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滴“啪嗒啪嗒”随时把窗户砸破。

  房间里却很安静,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安静而焦灼。

  直到萩原察觉脚边的异物,他直勾勾盯着黑泽像锁定猎物的头狼,摸索着拿起东西,看清的瞬间不由吹了下口哨。

  黑泽趁机挣扎,却被压得更紧,身体互相贴着,连点缝隙都不给了。

  萩原的视线慢慢从唇膏转移到对方脸上,爽朗的笑容把眼里的占.有.欲掩得很好。

  “教官教的,随时保持警惕对吧?”

  黑泽也笑,脸上没有半点落于下风的窘迫,反而很愉悦。他的胸口随之起伏,单薄的天空蓝衬衫贴在身上,清晰勾勒出肌肉线条,是拥有力量的美感。

  萩原看得着迷,慢慢拧开唇膏盖子,泛着光泽的膏体晶莹可爱,他说:“这不像是教官会自备的东西,别人送的吗?”

  “造成你嘴唇伤口的人。”

  他后一句的语气是陈述,像完全掌握了嫌疑人的犯罪过程。

  黑泽不说话,只是神情淡漠地看着他。

  但对方越平静就越想让人打破。

  这是传说中的“以动制静”。

  萩原曲了曲腿,调整个舒服的姿势,两人膝盖撞在一起时痛感很尖锐。

  他却笑了,闪电和雨水一并倒映在眼睛里:“别人送的东西,不好好用可不行啊。如果教官不习惯的话,就由我代劳好了—”

  说着,他把唇膏细密地抹在自己唇上,确保每一个角落都被完美覆盖到了,一边还用眼角余光窥探黑泽的反应。

  黑泽没有动作,等萩原俯身凑近,才终于明白对方想干嘛似地眨了眨眼。

  萩原嘴角上扬,神情却还紧绷。他暗自戒备黑泽可能有的反击,直到两人的嘴唇相触,一人凉,一人滚烫。他总算松了口气,想好好享受这个吻时,忽然—

  黑泽怒目圆睁,细密的睫毛擦过他的眼睑,下一秒用膝盖狠狠顶向对方!

  剧烈的疼痛瞬间包裹萩原,冷汗顺着额头直往下滑,他狼狈地捂住那里,脸色苍白看着黑泽。

  黑泽缓缓起身,微勾的嘴角不掩嘲讽:

  “随时保持警惕,嗯?”

  萩原不可置信:“总不能接吻的时候还很戒备。”

  “但实践表明,接吻和做X的时候最容易被杀。”

  组织里甚至专门有以此计完成任务的成员。

  他翻身下床。萩原明明痛得直抽冷气还死命拽住他的手腕:

  “看在我差点被弄废的份上,至少让我把唇膏抹完吧,教官?”

  萩原可怜的表情扮得惟妙惟肖,黑泽垂眼冷冷地睨他,他赶忙说:“用手,这次用手,我保证。”

  萩原本以为即使这样黑泽也不会同意,毕竟对方心肠很硬。

  但黑泽出乎意料地在床边坐下,和萩原面对着面,看他迟迟没有动作还挑眉催促。

  萩原见状,立刻重整旗鼓。

  但到底存了歪心思,不可能真的老老实实。所以萩原不是握着外包装而是直接把唇膏碾在指尖。

  他边这么做边偷看黑泽,对方没有制止。

  用手指去触碰喜欢之人的嘴唇,是和亲吻截然不同的悸动,倒不如说—

  “因为没亲到,所以更想了。”

  萩原情不自禁舔了下自己的唇,眼里几乎搓火。黑泽却开口问:“为什么突然这么急?”

  “啊?”

  萩原猝不及防,食指竟直接探进黑泽嘴里,压住舌头,牵出一条银线。

  原来他来不及探索的部分也很湿很热,像外面的豪雨让人心烦意乱。

  萩原灼灼的目光注视银线,直到那玩意儿好不容易断了才慢吞吞说:

  “可能是快毕业了,怕来了新人就被教官忘记吧。”

  其实还有更深层的原因,警校生活总会结束,从这里离开后他就要马不停蹄进入爆处组。

  此后不是有没有空回来看他,而是有没有命回。

  如果其他人还能慢慢和黑泽发展感情,对萩原来说绝不可能。

  所以—

  才想在此之前留下些东西。

  哪怕是一个稍纵即逝的吻。

  “那你要告诉我什么?”黑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说。

  他们离得那么近,近得他能清晰看到黑泽嘴唇上的每一个创口。

  接吻应该是让两人都舒服的事,为什么那个不具名的家伙要那么粗暴?

