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世界】

  “抱歉,你打错了。”琴酒飞快地勾了勾唇说。

  他挂断电话,副驾驶上的波本语气笃定:“应该不是打错吧。”

  “嗯。”

  后视镜映照出琴酒颇有深意的笑,波本暗自警惕。

  这时,两人面前的信号灯跳红。琴酒停车,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波本:

  “这人你也认识。他的朋友都喜欢叫他‘Hagi’。”

  “!”

  降谷呼吸一滞,车内温度升高,让他如置身火炉,相当煎熬。

  Hagi已经去世这么久怎么会打电话,还是给素未谋面的琴酒?

  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短短几秒,降谷脑中闪过无数念头,面不改色说:

  “Hagi是谁?你又在怀疑我叛变吗?有没有证据?”

  一连三个疑问,配合降谷冷冽的眼神,让他看上去像是随时会咬断琴酒脖子的猎豹。

  琴酒静静地看他,直到信号灯跳绿,他们迟迟没有动作,被后方司机不耐地连按两次喇叭。

  噪音打断两人的对峙。琴酒挑唇一笑:“眼神不错。”

  他继续开车,车行很稳。但降谷的内心并不平静,因为发现了刚才思路的错误—

  一方面,自己的资料在进入公安,通过考核,开始卧底后就全数销毁;

  另一方面,如果琴酒只是单纯诈他,怎么可能恰好报出他警校时期的好友?

  难道—

  他内心掠过一个荒谬的猜测。

  如果想理清这团杂乱的毛线球,就必须找到那根不起眼却至关重要的线头。

  *

  保时捷停下的目的地是一片荒废港口。

  降谷环顾四周,靠近大海的岸边堆放着数量可观的生活垃圾,微风拂过,还能隐约闻到臭味。

  “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明天要在这里交易军.火。”琴酒靠着车门,语气慵懒。

  降谷一怔,据他所知组织的军.火交易每半年一次,由朗姆、琴酒和贝尔摩德中的任意两人搭档完成。

  怎么会轮到他?

  琴酒拿了根烟叼在嘴里,正浑身上下找打火机。

  “借个火。”他冷不丁说。

  “我不抽烟。”

  琴酒闻言嫌弃地“啧”了声,自顾自走到那堆垃圾旁弯腰翻捡。

  他好容不易找到个绿色打火机,里面没油,又原封不动地丢回去。

  几次三番,苍白修长的指沾上污渍,像昂贵瓷器上的裂缝,让人扼腕。

  降谷看了会儿,绷着脸走过去,一把抢过他嘴里的烟:“你伤好了吗?就抽。”

  此话一出,琴酒愣了,神色古怪地睨他。

  降谷又何尝不是?刚才在旁边默默看着,内心忽然对琴酒不爱惜自己身体的行为恼火不已。

  这是他此前从未有过的,到底怎么回事?

  降谷把惊愕掩下,刻意回想起侧写师那份针对琴酒的报告,上面写着:

  【被分析对象智商高、心思缜密且掌控欲极强。但意外地,也会对和他同样强势的人感兴趣,并当成一场博弈。】

  自己是为了设立陷阱才这么做的。降谷在心里默念。

  他抬头,果然看见琴酒稍纵即逝的笑:

  “是我向Boss推荐你的,因为你把我照顾得很好,我不想欠你人情。”

  说完,他转身走了,黑色的风衣下摆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

  不过,降谷没听见风声,只注视着琴酒的背影,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如鼓。

  两人回程,琴酒把降谷放在某个容易打车的路口,离开前从车窗里探头,面无表情说:

  “要是明天有什么差池,就毙了你。”

  “知道了。”

  降谷捏紧拳头,这才发现那根从琴酒嘴里抢来的烟没还,指尖都被上面残留的唾液弄得湿漉漉的。

  他下意识把手往袖子里缩缩,想把烟藏起来似的,绷直了身体目送琴酒远去。

  等保时捷完全驶出视野,他反手给风见打了个电话:

  “看看那个叫柯南的小不点在不在”

