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并刀如水>第18章 山岭18

  “冷……”柳催听到他呓语,声音微弱,也就是他离得近才听到。

  柳夺香站在红伞巷口,见柳催抱着人上了马车,他眼里闪过千万种情绪,但最后什么话也没说。他想不通这位古怪的大哥居然就这么突然地决定回去死人岭,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有事找丘源就去找帮忙,不必客气。承天府的人虽然在渠阳城中,但掀不起多大的风浪,这么大一座城,天高皇帝远,他一个太监又能做什么呢?”柳催掖了一件袍子,将叶听雪裹得严严实实,慢慢嘱咐道:“但是不能掉以轻心,渠阳,渠阳,这是一个好地方……”

  他声音轻轻落下,柳夺香听得胆战心惊。马车正要走的时候,车帘子忽然掀开,柳催满眼含笑地朝他看了过来:“贤弟,今后我不再管你了,但你要记得来时路,也要记得你将要去哪里。”

  “我明白,山高路远,一路珍重。”柳夺香深呼一口气,伸手在车厢上扣了扣。

  “走了。”

  阿难握住缰绳,驱车离开了红伞巷。

  柳催他们跟着丘源的一支商队走,从渠阳往崖州去,这回不走水路,车马走了将近一旬才进到崖州的地界。

  死人岭只是江湖上广为流传的一个恶名,它的真名叫做峋幽山。峋幽山原本只是崖州群山中平平无奇的一处山头。在百年以前,朝廷和承天府主张在这荒山之中修建一处秘密大牢,用以关押江湖上那些十恶不做的大魔头,所以峋幽山也叫做死牢山。

  峋幽山在承天府覆灭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人看管,牢中囚犯有一人精通机关术,从内部破解了死牢机关。这些被关押数十年的魔头终于重见天日,有些离开死牢隐匿在江湖里,但更多的还是留在了峋幽山里。毕竟出了大牢,他们那举世皆知的恶名也不会让他们在这世道里好过,还不如在牢中斗法的日子。

  这些魔头聚在峋幽山里,不常出来作恶,人们逐渐也将他们当做了死人,所以峋幽山传出来一个死人岭的名头。

  去崖州路途颠簸,叶听雪病情反复,脑子时常不清醒,一路上都是浑浑噩噩。

  “前头是是驿馆,今晚可以好好歇歇,尤其是叶兄弟。”商队的管事是个好脾气的大汉,和丘源关系匪浅,因此对柳催这个年轻人很是客气。知道他车子上带着个伤患,行路总是多照看他们一些。

  他说着,眯着眼去看天色。这天不算太好,最接近一两天走着,天上多有浓云,不怎么能看见天光。他们估摸着会有雨下来,于是紧赶慢赶走了两天。

  不过还好只是天阴,并没有下雨。即使是这样,阴晴不定的天气同样也很让人头痛,尤其他们这货箱里装的都是些药材,进了水可是不小的损失。

  柳催坐在车前头,扬声道:“我看云越来越厚了,大哥您也别闲着,再把油布盖紧实一些吧。下雨了山路不好走,还是得快些去崖州。”

  群山青黛一色,因为日光不盛所以显得有些黯淡。柳催看着山色心情十分好,趁马车停下修整的时候,在路边摘了一枝春色。

  叶听雪这一路多在昏睡,即使醒了精神十分不好,干睁着眼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柳催回到车厢他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面前多了一簇五颜六色的野花。

  这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野花,原本在山野里开得灿灿烂烂,今天却被狠心人摘取了。

  他拿着花,却是为了讨别人开心。

  叶听雪抬眼一看,柳催捋了捋他细长柔软的发丝,然后把手里野花尽数簪了上去,于是叶听雪就成了这么一个花脑袋。他无语地闭上眼睛,柳催自己玩得很开心,凑过去在叶听雪耳边吻了吻。

  “是不是到死人岭了。”他也不动,轻声问柳催。

  车马行驶了将近三日的时候,叶听雪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渠阳。那时候他靠在柳催的怀里,帘子刚好掀起了一角。他们跟着商队行驶在官道上面,叶听雪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去哪里,闭眼想了很久才想起来柳催曾经说要带他去死人岭。

  柳催不会问他想不想,他没有选择的权力,再想回到渠阳显然十分不现实。叶听雪心力交瘁,使自己不去想软香馆,不去想对他纠缠不舍地袒菩教,也不去想他和有着千万种关联的承天府。

  “嗯?下雨了……”叶听雪没等来柳催的回答,自顾自道。他这副残破的躯体对阴雨天气有格外准确的预感,手上腿上的伤口隐隐发痛,让他非常的难受。

  柳催往外看了一眼,雨线果然落了下来。整个商队一时间躁动起来,还好他们离驿馆很近,走了不够半个时辰就见到雨里垂着的幡旆。

  管事的冲进雨里大喊指挥,柳催重新把帘子放了下来,那些杂声立刻浅了一些。

  “你不会真的好奇吧?”柳催看着他,眼里十分玩味。

  叶听雪也跟着笑了笑,心口痛楚难忍,他便没有说话。柳催掖紧那件厚厚外袍,几乎将叶听雪兜头裹住了。里头的人轻轻动了一下,也没有反抗,柳催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外头铅云密布,天色很暗,也不清楚是什么时辰。管事的领着随行镖师和人交涉,不多时就带着商队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驿馆。

