巴雷特暴躁的咒骂。

  “狗屁,没有我们的帮助,you are just a little cupcake!别轻易相信神罗的任何话!”

  克劳德头也不回地扬了扬手,示意自己接受了他那扭捏的关心。

  越是向下深入,周遭环境越发充满工业风格。整洁的、泛着冷光的金属墙壁,滴滴嗡鸣的仪器装置,庞大的计算机集群以及各种克劳德说不出用途的研究设备。

  神罗在湖边木屋底下挖掘出数千平方米的空间,秘密建造了一处研究所。

  先行一步的路法斯,孤身站在这冰冷金属色调的中央。

  他腰背挺拔,双手插兜,抬头仰望着屏幕。里面播放着“星痕症候群”事件中,神罗利用太空卫星捕捉到的克劳德与萨菲罗斯决战的画面——

  鲜血飙飞,承载萨菲罗斯的思念体毙命于克劳德的刀锋之下,庞然黑翼裹住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对方目光在他脸上流连徘徊,磁性的声音伴随着漫天黑羽轻轻落下——“我是不会成为回忆的。”

  克劳德的心脏突然猛烈抽动了一下,他竟感受到某种惆怅与怀念。

  “这不仅仅是一句喟叹,更是他对我们、对星球的通牒。”

  路法斯发声,惊扰了克劳德。令他从不合时宜的情绪中清醒。白猫从总裁怀里跃出,轻盈地落在地上,开始在研究所里自由探索。

  “他在向世界宣告,他永远不会成为过去,会像鬼魂一样纠缠着我们直至末日。”

  “而你就是这一切的关键点,我的朋友。”

  克劳德忍不住回避路法斯的目光。对方看向他的眼神晦暗难明,带着怜悯、惋惜,仿佛在看一只由人操控的玩偶,或者任人宰割的羔羊。

  “你是孕化他的沃土与子宫。”

  “只要你还记得他,他就能够以你为锚点,一次次降临。”

  克劳德没有否认,无从抵赖。甚至没有太过生气。毕竟比起萨菲罗斯为控制他对他说的那些,路法斯的措辞要委婉太多。

  他的基因里嵌刻着那个男人的信息,他梦境里回荡着那个男人的话语。他是萨菲罗斯的半身。除非将他剜肉挖髓,然后焚烧成灰烬,没有谁能断开他们之间的连结。

  “你想告诉我,你找到了阻止他的办法?”

  “不,我无法阻止他。”路法斯意外地给出否定答案,“我只能阻止你。”

  克劳德愕然:“什么?”

  路法斯摊开手臂,微笑道:“我要你遗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