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顿了下,若无其事问:“你哥最近怎么样?开放日过去很久了。”

  景光神情微妙:“怎么突然问到他?其实我今天刚见过。”

  ……也就是说,景光是和黑泽还有高明哥一起出去的。

  想到这里,降谷喉咙发痒,冥冥中仿佛有股力量把他往“正确”的道路上推。

  他攥了下拳:“那你知道黑泽和你哥是什么关系吗?”

  没想到此话一出,景光立刻摆出防御姿态:“Zero,从刚才开始你一直想说什么?”

  降谷和景光是多年好友,从一个简单的眼神、动作就能探知对方心意。降谷预感这次谈话不会非常愉快,但决定的事就要去做,这都是为了景光好。

  于是他沉一口气,掏出裤袋里的手机,调到那段视频递过去。

  景光狐疑地瞥他一眼,低下头,脸色随时间推移愈发苍白。

  明明是两分钟不到的内容,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直到降谷忍不住催促,甚至出手去抢。

  景光目光怔忡,但很快掩饰住了,抬头对上好友担忧的视线笑道:“这东西留着对教官不好。”

  降谷顺着景光的视线,这才发现视频被删了。

  他心跳一顿:“你……”

  话刚出口,景光起身,脚步踉跄地走到门边:“Zero,我还是有点不舒服,方便的话请让我自己呆会儿。”

  景光用的虽然是商量口吻,驱客的含义却十分明显。

  降谷不忿。自从两人成为朋友,他从没被这么冷淡地对待过,尤其还涉及黑泽。

  为什么要这么维护他?

  降谷一个箭步冲上去,当着景光的面“砰”地关门。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是你的教官,还和你哥纠缠不清。连你哥这么冷静的人都因为他方寸大乱,你能逃得过吗?”

  景光神色平淡地看他:“一定要凌驾在他头上的,是你不是我,Zero。而且你知道什么人才会花一天去调查这种事?”

  “是被雇佣的私家侦探、怀疑丈夫出轨的妻子,想抓恋人偷腥证据的男友。你又是以什么立场在做呢?”

  景光的语气波澜不惊,却像支利箭直插降谷心房。

  他确实没有资格,还是自己放弃的—

  片刻前黑泽在办公室里问他,要把那个答案当真还是当假。

  是他亲口说的“当假”。

  景光笑容悠然,补充了句:“我已经和教官告过白了,他同意我喜欢他。”

  “!”

  一瞬间,降谷的眼里燃起火焰,为不清醒的景光,也为轻易被激怒的自己。

  他不顾景光还在发烧,猛地挥拳过去,对方脸色一沉,眼疾手快抓住:

  “没想到你会打我。”

  “就是要把你打醒。”

  “把我打醒?你以为你故意让我看那段视频我就不生气吗?我一直忍着,只是因为他喜欢沉得住气的人。”

  “……”

  到底、到底那个叫黑泽的男人有什么好?

  让景光变成另一个人,冒牌保安说出状似大度的话,连他自己都……

  两人剑拔弩张时,门开了。

  萩原和阵平的脸映入眼帘,他们的表情没有预料中的震惊,看来偷听了很久。

  萩原尴尬地挠挠头发:“额,我们本来是想看看景光的烧有没有退,不是打扰你们。”

  相比萩原的息事宁人,阵平一把拽好友进房间,关了门斜靠在上面,饶有兴致地问:“怎么,连降谷也终于知道你的真面目了吗?”

  降谷和景光已经把拳头放下,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竭力装作无事发生。

  闻言,降谷抬起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Hiro啊,为了制造和黑泽独处的机会,张嘴就说我们不陪他加练。”

  “……”

  降谷震惊地回望景光,对方脸色冰冷,看都没看他一眼,越过他的肩膀直视对面的阵平:

  “那你又怎么样呢?需要我告诉大家,你是怎么躲在教官的办公桌底下,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把自己裤子都弄脏了吗?”

  “!”

  听到这话,刚才还很得意的阵平脸色骤变。

  剩余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他,眼里有古怪、有惊诧。大家都是男人,说到“裤子弄脏”果然最先想到那种事。

  阵平被目光凌迟,不管不顾冲上去,降谷和萩原挺身阻拦,几人顿时打作一堆。

  虽然四人现在关系亲近,但要真分个亲疏,萩原肯定是帮阵平,更何况降谷综合第一,和两个人对抗也绰绰有余。

  缠斗间,萩原裤袋里的东西滚落,轻微的声响没引起他们本人,而是景光的注意。

  他低头望向自己脚边,等看清那管橘粉色的唇膏顿时眸色一凛。

  “教官嘴唇上的伤口是怎么弄的?感觉很粗糙。”

  “被疯狗咬的,不过涂了唇膏应该会好得很快。”

  黑泽是那种自己会涂唇膏的人吗?

