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并刀如水>第7章 软香07

  “二位不是昨晚离开软香馆了吗?”试弦温柔说道,“这是遭了什么罪?”

  柳催和絮雪形容具是狼狈,衣衫有些不整,看起来好像刚刚去哪里厮混过一番。

  苏梦浮左右看了看他们:“阿弦你和这两位小友认识?”

  “是昨日我桃花坞的客人。”试弦说着,又叹了口气,“昨日就说走了,没想到还留在馆中,是我招待不周了,我的罪过,我的罪过。”

  絮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站在柳催身边忽然觉得有些尴尬,这时候柳催忽然用手指挠了挠他的手心,絮雪愣住,一时没明白柳催是什么含义。试弦忽然朝絮雪看了一眼,他无端从那双美人眸里看出些森冷阴郁的意味。

  试弦瞧了这二人一眼,垂眸掩下思绪万千。昨夜赵睢和他们交过手后,身上的伤可算不得轻,当时教中密令有变,赵睢无奈将这两人放走。他们派人封锁了软香馆,上上下下都搜查了一遍,可这两人好像忽然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点踪迹也找不到。

  这个叫做柳催的年轻人和死人岭关系匪浅,他一定要带走絮雪,想必也是贪图那物。试弦眸光微暗,心道这两个人她不能再轻易放走。

  苏梦浮是软香馆的馆主,因为身体不好不常参与管理事宜,软香馆的一干事务都由试弦出面打理,现在试弦已经让袒菩教的人尽数占领了软香馆。让试弦放心不下的,还有这位名义上的软香馆主,苏梦浮久居留仙庭,她去寻人的时候却发现苏梦浮从昨晚就不在留仙庭了。

  今早问了人才知道苏梦浮到了桃花坞,就在她不许别人轻易踏进的书房里。试弦看向屋内那张紫锦木书架,那地方完好如常。

  原本坐在苏梦浮腿上的咪咪忽然跳了起来,踩着她跳到了紫锦木书架上,试弦心头一紧。苏梦浮慢悠悠地说:“这家伙骄纵惯了,来了桃花坞就直直奔着阿弦你的房间去,我真是拦也拦不住。”

  咪咪被她这么说了一通,恼怒地开始叫唤,却没人理会。于是又对着新识得的仇敌柳催怒号一声,在房里四处乱窜,最后消失在了窗台。

  还不待试弦说些什么,那屋外传来脚步声,试弦心里越发寒凉,外头有人说:“瞻前顾后,才有的这么多变数。直接将他们都杀了,这事情就好办多了,方试弦你在等什么?”

  赵睢换了一张面孔,方圆面孔,脸皮尽是些黑色麻子,眼睛眯成一隙,灰白色的瞳仁若隐若现。絮雪原本还不认得他,见了他右臂上的伤口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是昨天那个疯子。柳催握紧他的手,将他往身后带了带。

  “够了。”试弦忽然喊了一声,外头齐刷刷响起刀剑出窍的声音。赵睢踏进门,也不看试弦,眼睛直直盯着絮雪。

  “好多人,还是这房间小了。”苏梦浮幽幽道,这屋里充斥着骇人杀机,但她全然不觉危险。

  试弦收起了一贯的温柔神色,冷冷看着苏梦浮:“留仙庭哪里不好,你非要往这里乱跑,还是说你早就知道,才躲到我的桃花坞。”

  苏梦浮摇摇头:“我没想要躲,不然你见不到我的。我是来寻你的,只是刚好碰到了两个从地下爬上来的小家伙。”

  “真多废话。”赵睢说着,翻手抽出一把刀,直直朝房中人劈了过去。刀势凶猛,试弦没料到他会骤然出手,那刀毫不留情,竟是连自己也算在其中。

  苏梦浮狠狠推了她一把,轮椅借势往后移出一大段距离。赵睢的刀分毫不移,柳催从桌案上拣了一粒金豆子,冲着赵睢的手腕狠狠弹去。

  他不知使了多大的劲儿,空中划过一条血线,金豆子竟然生生洞穿了人的血肉。赵睢被那一股大力带偏,手甩了出去,刀顺势砸到了地上。试弦见他受伤,立刻跑到他身边。赵睢两只手都伤了,无力地垂在身侧,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房里众人,眼神冰冷。

  “尽是破绽,《婆娑经》练到你这个份上,我会选择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苏梦浮撑着轮椅,慢悠悠地往前滑了两步。

