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并刀如水>第79章 天涯79

  苏梦浮腿脚不怎么好,在软香馆的时候就只能在轮椅上行动,每每站立行走,对她的腿而言都是折磨。所以她宁坐不站,能坐便坐。

  那只叫做咪咪的黑猫常年趴在她身上,替她当暖腿作用。

  但是这没良心的小东西,一下就被人拐跑了,被人千里迢迢地带到了荆西府。苏梦浮看着不远处的一人一猫,很是沉默。

  她感觉自己的腿脚有点发软,有些站不动。这小楼常年无人来往,凳子好些都坏了。苏梦浮看着摇晃的木板,索性坐在了地上,也不嫌弃。

  那边的伏东玄正在安置伤患,柳催院子住着的那几人跟他们一块逃了出来。承天府的刀剑不长眼睛,一拨一刺就让人身上挂了彩。

  这对老夫妇长在民风剽悍的边关,即便受了伤也一声不吭,只有他们的小孙女抽抽搭搭地掉着眼泪。

  没有药,伏东玄只能草草替他们包扎了伤口。

  “我们不碍事,你去看看那位……”他们看着苏梦浮的方向,一时间不知该怎么称呼她。

  苏梦浮还梳着未出阁女子的发髻,不能称做夫人,但以她的年纪又实在叫不出口小姐。还是那个小姑娘灵光一现,开口说:“那位女侠。”

  苏女侠没有佩剑,跟她一道而来只有一段红绸,就缠在她手腕上。这红绸对上刀剑也是不遑多让,承天府的人对上她没有一点办法。

  虽然后面李金陵来了。

  他们这几人,当真是把老弱病残凑得齐全。苏梦浮没有在李金陵手下讨得好处,她吐了口血,仍是带着他们从那群人的包围中杀了出来。

  伏东玄带着咪咪走到苏梦浮的身边,二十多年未曾见,她容貌已经变了许多,但伏东玄知道这就是他惊艳他整个少年记忆的人。

  “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混账,一个讨人嫌的大混账,这是终于想起我了?”苏梦浮嘴不留情,她坐定不动,看伏东玄的手在那只黑猫上拍了拍,叫咪咪跑到了苏梦浮身上。

  咪咪踩到苏梦浮腿上,用那双圆圆的绿眼睛安静地注视着她。苏梦浮看了一眼就撇过头去,小声骂道:“没良心的。”

  “情君……”伏东玄叫了她一声,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崖州的时候他就知道苏梦浮寻过来了,但他心中有愧,不敢见她。这次来荆西府是为了柳催,但他还带有一点私心。

  苏梦浮也没看他,来时她想过很多,见面要说些什么。但当她真的见到伏东玄的时候,她又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了,跟个骗子能讲什么?

  “苏情君早就死了,死在了上阳,现在这个废人叫苏梦浮。”她闲闲地说着,觉得自己的膝盖好像有针扎似的疼痛。

  “叶家小辈。”她不想和伏东玄在这里大眼瞪小眼,于是高呼一声。

  这声之后,外头果然有了一点动静。叶听雪在门上敲了两下才推开,走进了这栋平平无奇的荒败小楼。

  他一路跑过来,途中还很心惊。原以为承天府的人还会暗中派人跟踪,趁此机会一网打尽。但叶听雪绕了一圈,发现身后并没跟着人,暗中也没有眼线。

  也不知是李金陵太自信还是太自负,笃定他们在荆西府出不去,有的是时间好好收拾他们。

  叶听雪脑子乱得很,在见到苏梦浮几人之后才彻底冷静下来。他见了苏梦浮,也见了伏东玄,果然是那日在死人岭里的中年书生。

  “你见到李金陵了?”苏梦浮眯着眼睛道,叶听雪身上有些狼狈,显然是刚和人交过手。她叹了声,“才从关外回来,就见了这么晦气的人,也是命苦。”

  “前辈没有大碍吧?”叶听雪只看到她疲惫地席地而坐,红绸艳丽,此外身上再不见有殷红颜色。

  苏梦浮果然摇头,那厢伏东玄适时开口道:“李金陵不追着你来,一时半会应该还顾及不上我们。此处破旧了些,但还算安全。我留了暗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接应,不想竟是你先来了。”

  他说话温吞,浑身上下带着一股书卷气,仔细看又有些病恹恹的。若不是柳催提及他之前的身份,谁能想到这人曾是大楚最年轻的状元郎?

