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异能>并刀如水>第6章 软香06

  耳间里藏了一个通道,这里无光,看不见那条台阶下面是什么。柳催从地上把人揪了起来,自己走在前边。他们不能在这里停留,那些黑帽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二人摸黑不知走了多久,越往前密道里的空气就沉闷,带着一种诡异的潮气。絮雪心道着他们应当已经出了流云斋,密道修到了地底下,就是不知道尽头在何方,这软香馆果然不简单。

  “冷不冷?”柳催忽然问。

  絮雪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冷息丹的缘故,絮雪觉得身上越发寒冷。柳催给他输了点内力,絮雪经脉里淌进一点暖意。他不知道柳催修的什么功法,内力磅礴深厚,不可估测。看柳催面相,年纪也不算大,有这般修为真是叫人害怕。絮雪慢吞吞跟在他身后,不过他感觉现在柳催暂时还没有要害他的意思。

  “这里。”柳催捏着他的手,碰到了阴冷的墙壁。絮雪摸了一手的水,是密道里淤积的潮气所化。絮雪惊讶:“这是河道!”

  流云斋的位置不算好,受视野所限看不见河道,却不代表它真的离河水很远。这条密道就修在地里,藏在水下。密道不止一条,两人一路经过数道铁门,那些或许都和耳间里通向的密道一样,只是不知道从哪里的楼阁进入。

  絮雪尝试过推开铁门,不过这铁门好像实实长在地上一样,任他如何也推不开。柳催摸到暗锁,锁头从外扣住,他们在里头,或许要找别的机关。柳催对着那门打出一掌,罡风四散,铁门自巍然不动,只飘落了经年累月留下的灰尘,呛得絮雪喉咙发涩。

  武力打不破铁门,他们上下搜寻一番也没能找到机关,怕是会困死在此处。

  “或许尽头就是那条河。”柳催思索一番,“密道狭小,各处楼阁都暗藏玄机,却通向河道,为什么?”

  絮雪灵光一现:“或许是为了那条船。”

  那条船,河中唯一的一部画舫。画舫常年飘在水中,和桃花坞一样,是软香馆繁华的象征。絮雪没去过画舫,只从管教夫人那处听说过,唯有贵客才能登船。画舫不常靠岸,只靠停泊岸边的几条小舟搭载客人。若说软香馆是渠阳城中的神仙妙处,那画舫便是仙境中的仙境。从画舫中回来的人个个满面春风,对那滋味念念不忘。

  藤园中的人也会被送到画舫,可惜当时絮雪脑子不清醒,也不记得他们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正想着,就见柳催面色一变,絮雪当即也紧张起来。过了片刻他才听到一点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从前方传回来的。柳催人影一闪,原处独留下絮雪。他身影消失在前方,不知道学的是什么轻功,形如鬼魅。

  絮雪正要跑过去,柳催人不见了,声音却清晰落到他耳边:“等我。”

  好一会儿柳催才回来,絮雪见他形容不变,倒是手上提了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猫。”

  那是一只身形硕大的黑猫,长着油光水滑的长毛,两只碧绿的圆眼睛在这昏暗的地方像两簇幽幽鬼火。这猫被柳催提着后颈,也不挣扎,只是狠狠看着柳催。想来刚刚也有过反抗,不过被柳催无情镇压住了。

  那只猫看见絮雪,又朝他方向挣扎一番,柳催耐心告罄,把这黑乎乎一坨丢给了絮雪。

  絮雪手上一沉,黑猫占了他满怀,它嗅了嗅絮雪身上的气味,不知怎么安静了下来,在他怀里找了舒服的姿势躺着。絮雪脑子还没转过来,手本能地捋了捋那只猫的脖子。它很受用,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声响。

  “怎么还让这畜生快活了?”柳催颇为不悦。

  那只猫极通人性,从絮雪怀里抬起头对着柳催“喵喵”凶了两声。

  “这里怎么会有猫?”絮雪不想见他们有争端,赶忙道。

  柳催:“猫?你管这叫猫?这分明是只大黑耗子。”