  叶听雪进去的时身上连点水汽也没有沾上,倒是柳催淋时了半身。他还顶着那一脑袋野花,看起来有些可笑。不过商队的人都很忙碌,他跟在柳催身后像一个影子,除了阿难倒是没什么人注意他。

  “这雨好大呀。”

  “可不是嘛,憋了好几天了可算下来了,要是走快一些也不至于挨淋。”

  “热馒头,热馒头。”

  驿馆大堂里人挤着人,非常热闹。商队的人找了几张桌子刚刚坐下,那门外又跟着进来几个人。他们穿着厚重的蓑衣,背后不知背了什么鼓囊囊的一团,看起来有些驼背。

  蓑衣不断淌着水,整个大堂都浸湿了一片。管事的看了两眼,清了清嗓子踹开一条横出来的腿,骂道:“坐规矩点。”那伙计讪讪把腿收了,又与旁人闹成了一片。

  新进来的人拆了厚重蓑衣,甩到了地上。这回可以看清他们背着的是什么了。

  一把冒着寒光的铁伞,几只擦得锃亮的短棍。他们一共五人,帽子掀开后模样都很普通。为首那人脸上一条骇人大疤,从左眼下划过半张脸直伸到颈子里去,看着十分凶狠。

  “去楼上了。”那刀疤男子跟驿馆的伙计吩咐,也不理会堂中众人,踏着沉重的步子走上楼梯。

  叶听雪跟柳催站在楼梯旁边,那人过去时扫了他们一眼。刀疤男人的视线在叶听雪身上留了一刻,最后撇过去。

  “没什么好看的。”柳催捏了捏叶听雪的手指说,“等晚上又害你做噩梦。”

  “那是鬼吗?”叶听雪问。

  “是吧,不熟。”柳催说。

  那几人上了楼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来。镖师长吁一口气,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到这些江湖人总是要提起十二分的注意,因为有些缘分是不知道好赖的。他们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待到后半夜。

  柳催一语成谶,晚上时叶听雪果然做了噩梦,整个人汗涔涔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剧烈地喘息着,头脑晕眩不止,心口也在一抽一抽地发痛。

  他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坐在案前的柳催忽然回头问他:“想要我吗?”

  “不。”叶听雪浑身发冷,捏着被子蜷成一团。阿芙蓉的药瘾虽然还是像附骨之疽一样折磨他,但叶听雪竭力使自己保持清醒。这一路上只发过一次病,趁柳催没注意的时候,他拿小刀自残以求清醒,想生生捱着这痛苦。

  柳催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看着痛苦的叶听雪:“这里不是比马车好多了?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不。”叶听雪重复道,冷息丹可以缓解一些这样的痛苦,但他不能用冷息丹。只是服食过几次,那寒凉的药性就侵入他的五脏六腑。何况冷息丹的药效也在减弱,叶听雪不愿意再依赖任何一个会让他成瘾的药。

  柳催的气息靠了过来,叶听雪心里越发感到恐惧,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他感觉自己一脚踏进了鬼门关。脑中神经内紧绷,只需要一点,只需要一点他就会彻底沉沦。他不愿意让自己变成那副样子,只能痛苦地保持清醒。

  “我来疼你不好吗?”柳催声音好似鬼魅,不断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

  那人的手指落在了叶听雪的唇边,手指是热的,叶听雪脑子里充斥着恶劣的欲望。他死死抿住嘴唇,让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变得更加苍白。柳催不断抚摸着那可怜的唇瓣,他的动作几乎可以说是温柔,一点一点地打开了叶听雪的嘴唇。

  叶听雪神色痛苦,他张开了嘴,心里一横,狠狠咬向那人的手指。柳催早就摸透了他那副脾性,手指迅速卡进他的嘴里,没有让他咬下来。

  “狗似的。”柳催垂着眼,也不见得有多怜惜他,“我看着你疼到死。”

  叶听雪两腮发酸,嘴巴失去力道,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癫得不行了,张着嘴发出了一个疲惫的笑。

  “承认你离不开我这件事很难吗?”

  叶听雪笑容未散,他需要思考一会儿才能听见柳催在讲什么。柳催,柳催这个名字在他的脑子里转了又转,他确实根本没办法摆脱柳催。

  “柳催。”他含混不清地发出这一句,额头上滚下来的一滴汗刚好划过了眼睛,看起来就像一滴泪。叶听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坍塌,他也跟着深陷下去,无法抽身。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许久,叶听雪终于屈服了。他闭上眼,伸出舌头舔了舔柳催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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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了回来了,不写剧情了,先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