  之前有看见过萩原涂唇膏吗?

  如果没有,他为什么随身携带?

  嘴唇上的伤口、视频、唇膏、萩原……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串联成线—

  送黑泽唇膏的是哥哥,帮他涂的却另有其人。

  想通的景光莫名笑了声,转头看向窗户上的自己,脸色阴沉得很可以。

  这种情况下也要沉得住气吗?

  恐怕世界上没人能做到吧!

  他想着,大步流星冲上去,一把揪住萩原的后领朝对方挥拳。

  对降谷战意正酣的萩原愣了下,右眼结结实实被打中。他倒吸口冷气,等模糊的视野恢复清晰,不由怒火中烧:

  “你又在发什么疯!”

  “帮教官涂唇膏的是你吗?”

  萩原瞥了眼景光握在手里的东西,眸中闪过一丝烦躁。

  该死的,怎么没发现这玩意儿丢了?

  他挑眉笑道:“对啊,怎么了?想知道我是怎么帮教官涂的吗?”

  “你!”

  萩原抓准对方情绪波动的瞬间,猛地探手夺回自己的东西,见景光还不依不饶,索性一脚踹在对方膝盖上。

  他捂着右眼居高临下看倒在地上的景光,恶狠狠说:

  “你以为我看到你早上在出租车里像树袋熊一样缠着他,我就不生气吗!”

  本来还看在景光发烧的份上,现在,算了。

  打一个人也是打,两个、三个也是打。

  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打架可以抱团,极度排他的爱情不可以。

  所以说到底,这次还是要各自为阵。

  萩原想着,朝距离自己最近的阵平挥拳过去,在对方错愕的眼神中,终于心无旁骛打成一团—

  四个人不分敌我地打成一团。

  *

  半小时后,鼻青眼肿的四人在教官办公室排排站。

  黑泽拧开手里唇膏的盖子,在指尖蹭了点,又揉搓两下,像是在检测这东西的滋润程度。

  他长而直的双腿搁在办公桌下的踏板上,露出漆黑锃亮的皮鞋面和一小截脚腕。

  站在桌前的四人明明刚才还像斗志昂扬的公鸡,这会儿却都成为蔫儿了吧唧的小白菜,大气不敢喘一声。

  但他们垂着头,视线也不老实,总是往黑泽的身上瞟,那些被他们擦过、拽过、亲过、咬过的地方,只要静静地呆在那里,就让他们心浮气躁。

  这样拙劣的窥视当然没能逃过黑泽的眼睛。他嗤笑一声漫不经心道:

  “其实我无所谓打架,但你们四个都‘站’在我面前,让我很不满意。在我的观念里,要么你直接把人打进医院,自己退学等着坐牢,要么就给我安分守己。”

  他用眼角余光打量下四人,混着些许鼻音问:“对吗?”

  “……”

  回复他的是一片寂静,不过呼吸声明显比刚才大些。

  脑子里装死很久的系统蓦地跳出来:“emmm,他们要是退学,你的任务可能就完不成了。”

  “……”

  黑泽狠狠拧了下眉,从座位上站起。他手插口袋直接掠过最右的降谷,走到景光面前,伸手探探对方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我的手好像太冰了。”

  说着,他又弯腰把脸凑过去,景光吓得倒退一步,在他的呵斥声中勉强站住。于是额抵着额,黑泽细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和残存创口的嘴唇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景光眼前。

  他知道大家都在看着,不该有任何逾越行为,但也贪恋这一刻的特殊对待,所以下意识屏住呼吸,连眼睛都强撑着不让它眨。

  “教官,你罚我们吧!”景光身旁的阵平很急切地喊,蠢蠢欲动的手随时都可能直接过来拽黑泽的手腕。

  但景光什么都不在乎,只一心注意黑泽的动态。

  “告诉我。”他听见黑泽循循善诱说,“是谁先挑事的?”

  “!”

  景光顷刻间从如踏云端的幸福感坠落,清醒过来,抿紧的唇张开一条缝:“对不起,我不能说。”

  黑泽狭长的眼眸划过一丝恼意,上半身像蛇灵敏地缩回去,接着反手给旁边的松田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在办公室里回响,不止松田和景光,连身处两端的降谷和萩原都惊呆了。

  大家忍不住抬头,担忧地望向被打的那个。

  黑泽冷冷的目光转到松田脸上,语气陡沉:“你刚才是在教我做事?”

  他的力气很大,不过一下,松田就皮肤泛红,露出隐约的巴掌印。

  松田朝地上淬口唾沫,像头雄狮狠狠盯着黑泽,蓦地笑了,说:

  “教官,能不能麻烦你下次换只手打?这只上面留着别人的痕迹,我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