  絮雪不去纠正他指猫为耗,正要说些什么,怀中一动,那只猫跳到地上,没发生一点动静。

  他们跟着这只猫左拐右拐,拐进了一条暗道,柳催方才来过这个地方,没见到又什么不同。

  这地下渗了些水,上脚踩得泥泞,原来是一层吸了水的草木灰。絮雪闻着那味道,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时常能闻到,他努力回忆,但一想脑子里就针扎似的开始发痛。柳催见他神色不对,絮雪整个人忽然开始发抖。

  他身体里忽然传出诡异的空虚感,絮雪难受非常,抱着手臂想要压抑住什么。柳催抓住絮雪的手,他闻到了一股浅淡的血腥味。絮雪指甲剜进血肉,生生在手臂上挠出几道血痕。

  絮雪五内如焚,额上生出豆大冷汗。若非柳催扶着他,只怕会直直跪在地上。

  “药!药……”絮雪拽住柳催,不断重复这一句,柳催好不容易才按住他。

  絮雪似乎又不清醒,眼里一片模糊,看柳催只能看到模糊人影。

  “给我!阿芙蓉……”他倏地睁大眼睛,眼底隐隐蕴藏着疯狂,很快又制止说,“不……不能……不能吃阿芙蓉……”絮雪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但紧绷的神经脆弱非常。体内像有千百只虫子在游走,如附骨之疽,不断蚕食他的血肉。

  他近乎崩溃,柳催只能不断安抚他。絮雪浑身抖如糠筛,他想一把推开了柳催,但那人抱他太紧,絮雪挣脱不开。他什么也看不见,转而攀着柳催的肩,扯住柳催的衣领忽然吻了上去。

  絮雪的舌头强势推开柳催的牙齿,这根本不像亲吻,而是口舌交缠的撕咬。絮雪咬破柳催的下唇,嘴里尝到了血的甜味,这让更让他亢奋得不能自己。柳催被絮雪的牙磕得满嘴生疼,絮雪把人压到墙上,不断吮他伤口,想将他血液全部吸尽。

  柳催一手揽着絮雪,另一手伸上来卡住絮雪的嘴。絮雪应该是属狗的,死死咬住了柳催的手,牙口非常重,他不松口,好一会儿又伸出柔软的舌头去舔舐他虎口处。

  絮雪呜呜咽咽带着哭腔,颤抖着说:“给我……给我……”

  柳催被这条美人蛇纠缠久了,身上也生起一股邪火。他扼住絮雪,强迫那人看着他。絮雪眼神不聚焦,一涣散他就伸手进絮雪口腔,挑弄他的舌头。手段不轻,弄得絮雪只能看着他,一双琥珀眼珠泡在泪水里。

  “我是谁?”

  “唔……柳,柳催……”絮雪声音微弱,人几乎要昏过去。

  柳催忽然抱住他,将他移了一个方位。絮雪脊背贴着墙,森冷的墙壁刺激得他浑身一激灵。柳催和他唇贴着唇,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叫夫君。”

  现在的絮雪非常乖巧,攀在柳催身上有求必应,一声不够,还叫了好几声。两人纠缠在一块,那只猫在地上兜圈子,不清楚这二人在干什么。

  絮雪泄了两回,情瘾消解后才昏沉沉睡了过去。他闭上眼什么也不用管了,留柳催去替他收拾了衣衫,看着可算整洁了一些。他背着絮雪跟那只猫走,絮雪在背后轻如鸿羽,柳催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似有若无,十分微弱。

  黑猫踌躇两圈,诡异地攀上那堵墙壁,铁门离它有半臂距离。那处是条不足一指宽的暗轨,往内凿进去,在这漆黑无光的环境下根本看不出来。

  柳催伸出手拨那条暗轨,果真碰到机关,只是缝隙是在太小,他的手根本伸不进去。

  “我来试试吧。”身后人忽然动了动,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声音格外沙哑。絮雪的手比柳催小上一些,此刻正环在柳催脖子上,手指冰凉,不经意间拂在柳催咽喉处。柳催却没让开,絮雪接着听到“咔”的一声。柳催皱着眉,在石隙里鼓捣几下,铁门忽然颤动,下一刻果真缓缓移开。等铁门彻底打开,柳催才抽出他的手。

