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悦动的手机闹钟铃声唤醒了沉睡中的勇利。

  勇利摸索着抓住手机,掐灭闹铃,睡眼惺忪地看了眼时间,闭上眼睛重新趴回床上不想起床。但是没等下一个闹钟响起,大概三分钟之后,勇利双手撑着床板,慢慢地、主动地坐了起来。

  这是一间狭小的单身公寓,采用了上床下桌的方式节省空间,勇利踩着梯子从床上下来,将桌上的日历随手翻过一页,走进屋里的盥洗室。

  决定了要继续竞技的勇利主动辞退了教练维克托,回到了底特律,找到切雷斯蒂诺老师当教练。

  维克托当时不可置信的表情勇利现在都还记得,并且一回想起来就想笑。

  勇利朝镜子中的自己露出一个微笑,笑容是开启美好一天的钥匙。

  现在他每天的生活极为规律,早睡早起、按食谱用餐、每天完成规定的训练计划……勇利回到了他最熟悉的生活轨道,这种规律的运动员生活他经历了十多年,回到这种环境就像是鱼儿回到了水里。

  甚至因为勇利的结对伙伴——披集——回泰国训练了,勇利少了一个特别熟悉的朋友能够在放假的时候一起闲逛,所以很多时候放假勇利也是在训练场度过的。

  比如今天。

  周末放假加上1月第三个星期一的马丁路德金日,学校和政府机构不开放,自然大家也都趁这个机会休息。训练基地里只有几个像勇利这样的外国人在,但看起来也没什么训练的干劲。

  勇利在更衣室认真地做热身运动,默念着他自己安排的今天的训练计划。距离四大洲赛开始只有很短一段时间了,虽然他现在状态出奇的好,但是日常的训练他不想懈怠。

  作为一个老将,还是一个基础薄弱的老将,勇利非常清楚日常的点滴都会在真正上场时成为支撑你的助力。

  勇利换上冰刀穿上护膝护腕,滑上冰面。其实训练对勇利来讲完全称不上苦。也许累,但是不苦,因为还能站在冰面上,还能感受脚下冰刀滑过冰面的感觉,还能听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属实是一种幸运。

  毕竟花滑的职业运动员因伤退役的实在是太多了,一次不成功的跳跃、一个偶然的碰撞、甚至是一个诡异的滑行平地摔,都可能毁掉一个天赋异禀的运动员,勇利在冰面征战这么多年,从来没受过会影响到竞技状态的重伤,只能说幸运女神眷顾了。

  对于吃青春饭的花滑,勇利和维克托这种老将还站在赛场上堪称奇迹。

  勇利绕场滑行几圈,找了找感觉之后,开始尝试跳跃,两周跳、连跳、三周跳,逐渐尝试四周跳。

  勇利的跳跃其实一直是弱项,他很多时候能跳得又高又远,但是也许是点冰或是压刃时姿势有问题,起跳后总是不稳定,有时是轴会歪,有时是落地不稳,有时干脆圈数转不够或者转多了,当然,摔倒那是每个选手都会出现的,就不提了。

  在花滑中跳跃按照选手起跳和落冰的方式一共分为六种,不同跳跃的难度不同得分不同,当然随着在空中旋转周数增多分数也就随着增加。

  勇利在维克托和尤里的帮助下,在这个赛季已经掌握了后内点冰四周跳这种高难动作,虽然不太稳定,但是勇利是可以在赛场上跳出了的,就像是之前的表演滑上一样。

  但是与后内点冰四周跳相比要更简单的后内结环四周跳和后外结环四周跳,勇利却一直没能掌握,这就是基础薄弱带来的恶果了。

  又是一个失败的跳跃,勇利重重摔在冰面上,震起细细的冰屑。

  “……”勇利爬起来继续滑行,揉揉摔得疼痛的屁股,默默总结刚才的起跳的问题。

  “延迟转体了。”护栏外一个清冷的男声突然出现,打断了勇利的思考。

  勇利向声音的方向看过去,黑发黑眼的亚洲男人站在护栏外,看起来很年轻大概也就和勇利一般年龄,一身休闲西装打扮齐整,正面色平静地看着勇利,仿佛刚才给出评价的不是他。

  “路教练。”勇利向男人点头示意,来人是他们的跳跃教练,路微清,华裔美国人。作为专业的花滑训练基地,这里的教练都是有专业细分的,包括滑行教练、跳跃教练、体能教练等等,甚至配备了随队的心理医生……就是对勇利没什么用就是了。