  “你们无事便好,一会儿我差人送药来。”叶听雪心里有过考量,两位老人受了伤不便挪动,停在这里修养也未曾不可。

  “我不走,让这位侍郎大人跟你回去吧。”苏梦浮在咪咪油光水滑的毛皮上摸了一把,说话很是冷淡,“反正他也不想见我,是我千里迢迢过来讨嫌了,原来人家还是留有后手的。”

  她仰头看着天,叶听雪觉得这两人气氛有些怪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伏东玄无奈地笑了笑:“我也不走,一屋老弱病残不该没人照看。”

  叶听雪又留了片刻。苏梦浮没有话要跟他说,于是他又被伏东玄送着出了门。

  门虚掩着,伏东玄没有进去,叶听雪走出一步后忽然回过头,他对上那人的眼神。伏东玄还是很温和,但那双眼睛下面藏了无数的心思。

  “大公子,柳催还好吗?”他问道。

  叶听雪摇摇头,柳催为了追着他出了关,一路马不停蹄地冲进新曷支里,并在里头闹了一场,和人厮杀九死一生,大伤小伤数都数不过来。

  他伤还未愈,对上李金陵又贸然动用阎王令,那副身躯的苦楚,叶听雪已经不敢想象了。

  “他本该同我回去,却一意孤行要出关找你,我拦不住,便随他去了。他如今行事已经完全听不动我等劝诫,大公子多看看他吧。”伏东玄说着,这话在叶听雪耳中却显得有些古怪。

  伏东玄像他行了个礼:“别叫他对上李金陵。”

  叶听雪点点头,他心中了然。李金陵的出现出乎意料,但仔细想想又有些诡异的合理。他是朝廷之人,为皇帝奔走本事应该。但承天府处理的是江湖事,他怎么敢染指军机?

  他肯定是有别的筹谋。

  叶听雪心中忧虑,柳催出入关卡都凭借着岭南王府的令牌,李金陵一查便知,若是知道了他和岭南王之间的纠葛,会不会顺藤摸瓜摸出他们背后的目的。

  而伏东玄是岭南人,如果他没猜错,伏东玄应该和那位岭南王是上下一心。柳催和岭南王合作建立在共同的利益上,柳催去杀谢怀,那岭南王呢?觊觎谢怀的王位吗?

  权力的斗争太复杂,叶听雪以为远在江湖的自己根本没有机会牵扯到朝堂的事,可没想到自己早就已经深陷其中。

  嘱咐过那几句之后,伏东玄也没有话要讲了,他沉默地看着这个年轻人的离开。

  这是柳催喜欢的人,伏东玄感到奇怪。柳催那性子他比谁都清楚,一个痛苦的人,一个身不由己的疯子。

  这样的人也会有心悦和欢喜吗?伏东玄不清楚。自己的情感就是一塌糊涂,因此总是对情爱怀以悲观。他从来都清醒,当年选择什么,舍弃什么,辜负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任何选择,可不代表他真的没有过一刻难过。

  于是他告诉自己,那都是为了大义。

  柳催是最该清醒和理智的那个人,他在死人岭里过来那么多年都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什么,求什么。

  背负这么沉重的命运,有时候伏东玄也会害怕他,怕他真的成了一个疯子。

  尤其在他对上叶听雪的时候,让伏东玄感到他愈发不好操控。柳催会为了这个人放弃一切吗?伏东玄不清楚疯子会做出什么选择。

  清醒的人最痛苦,可他还是希望柳催能够清醒。

  “伏东玄。”屋内有人喊了他一声,令他倏地把神思抽回,是苏梦浮在叫他。

  叶听雪又回到那间小院子里,推开门时他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直到他果真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

