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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柯克得回他的神智。
铺天盖地的疼痛在撕扯他的神经，嘴里是一个永远忘不掉的味道，热烈又血腥。柯克感觉到了久未有过、真实的虚弱，那让他有些发怔，但他动不了，只好眨了一下眼睛。
埃尔南跪坐在他身边，倾身过来，就仿佛他正准备扶柯克坐着，或者直接抱起来。只是柯克的伤势不太允许，即便有埃尔南的血，它们也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排除异常，再让柯克痊愈。
因为重伤，柯克此时正是最需要血的时候，他的脑子一阵一阵发昏，周围没有其他人，柯克从未如此明确感受到自己对于鲜血——埃尔南的血——的疯狂渴望，他此刻没有扑上去都得归功于他疼得浑身虚软，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而埃尔南，他炙热的手掌抚过柯克的额头，把黏在上面的头发拨开。柯克只觉得那片皮肤都好像活过来了，他是如此渴望那里长出牙齿，刺破埃尔南的皮肤，好让那些滚烫的鲜血洒在柯克的脸上——再没有哪个时候，柯克觉得自己是个真真切切的怪物。
也许对现在的柯克来说，所有人类都已经是他菜单上的一个选项，他早就不会为杀死他们感到痛苦，但这不包括埃尔南。
在这种时候，柯克还有余裕想到：他搞不好真的会变成每寸皮肤都长出利齿的那种异形。
柯克很难觉得恐惧或者绝望，他的脑子就好像没有空余装载那些，毕竟此刻他发出声音都在耗尽全身的力气。
柯克问道：“你就不能不管我……让我去死吗？”
埃尔南一怔，终于反应过来柯克是“醒”了，然后，他又反应过来柯克刚才说了什么。
埃尔南直直注视着他，然后，他眼中的泪水就这样掉在柯克满是污迹的脸上。
柯克神色茫然。
那点水在他脸上停了一下，就慢慢蜿蜒过脸侧的血色，落到柯克头发里去了。柯克脸上为此滑出一道歪歪扭扭的路径，更显得脏，而埃尔南也像不愿被柯克看着一样，往一边撇过头去。
他飞快抬手擦了一下脸，然后转回来，盯着柯克身上看了会，才伸手到柯克背后，托起他的上半身。
柯克此时褪去迷茫，又露出那种恨不得咬穿埃尔南脖子的神情，那使得他的目光直勾勾的，有种极为幼稚的残忍，埃尔南没有理会。
他没有继续给柯克血，埃尔南才迎接过一波红太阳攻击，眼下不剩多少力气，还要防备可能出现的危险，没法再应付一个发疯的吸血鬼，因此只能让柯克这样吊着一口气。
“……很痛吗，柯克。”
埃尔南突然问道。
柯克只顾盯着动脉的方向，闻言含糊了一句“不”。
而埃尔南也不知道他是在撒谎，还是他那只剩动物本能的状态确实有那么一点好处——就是让柯克专注于食物，从而忽略那些足够摧毁一个人的痛楚——埃尔南更倾向于都有一点，柯克或许也是习惯了。
毕竟他的经历里从不缺这些疼痛。
他抱紧柯克，在原地停了一下，才往海上基地的方向走去。
柯克靠着埃尔南的肩和胸口，注视着前方发了会呆，他精神不好，身上也没那么舒服，但他的神情却非常平静。
柯克并不怕疼，但他确实很久没有经受这样连绵不绝、仿若附骨之毒的疼痛了，他有一会觉得自己会疼的哭出来，但他没有。
他也已经很久没哭过了，柯克刚被抓到美军基地，遭遇那些事的时候，疼极了还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掉眼泪，后来就好像没有眼泪了，他意识到周围的监控是24小时对着他的，那些人指不定正在屏幕后面看着。
那之后柯克就不哭了，再后来，从某个时刻开始，所有大的小的、会造成他痛苦的事物，都在逐渐远离他，柯克慢慢的也不再为那些事感到烦恼。
而此刻，柯克仿佛重新回归到了能够感受病痛的时期，这时的柯克又没法再像人类时期那样，通过生活里的一点小东西获得乐趣，那些大学里的回忆也过于陈旧，他就只能试着想最近读的书和做的实验，这些或许有用。
他太久没有这么做了，一时几乎没法再像以前那样忍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柯克突然想起他和埃尔南刚刚逃出，还没有自己的基地的时候，埃尔南和他四处奔波，他们时常会在书店或者相关的行业附近落脚，当然，也有几次是在血库，以这两样在人类城市的覆盖率，他们这样频繁碰到，可以说非常不正常。
柯克的唇角颤动了一下。
埃尔南一直在往海边走，柯克犹豫了一会，还是说：“谢谢你。”
埃尔南低头看了他一眼。
“为了什么？”
“嗯……挺多的。”柯克说着，“比如很早以前，你帮我搞了一个实验室，你知道我可以自己买那些东西吧。”
“嗯哼。”
“没有其它意思，我想我当时可能是……有一点高兴。”
“……因为帮你省了一大堆事？”
“不……因为有人在乎……注意到我想要什么。”
埃尔南一时没再说话，他扣在柯克手臂上的手又收紧了些，柯克这下紧紧贴着埃尔南怀里了。
柯克慢慢的又觉得那些疼痛好似减轻了，也许是心理作用，也许是这身体在自愈。他眨了眨眼，觉得头越来越沉，而就在他真的准备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又听到了埃尔南的声音。
“我们可以再建一个更好的。”埃尔南说，“只要活着，我会让你拥有更多。”
柯克睁开眼睛。
他这会也想不起当时为什么会那么说，但埃尔南显然有点耿耿于怀。
“我……我有一天会完全失去理智，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它今天就又攻击你了。”
“那就不要失去理智。”埃尔南声音有些发涩，“也不是‘它’，听着，我们会找到办法的……或许那位公主那里会有。”
柯克听到他说公主，就又想起贝卡那时对他说的话，他真的从未注意过埃尔南看他的眼神吗？
柯克很想抬头看一眼埃尔南，但那对现在的他来说也太吃力了，而埃尔南飞了起来，他们很快到达了海上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