  萩原温柔地笑着摇摇头:“还是不说了,否则背负着一个死去之人的心意是很痛苦的。”

  他朝不保夕,有些话埋在心底的好,即使—

  彼此都心知肚明。

  回应萩原的是黑泽冷漠的脸。那一瞬间,他突然懂了,有幸和黑泽接吻的家伙之所以这样,是拼命想在喜欢的人身上留下点属于自己的烙印。

  因为黑泽就像阵风,轻轻拂过众人却谁也抓不住的风。

  “抱歉抱歉~黑泽教官是不会有这种困扰的对吧?毕竟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故意这么说是为了等黑泽否认。

  但等了很久,等到自己都累了,只好把食指放进嘴里用力舔了下,装作不在意地评价:“嗯,酸酸甜甜的。看来帮教官买唇膏的人下次还想亲你。”

  其实萩原挺羡慕对方的,因为帮喜欢的人买唇膏会不可避免想象亲上去是什么感觉,就算没法一下把想象变成现实。

  但他连这种机会都没有。

  很多时候,人太过聪明通透也不是好事。

  黑泽不置一词起身走到门口,回过神的萩原赶忙追上去:“教官,你的唇膏……”

  黑泽转过头:“这种东西我是不会自己涂的。”

  “!”

  萩原非常敏锐,一下就听出对方的话外音,他眼里迸发光芒,按捺狂跳的心脏,小心翼翼地试探:

  “那以后,教官查房的时候……”

  “查房不睡,你不怕被处分?”

  “不是有‘约定俗成’吗?我保证教官一走就会直挺挺躺在床上。”

  黑泽冷着脸嗤了声:“你刚才问为什么我对你不如别人?”

  “因为你一直是让我放心的学生,所以下次如果要骗我进门,至少准备个顶级难度的模型,不要—”

  黑泽盯着萩原一字一顿说:

  “侮辱了自己的实力和我的眼光。”

  “!”

  没有人能在听到喜欢的人说这种话后还保持理智,萩原也不能。

  眼看黑泽就要打开门锁,萩原一个箭步冲上去堵住对方:“教官……”他隐忍地喊。

  即使手被抓住,后背紧贴胸膛,黑泽还是很冷静:“你只能二选一。”

  要么冲动获得短暂的快乐,要么忍耐得到更长久的奖励。

  萩原当然知道怎么选。

  他本打算环住黑泽的腰,想了想还是克制地撑着墙,俯身凑近对方耳畔低低地问:

  “那教官每天都会来吗?”

  “我不知道哪天还能不查房。”

  “好吧~”

  萩原主动松开手,看黑泽开门离去,一次都没有回头。

  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他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

  聪慧的人通常会权衡利弊,但偶尔放任自己在梦境里迷失也没什么不好。

  既然每一天都是生命的倒数,就及时行乐吧!

  *

  翌日清晨,黑泽接到高明电话,按对方作派,不是要紧事不会这么干。

  黑泽接起:“怎么了?”

  听筒里高明的声音难得失去冷静:“阿阵,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

  萩原起了大早,昨晚虽然不能算睡得很好,但出于某种原因,他精神抖擞。

  今天是周六,阵平发愤图强,去模拟审讯室练问讯,“好警察、坏警察”的招他用得一般,经常充当坏的一方。

  但真正的高手能独自完成整个套路,所以他选了脾气比自己更急的班长,随行还有隔壁班的山下。

  这家伙自从被外公当众训斥,也洗心革面准备重新做人。

  一来二去倒和阵平处得还行,不得不说有些神奇。

  降谷零也很快没了踪影,萩原去找对方时房间空荡荡的,只有窗帘在风的作用下微微摇晃。

  “诶~”萩原靠在门框嘴角噙笑。

  就算不考虑恋爱中的竞争,黑泽带给他们的影响也是良性的,成功激发了每个人向上的欲望,非常有一套。

  萩原当然也要努力,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关心关心剩下的那个—

  昨晚黑泽离开后不久,走廊传来特意放轻的脚步声,他把门打开一条缝,看见浑身湿透的景光踉跄地走了回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萩原内心隐约有些猜测—搞不好又是和黑泽有关。