  柳催对门坐在,也不在凳子上,就坐在一地狼藉之中。分明一切都很凌乱,但叶听雪完全不顾,他只能看到柳催一个人。

  “怎么在喝酒?”叶听雪几乎是跑过去柳催身边,酒气浓烈,令他闻一闻就要醉倒。

  柳催拢了拢自己的衣襟,看到他很开心,笑着解释说:“因为嘴巴好寂寞。”

  那酒壶被叶听雪劈手夺了,一身是伤还不忌口。他掂了掂,发现这壶酒被喝得只剩一点点。叶听雪大感无语,又不想浪费,于是对着壶口把剩下酒液全部喝了。

  还是漠北的“烧刀子”正宗,叶听雪没想到这酒这么烈,像团火一样被吞到了他肚子里。酒气上脸很快,他立刻就觉得有些脸热。难受,于是抓着柳催那双冰凉的手往自己脸上贴。

  柳催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叶听雪也跟着不管不顾地坐到了地上,和柳催挨到了一起。

  “我见到伏东玄了,他们都没事,就是何叔他们俩受了伤,我派人送了药和吃食过去……李金陵应该暂时不会找上他们的麻烦。”叶听雪絮絮叨叨地说着,言外之意都是让柳催不要担心。

  他闻到一股很浅淡的血腥味,真的很浅,似有若无。他看向了柳催,后者安静地听他讲话,已经完全看不见他离开时候的痛苦神色。

  “他叫你别见伏东玄,我同意了,我也不要你见他。”

  柳催笑着点头说:“好,都听阿雪的。”

  叶听雪感觉柳催的手都被贴热了,但他还是没有放开。

  “李金陵说苏前辈是重犯,又说伏东玄是前朝罪臣,但他一个都不去理会,反而是一直在这等着我们,还说什么来日方长……”叶听雪皱着眉,脸色有点不好看。

  他感觉李金陵是为了他来的。李金陵想要那部《玄问天疏》,在萍州的时候就诱着叶听雪出关,是想看他把叶棠衣带回来后一并查找这部奇书的下落。

  但不知为什么,后来他们计划改变,直接向潇水山庄的人动手。

  他的师娘,那位已经逝去多年的福阳公主。在柳催放出她身份的消息之后,不是没有人查过她的旧物,只是没有任何的线索罢了。

  连潇水山庄都曾极力将自己与《玄问天疏》撇清,后来又听信承天府的人,信他叶听雪就是跟《玄问天疏》有关。

  叶听雪一直不理解他们为什么笃定自己一定和《玄问天疏》有关,直到昨日李金陵提及的时候,他才好像摸到一丝线索。

  他的父亲,即是前朝承天府的府主阳捷春。李金陵说他体内有长河落日的内力,这是日虹剑的内力。

  阳捷春肯将内力给他,又为什么不能给他的孩子一部《玄问天疏》呢?

  当年叶棠衣带着还是婴儿的叶听雪离开上阳,如果那时候阳捷春就把《玄问天疏》送出去了,那么因为宫变而毁掉的承天府里,不就没有《玄问天疏》了吗?

  叶听雪闭上眼睛,混乱的思绪令他心口发闷发堵,然后又开始一抽一抽的发痛。

  “阿雪。”

  他睁开眼,柳催叫了他一声之后就没说话,似乎实是在等他回应。叶听雪把那些忧思抛开,偏头去看柳催。

  柳催闷闷抱怨道:“我刚刚跟你说嘴巴寂寞,你又把我的酒给抢了。”

  叶听雪还当是什么要紧事,这话越听越不对劲,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哪里是什么寂寞,分明是来索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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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晚有课,写出来就更,写不出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