  “延迟转体其实是你的优势,会让裁判对你有记忆点,但是习惯性的延迟转体会让你在进行不熟悉的跳跃时大概率失败。”路微清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勇利的打招呼,继续分析道。

  一般花滑运动员都是在起跳开始时就进行转体,这样才能在落冰前转完足够的圈数。延迟转体就是有意识地推迟收紧身体进行旋转,这一般代表了运动员对某跳跃有极高的掌握程度。

  但现在勇利显然不属于这种情况。

  勇利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皱着眉很困扰地说:“我也感觉到了……但是起跳后总是控制不住,路教练,这有办法改进吗?”

  路微清小幅度地点头,双手随意地搭在护栏上,声音稳定而清冷地说:“当然是可以改变的,你现在的问题在于起跳后浮腿控制力不足,收紧身体的效率较低,再加上你在三周跳时恐怕已经养成了延迟转体的习惯,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只要时间充足这是很好解决的。并且你能延迟转体说明你的跳跃高度和远度都超过一般水平,改进之后这将成为你的优势。”

  “嗯,那就麻烦路教练了,”勇利认真地点头表示感谢,但又忍不住皱起眉头,“但是时间来得及吗?四大洲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现在是一月二十日,距离二月十五日的四大洲赛开始不到一个月。

  路微清说:“来得及,其实在你第一天来底特律我就发现你的问题了,但那时候你状态还不稳定,延迟转体不是最继续解决的问题,所以我放到现在来解决……本来应该是放假后找你的,没想到日本人也不放假,还以为只有中国人这么卷呢?”

  路微清说到最后终于露出一点笑容,用了个网络热词来表示他对勇利这种假期训练的“认同”。

  勇利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和路微清其实不熟,路微清是在上赛季他离开底特律之后才入职的,所以平时他和路微清只有在训练计划上有话说,其他时间都是打个招呼就过去了。

  路微清也迅速收敛笑容,开始针对勇利的情况制定训练计划。

  时间在专注的训练中迅速流逝,勇利在跳箱上做完最后一组转体练习之后,路微清看看手表,他说:“好了,上午就到这里吧,中午好好休息一下,下午的训练准时开始。”

  “好的。”勇利擦擦汗,冲路微清点点头。

  路微清转身离开。他似乎很冷漠,从不和勇利交流任何训练之外的话题,但是对勇利的关注似乎又很高,比如像今天他会牺牲自己的假期时间帮勇利训练。

  勇利把握不准这些人心上的东西,他只是觉得路教练是一个很专业的教练,对他也挺好,很上心。

  回到更衣室,勇利从柜子里取出手机,刚一解锁满屏的消息就跳了出来。勇利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看一眼时间,十二点了。

  啊!他错过了维克托在欧锦赛的短节目了!

  勇利心中哀嚎,打开SNS一看果然全是关于欧锦赛维克托短节目的消息,有媒体发的通告,也有选手群里的讨论,最多的,当然还是某个老男人给他发的夺命连环Call:

  【勇利~我要上场了,你要看着我哦,】

  【勇利~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来自维克托·】

  【勇利,再不理我要生气了,】

  ……

  【勇利~我的表演好不好?】

  【给你听听观众们的掌声。】

  一段录音: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仿佛从四周挤来,维克托在最后应该是凑近手机的话筒说:“勇利~希望你喜欢这个节目,这是特意给你编排的舞蹈。”

  男人低沉的嗓音仿佛盖过了呼啸的欢呼,直直地击中了勇利的心脏,相隔千里的一段录音就可以让勇利面红耳赤。

  但是紧接着勇利反应过来,他错过了这个节目的话……维克托会很生气吧……

  果然,维克托剩下的消息几乎都是在控诉勇利:

  【勇利,你还不回我消息?】

  【你不会没看吧?】

  【】

  【已拒绝对方通话……】

  【勇利!你太过分了!】

  【胜生勇利!你给我等着!】

  【你最好永远也别回我消息!】

  ……

  勇利抽着嘴角翻完了维克托长长的几十条控诉消息,他很怀疑如果不是明天还有自由滑的话,维克托会从捷克(欧锦赛举办地)直接飞到底特律来找他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