  *

  萩原走到景光房间门口敲了两下没人应,尝试拧门把却自动开了。

  他三两步过去,发现躺在床上皮肤泛红的诸伏景光,干裂的嘴唇还低声呢喃着什么。

  他犹豫了下俯身去听,在耳边响起的是那个刻在心底的名字。

  “黑泽,教官……”

  萩原顿了一下,无奈叹出口气:

  “虽然我们是情敌,但也不能不管你的死活啊~”

  说着,他认命地找起了水杯、毛巾、冰贴等一系列东西。

  据萩原估计,景光很可能昨天后半夜就开始烧了,一直硬撑着。他的体温不那么容易降,忙活了好一会儿,还是浑身滚烫。

  萩原正打算把景光拖起来送医务室“急救”,黑泽意外来了。

  “教官!”他暗藏欣喜地叫道,语气里是只有两人知道的秘密。

  黑泽径直从萩原身旁经过,飞快“嗯”了声,盯着床上的景光问:“他怎么了?”

  “景光昨晚好像淋了雨,正在发烧。”

  听到这话,黑泽脸上完全没有担忧,反而嘲讽地勾唇笑了下:“淋雨啊……但现在恐怕没时间让他在床上耗着了。”

  黑泽弯腰拍拍景光的脸,力气之大甚至能隐约看见覆在皮肤上的掌印。

  景光不情不愿地“醒”过来,下意识伸出的手指穿过黑泽金发的缝隙:“黑泽,教官……真的是你吗?”

  他喜悦的模样连站在后方的萩原都能被感染,距离更近的黑泽却不为所动,在对方手指滑落的瞬间硬生生拽住:

  “你想知道外守一的精神鉴定结果吗?想就给我起来。我只等你3秒。”

  *

  片刻后,萩原帮忙把高烧的景光扛上出租,自己也正要弯腰坐进去。

  黑泽一把拦住他:“你在干什么?”

  “一起去啊。”萩原语带揶揄,理所当然地说,“教官看起来不是很会照顾人。”

  黑泽表情冰冷:“你觉得自己已经优秀到可以管别人的闲事吗?别忘了我昨晚和你说过什么。”

  说到昨晚,萩原不免内心悸动,很想和面前的男人有一些亲密接触。

  于是假装整理头发,放下手时尾指飞快勾了下对方的。

  黑泽瞥他一眼。

  “抱歉教官,只是不小心碰到。”

  萩原耸耸肩,说着显而易见的谎,黑泽冷淡的模样没能浇灭他胸口的火苗,反而像添了把油。他压着嗓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

  “为什么不让我跟?照顾病人很麻烦的,我想帮你分担。”

  黑泽置若罔闻,风衣下摆擦着萩原的膝盖经过,走向副驾驶。但他还没落座就被司机表情为难地劝阻:

  “后面的客人看起来状况不太好,您要不和他一起,方便照顾?”

  司机没明说,但意思很明显—

  要是黑泽不照做就会被拒载。

  萩原见黑泽沉着脸朝自己走来,不等对方说话就乖乖让出通道。

  反正黑泽对景光也没兴趣,单相思的人不足为惧。

  倒是黑泽偶尔吃瘪很有意思。

  他已经打定主意不提供帮助,就算黑泽生气还有晚上单独见面的时间可以弥补。

  萩原想着,不由露出胜券在握的笑,目光灼灼地盯着黑泽,势要让对方通过对比了解自己的好。

  出租起步的前一秒,黑泽摇下车窗,他自动凑过去却听对方漫不经心地说:

  “今天周六,不用查房。明天也不用。”

  “!”

  萩原闻言,心里膨胀的气球一下漏气,还来不及认错,出租就插上翅膀载着那人飞走了。

  “……很难不怀疑你是故意的。”萩原不自禁碾了碾昨晚帮黑泽抹唇膏的食指。

  忽然,他眸光一凛—

  因为后窗里的诸伏景光像树袋熊一样缠上了他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