  试弦眼睛染血:“你果真都知道了。”

  苏梦浮摇头:“年轻时见识过,正好认得罢了。”

  柳催在这时忽然动手,飞身掠到赵睢身边,提掌朝他门面袭去。“杀!杀!杀!”赵睢愤怒大喊,外头飞进来数只箭矢,擦着赵睢而过,直冲柳催。柳催一脚踏在赵睢刀上,那刀被他踢起,稳稳落到手中。柳催侧身避开两只箭,手起刀落,其余几只箭也被他打了下来。

  这时赵睢一手抓着试弦衣领,另一手抓住房门往里带,脚下一蹬,整个人翻了出去。柳催杀心渐起,提刀一下斩开房门。外头“簌簌”几声响,转眼间箭如雨下。柳催身若惊鸿,箭矢未碰到他分毫。就在这一息之间,赵睢和试弦从桃花坞的楼阁上翻了下去,赵睢舌尖一动,嘴里吹起来一个奇怪的调子。

  “啁——”

  赵睢借力将身一扭,整个人没进阁楼里。絮雪见那几人都窜了出去,周边几座小楼浮现几个黑影,寒光乍现,又是箭矢飞来。絮雪吸了一口冷气,他闻到了硝石的味道,心道不妙。远处果然射进来一点火光,投在软纱帷幔上,立刻就燎成一片。

  “柳催!”絮雪大喊道,柳催投身下去以后,他就看不见那个人影了。他知道柳催身手不凡,可刀兵无眼,试弦一行人又手段颇多,将柳催引出去只怕有诈。

  外头几声巨响,絮雪心里更是不安。他想出去查看,方踏出去一步,一只燃烧的箭矢“噌”地地钉在他脚边。

  苏梦浮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他身边,声音幽幽,像鬼魅一样:“你既然想去见他,不如我们一道出去。我见你面善,像我一位故人,路上我们聊聊怎么样?”

  房中只剩两人,絮雪浑身发冷,苏梦浮同样难以捉摸,不知道能不能信。

  “我是一介废人,离开这需要你帮衬一番,这样讲能不能听懂?我的意思是,帮帮我。”苏梦浮长叹一声,从那破烂窗口看到晦暗不明的天色。

  絮雪推着她的轮椅,那人轻飘飘的,也不需要用劲儿那轮椅就跑得飞快。苏梦浮带着他去了一处机关,也不需下台阶,直直到了楼下。絮雪左右都看了,也不见柳催人影,不知道他追着人追到了什么地方。

  “嗯?”苏梦浮忽然用手停住轮椅,面露疑惑。

  面前站着一人,正是试弦好端端站在外头,红衣如火,弯唇冲二人笑了笑。她忽然拨下鬓上金钗,翻手一抖,那只细细的金钗抻成了半臂长的金刺。苏梦浮一拍轮子,连人带车冲了出去。

  眼前红云飘过,金刺闪过森冷明光,他见试弦的金刺朝苏梦浮袭去,想带着苏梦浮再避开一些。不想试弦手上一转,也不管苏梦浮了,直直朝着絮雪刺过去。金刺从他眼前划过,锋芒斩断他鬓边发丝一缕。

  试弦招招凌厉,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那金刺好像毒蛇,每招每式都直冲他命门。絮雪竭力躲避,脑中神经紧紧绷住,这时候忽然生起一点怪异的感觉。絮雪渐渐能瞧见金刺落处,虽然那一刻是电光石火之间,但他见着了便能动身躲过去,

  那厢的苏梦浮推着轮椅行出去很远,留这二人在房前争斗。絮雪只守不攻,虽然现在试弦伤不了他,但他仍落下风。他赤手空拳,试弦却有金刺傍身,让絮雪根本无法靠近。而等到絮雪力竭之时,试弦就可以用金刺将他一击毙命。

  “潇湘月动,流水无痕。此处没有剑,破刀正巧有一把,拿去。”苏梦浮大声道,她袖间忽然飞出一段朱红的绸布卷住地上不知何人留下的刀,红绸一动,刀被她生生拽起飞到絮雪的方向。