  絮雪心念一动,抓上他那只手。柳催的手指缩起来,卡成一个诡异的形状。他又听到骨骼间的轻响,柳催原本没进掌中的指骨唰的伸展出来。

  “截骨术,小把戏罢了。”柳催道。

  铁门洞开,两人一猫顺着这道走了出去。前头透出来一点光亮,他们在黑暗里待久了,骤然见得光明十分不适,絮雪闭上眼,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黑猫直直冲着那道光窜了出去,前头忽然传来人声:“咪咪——咪咪——”

  柳催忽然拉紧絮雪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他示意絮雪不要出声。二人这两人同生共死,此刻也生出来一点默契,絮雪屏住呼吸,见那黑猫跑得没了影儿。

  他们一直躲在暗道里,外头动静消失了,柳催也没松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顶上忽然传来一句:“二位还要在里头待上多久?地下森冷,快上来罢,我请二位喝杯热茶。”

  柳催见动静暴露,便也不藏了。

  密室出口在一张紫锦木架子背后,絮雪从他背上下来,出去的先闻到一股奇异的暖香,这香味非常熟悉,是桃花坞里特有的香。

  他们兜兜转转走了这么久,竟然又回到了桃花坞。

  那只叫做咪咪的黑猫,正蹲坐在架子上,絮雪先见到它晃动的尾巴,然后才看到那张圆圆的猫脸。咪咪见了柳催,张口露出尖牙。

  絮雪出来时还有些忐忑,这间书房没看到别人,他们等了等,才从屏风后面见到一个人影。那人年纪不小了,眼角生出些细纹,即便如此也还可见他青春时的形貌昳丽。这人乍看一眼分不出是男是女,坐在轮椅上,也看不出身形。

  他见两人直挺挺站着,疑惑道:“为何不坐着?这里没有外人,也不必拘束。茶水在桌案上,兰溪春芽,不知道你们喝不喝得惯。”那人声音轻浅,声音在絮雪耳边转了转,勉强听出来是个女子。

  “敢问阁下是?”柳催问。

  “不用这么客气,我的名字不足挂齿。”她说。

  絮雪左右看了看两人,又听柳催说:“我等是客,既然喝了主人的茶,当然也是要记得主人恩情的。”

  她笑了笑:“哈哈,恩情倒是不必 。我名叫苏梦浮,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出门能忘了最好。”

  咪咪忽然从架子上跳了过去,两三步就跳到了苏梦浮身上。它刚从地下回来,猫爪上尽是灰尘,苏梦浮有些嫌弃,可衣服上已经被那猫踩脏一片,洁净不复,也就任它躺在自己怀中。

  苏梦浮看向了絮雪,看到他眉心一点殷红,恍恍惚惚间好像见了故人。她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在里边都见了什么?有没有见过……阿芙蓉。”

  絮雪抬起头,想起了黑暗中他和柳催死死纠缠的景象,身体此刻还有些酸软,不由感到有些羞恼。

  “阿芙蓉久食成瘾,危害极重。本朝建元后帝子就颁布法令,将阿芙蓉列为禁药。”柳催道。

  不该有阿芙蓉的。

  苏梦浮笑得开怀:“软香馆中有一记名叫温柔散的药,里头粗略放了些阿芙蓉,食之销魂,如临仙境。”

  温柔散柳催自己也吃过,这药无色无味地掺在酒里,寻常人喝不出来,但他能。不过这药用得浅,只留些催情的作用。取少量的阿芙蓉做药,朝廷或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件事也就过去了。但软香馆开在渠阳有十年之久,十年来接待的客人不知凡几,那温柔散的用量可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软香馆生产可以用十年之久的温柔散,这背后要的阿芙蓉……柳催面色冷,难怪这地下有这样四通八达的密道,就是为了运送阿芙蓉而来的。

  “软香馆私藏大量禁药。”

  苏梦浮掩唇道:“我可没说,少年人不要乱讲,当心出不去这软香馆。”

  苏梦浮身份不明,柳催对她很是忌惮。这人能知道如此秘辛,又对他二人行踪了如指掌,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两人僵持着,外头忽然有个女声道:“馆主,掌事娘子来了。”

  试弦穿着一身绛红罩衫,进来时好像飘了一朵红云,衬得她秾艳无双。她见了柳催、絮雪二人时,眼底惊异一闪而过,转眼就恢复如常。试弦面上还是那副温婉的微笑,苏梦浮见了她很是开心。

  “阿弦来了?我来找你却没看见人,只好在这里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