  降谷记得,柯南也抽中了进时光机的名额。

  *

  【里世界】

  吸烟区的人太多,松田跑到餐厅门口。

  季节由秋往冬过渡,晚风愈冷。

  烟上的火星在黑暗里明明灭灭,他故意抽得很慢,是不想回包间看见研二自欺欺人的模样。

  他们嘴上说着“时间治愈一切。”

  但手机里不肯删除的号码,买完堆在家里的蚕丝袜和橘红色唇膏都说明要真正放下很难。

  黑泽那么独特,恐怕这辈子都遇不到能让他们重新心动的人。

  松田仰望星空,把叹息咽回喉咙。

  烟再长也会抽完,松田看下腕表,估摸着闹剧结束,Hagi也该收拾完心情,遂迈着稳健的步伐往回走。

  他一进包间就发现气氛不对,大家围着中间的研二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逮住角落里的山下问。

  山下摇摇头却不回答。

  这时旁边的另一个同期说:“Hagi刚不是告白嘛~说了一长串,对方才找到机会告诉他打错了。挂电话前还笑。多尴尬啊!我们都在想怎么安慰他……”

  松田皱了下眉。

  研二和自己一样,那么喜欢那个男人,有可能把号码记错吗?

  他若无其事拨开人群,跳到好友背后,胳膊一横揽住脖子:“哟,听说你刚才出丑了?早知道我就不该去抽烟。”

  萩原转头看他,配合地咧嘴一笑:“就是啊,太糗了!”

  众人见状,总算松一口气,宴会的氛围再次活跃。

  到了凌晨一点,各回各

  松田等人都走完了,才问身旁的萩原:“到底发生什么了?不是打错号码这么简单吧。”

  萩原犹豫了下,不知该不该说。

  最后还是倾诉的欲望战胜理智,他撩了下头发,脸色端正:“首先申明,我没喝醉。”

  “嗯,我知道你酒量一向很好。说吧。”

  萩原深吸口气,把打电话时的情形事无巨细告知,末尾说出自己的推断:

  “我觉得接电话的,就是黑泽。”

  萩原的说辞比松田预想的更离奇,他沉默几秒:“但是Hagi,我们是亲眼看见黑泽的尸体,甚至他被解剖的。怎么可能……”

  话说一半,之前跑去厕所狂吐的山下推门进来,虚弱道:“我也觉得萩、萩原说的没错。电、电话里的声音就是、黑泽教官。”

  “……”

  松田仔细地端详山下,对方虽然脸红如猴子屁.股,眼神却还清透,刚才的吐字也没错。

  被强行压制的思念如浪潮泛上来,就像每次看到蚕丝质地的袜子都忍不住买一双,回家放着。

  他迫不及待掏手机,拨出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山下被他拨号的速度唬了一跳,倒吸口气说:“又不是、拆炸.弹,不用这么、卷吧?”

  没人理会他不合时宜的吐槽。

  松田把手机放在桌上,余光瞥见神色紧张的萩原,猜想自己也是这样。

  开了扬声器的手机响过三声,出现那段他们熟悉的冰冷机械音: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他们的希望落空了,因为本来就不存在。

  *

  【外世界】

  翌日

  军.火交易在晚上进行。像琴酒这种级别的成员不用每天去组织报道,自由度更高。

  他的车停在警校门口,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帘却有种恍如隔世的荒谬感。

  今天周末,门房和食堂又坐在一起聊天,意外有些懒散。

  他做完简单的易容下车,边走边抚平风衣上的褶皱,端正衣领,琴酒察觉自己无意识的行为,不由失笑。

  因为任教官时要以身作则,他总准备得万无一失。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他走到门口,食堂阿姨和门房大叔脸上的皱纹比记忆里更深,精神却还很好。

  “抱歉,我想请问萩原研二是在这儿念书吗?”