  试弦眼神一凛,她不想絮雪拿到那口刀,金刺微颤,刺向了絮雪的手腕。絮雪脚步一变,凌空跃起,翻手错开那道金刺。而红绸似通人意,越过了试弦,把刀稳稳落到了絮雪手上。

  他握着刀,手上乍然多了东西还让他有些不适应。刀真正落到手里后,絮雪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熟悉,好像他曾经也是刀剑常伴身侧。

  絮雪垂下眼,刀随心动,那刀势堪比悠悠江潮。试弦的金刺抵在这口刀下,震得她两手具麻,虎口爆裂流出殷红血液。絮雪压着刀,刀身一横挑开金刺,这一势清淡细腻,自是烟水渺茫处的太平无波。试弦没找到一点破绽,她似乎投身入水里,感觉四面八方都是浪潮。只听见“铮”的一声,刀顺着就要削去她的手掌。

  试弦避无可避,只好松手弃了那只金刺保全自己。金刺直冲絮雪,絮雪面色如常,刀刃一拂便将金刺打落在地上。絮雪将那物踩在了脚底,冷眼看着试弦,而试弦看不见他提着刀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不愧是你,哈哈哈,我给你用这么多药也没把你逼疯。竟然让你还能拿得起刀,提得动剑!”试弦的发髻失了金钗,一番争斗之后尽数散乱,长发披散,被风吹得张扬四散,让她看起来既狼狈又癫狂。她不愿放过絮雪,趁着这说话的空隙从腰间扯下一条软丝。

  试弦将软丝朝絮雪身上甩去,冲着他脖颈,缠上去之后就能生生勒死他。絮雪提刀应付,但这金钢利刃碰到软丝之后却被卸了力道。试弦提手,将那刀往外拽拖,她要缴了絮雪这刀兵。

  “水自无形,能涵万象。”苏梦浮道。

  絮雪听她提点,手上招式又变了。试弦的软丝紧紧纠缠,他的刀进退两难。于是絮雪顺着试弦的力道往前移动,越来越快,这让试弦心惊不已,只能后退。而絮雪已经将刀翻转过来,纷纷绞断了缠绕的软丝,这刀堪比缠绵流水。试弦手上一凉,半截袖子被刀锋划断,手臂同样被划了一道,手上多了一条红线,缓缓朝外渗出血珠。那刀极快,震得她手臂骨骼寸寸断裂。

  “收手罢,你打不动他的,阿弦自己心里不是也很清楚吗?”

  试弦怒目圆睁,死死瞪着苏梦浮:“少在那里说风凉话。”她身形踉跄,站起来时已有些勉强,她知道自己受了不轻的内伤。

  “你将袒菩教的人带到了软香馆,这里变得乌烟瘴气,我的生意也没了,你我这么多年的恩情啊。”苏梦浮十分感慨,推着轮椅朝絮雪那边过去。她见絮雪站着笔直,动也不动,很不对劲。

  絮雪骨骼生疼,靠毅力强撑着才没倒下。他不敢动,怕一动心里那口气就散了,他倒下,试弦定然不会放过他。苏梦浮将手掌抵在絮雪背后,轻轻一按,他感觉自后心传来一阵暖意,好像暖熏熏的春风过境,温柔抚过他身上那些残破不堪的经脉。

  她的内力不输柳催!这是絮雪心里的第一反应,他将刀撑在地上,勉强稳住身形:“多谢前辈。”

  “不用谢我,我从你身上赚来了两箱黄金,傻小子被人卖了也不知道罢……潇湘剑,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剑招了。你使的刀,用的依旧是剑招,瞧着不伦不类的,在你身上却意外的相称。”

  听了她的话,絮雪和试弦都是一惊,试弦颤抖着说道:“不,不,不能告诉他!”

  她提出一掌,此刻脑子里好像烧了一把火,将理智全部都焚成了灰烬,试弦只想一掌把人杀了。但她身体已是强弩之末,红绸飞动,缠着试弦的手将她甩了出去。试弦摔得昏了过去,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絮雪还没回过神,苏梦浮刚刚那话里提到了潇湘剑。这似乎是一句奇异的咒语,将那些纷乱复杂的往事,从他脑子里最混乱那处统统带了出来,教他头痛欲裂,生不如死。

  “潇水山庄的小辈,叶棠衣最得意的徒弟就是你吧,我想想你叫做什么名字来着,年岁太久了,似乎是叫……”苏梦浮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那个满身病气的年轻人忽然抬起头,眼底好像燃了两团火。

  他声音嘶哑,一字一句道:“叶…听…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