  昨天车里的对峙,降谷或许觉得自己没露什么马脚,但毕竟是琴酒亲自教出来的,一个呼吸的停顿就能察觉端倪。

  而降谷不是第一次被怀疑为叛徒,上次他的表现就很好,连琴酒都没能辨认。

  琴酒思来想去,应该是他中途提到的“Hagi”对降谷产生了意料之外的刺激。

  昨晚回家后,琴酒试图用自己原先的警员编号查看萩原的情况,系统显示“该编号不存在”。

  是警员编号随死亡注销,还是时光机内外的事实发生改变?

  说到底,在真正的七年前,他也不是个刑警。更像是有人在时光机里故意把他放到了那个位置。

  “萩原吗……”

  听到这个名字,门口的几人神色一顿,不由自主面露哀凄。

  阿姨刚要说话,旁边的大叔警觉地拍拍她:

  “你谁啊?要打听他的消息。”

  话音未落,一个稳重的身影从校内走出:

  “发生什么事了?”

  “噢,校长你来得正好。有个人来打听萩原的下落。那个孩子……不是早就被炸死了吗?”

  说话间,他们回头望去,校门口空空荡荡的,哪儿还有刚才那人的影子?

  鬼冢越过众人,背着手审视周围,目光变得悠长,嘴里呢喃着曾经学生的名字:

  “萩原研二啊……”

  他教书几十年,虽然也有学生在执行任务时牺牲,但没有哪一届,像七年前那样一个班接连死了四个。

  松田阵平、萩原研二、诸伏景光和伊达航,还有那个下落不明的降谷零。

  他叹口气,转头对门卫说:“打个电话给爆处,就说有人来问萩原的情况,可能是来报复的。让他们当心。”

  *

  当晚十点

  降谷已经从风见那里得知,柯南和毛利兰都不在

  是还在时光机里没出来吗?偏偏是这种时候。

  降谷有些焦躁,真正坐上琴酒的车又不露声色。

  “你来开吧。”琴酒突然说。

  “?”

  “怎么?我都带你走过一遍了,还不认路?”

  降谷看琴酒居高临下的样子,不由咬了下后槽牙:“倒是不用抓住机会就讽刺我。”

  两人换了位置,琴酒坐在副驾驶,没一会儿就双眼紧闭睡了过去。

  降谷能通过呼吸判断人是真睡还是假睡,琴酒呼吸均匀,明显是真的。

  但即使睡着,眉头还是紧皱。

  降谷神情变得古怪,琴酒向来警惕,按理说不会在别人开车的时候睡着。

  除非真的很累,或百分之百相信那个人。

  那个人?

  自己吗?

  琴酒会相信他?

  降谷因这个想法勾唇一哂,却也不自觉放慢速度。

  没想到这个举动却让琴酒猛地清醒:

  “你干什么?约定时间赶不到,要你好看。”

  “……”

  *

  经过一路颠簸,两人比提早二十分钟到达码头。

  他们兵分两路,确认没有埋伏或盯梢。做完这一切,黑暗中一艘大船缓缓靠近,数十个西装笔挺,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搬着沉重的木箱从船上下来。

  为首那个抽一口雪茄,把烟都喷在琴酒脸上说:“Gin, long time no see. And who's this”

  “我们的组织成员,代号波本。”

  “Well, I prefer that woman. How about u bring her here next time and I'll give ur boss some discounts Or tbh, ur good as well. I'm ok with both men and women u know.”

  男人话音未落,降谷猛地举枪瞄上他的脑门:

  “先生,对你的合作伙伴表现尊重很难吗?”

  说话间,男人下属的几十把枪也齐刷刷瞄准降谷和琴酒。

  琴酒旁观几秒,慢条斯理把降谷的枪.口从男人头上挪开。

  “抱歉,我老板最不缺钱。但要是我们今天不能平安回去,恐怕他下次就不会跟你合作了。据我所知,他给的价格很好看,不是吗?”

  男人耸耸肩,示意手下收了枪,改用蹩脚的日语说:

  “货都在这儿,自己验吧。”

  在下属们用铁锹打开木箱的同时,这片本该如墨漆黑的港口忽然亮如白昼。

  “你们被包围了,蹲下来双手抱头,不许动!”

  琴酒听到这话,反射性地看向降谷,满眼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