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天已经黑了下来,而且很快便进入了沉沉黑夜。
几个人麻利的分完房间,照例是敬苍贺逐山,孙铭瞎子,林逾静。
关门时敬苍对林逾静说到:“有事出声。”
林逾静偷瞄了眼贺逐山,回到:“好的。”
关上门时,贺逐山拍了拍床,饶有兴致的问:“昨天下雨时,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你想多了。”敬苍大大方方脱下了上衣,在皎洁的月光下,贺逐山准确的将目光定位到了他左心口的痣上。
贺逐山在心里唾弃了一声,偏开了头。
敬苍对贺逐山的眼神毫不知情,换好衣服后冷冷说到:“进去点。”
贺逐山要是没想起他和敬苍的关系,两个人躺一起倒没什么。可现在他想起了,一听到旁边人的呼吸,就不由自主的想入非非。
比如敬苍左心口的痣,还有那一道贯穿的疤痕。
为什么敬苍身上会有一条那么恐怖的疤?贺逐山有些好奇。
他没死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相比隔壁的安静,孙铭和瞎子的房间就要吵得多。
“我感觉有人在看我。”孙铭裹着被子,露出一只眼睛喘着粗气说。
“草。”瞎子吓得连忙拉扯被子,“别乱说话。”
“真的。”孙铭缩一团,闷声闷气的说,“我刚一眨眼,好像看到墙缝那儿有个眼睛在往里看。”
孙铭说得跟真的似的,瞎子心里发怵的看着墙缝,那里虽然一片黑,但他好像觉得真的有人。
“你你你,给我盖点被子。”
“我冷。”孙铭说。
瞎子二话不说隔着被子给了孙铭一巴掌:“分点分点,我也怕。”
两个人挤在一块儿,孙铭大着胆子把脚伸了出去,用脚趾小心翼翼的触摸着床架。
“没人吧。”孙铭说。
“肯定没有,你别说话。”瞎子说。
两人屏着呼吸,紧绷精神,过了一会儿就有些困了。
瞎子打了个哈欠说:“要不睡吧。”
“行。”
床架冰凉光滑,孙铭用发热的脚摩擦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过了一阵,孙铭迷迷糊糊的感受到瞎子在骂他。
“你能别磨这破架子了吗?窸窸窣窣的跟个死耗子一样。”
孙铭有些委屈,哑着声说:“不是你一直在抠墙吗?”
“你放……”瞎子忽地睁开了眼,一脸惊悚,“谁他妈抠墙了?”
孙铭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儿,起床气立马消失干净,慌不迭抓住了瞎子。
“啥东西,要不叫我哥吧。”
瞎子吞了吞口水,稍微镇静下来,说:“有可能只是耗子,先别吵醒他们。”
孙铭和瞎子一块儿挤在被子里发抖,瞎子觉得自己好歹比孙铭大,应该安抚他一下。
“你你别怕,我给你讲个故事……”
“你闭嘴吧,你都抖成筛子了。”
“谁抖了?”
两个人说了几句话,窸窸窣窣的声音便消失了。瞎子估计真的是老鼠,便放下心喘了口大气:“老鼠,睡吧。”
孙铭紧紧闭上了眼睛,忽地又睁开了。
“瞎子,你听。”
“我听个屁……”瞎子突然闭上了嘴。
因为他也听到了声音。
那声音忽远忽近,像是在院子又像是在马路上,叮叮啷啷,哗哗啦啦。
哗啦——
孙铭打了个寒战,这次的声音很近,像是在用什么东西敲门。
“铁链。”瞎子用气音说。
“铁链?”孙铭竖起耳朵听了会儿,好像真的是有人在甩铁链。
“你知道黑白无常吗?”瞎子问。
“我当然知道啊。”
甩铁链的声音似乎又远了,好像到了二进门那个位置。
“黑白无常他们抓鬼索命就用铁链……尤其那个戴猪脸皮的,每天手臂上戴个铁链,跟个混社会的精神小伙似的。”瞎子唠唠叨叨的说,“我在想,他把衣袖捞起来,胳膊上是不是纹着‘温柔只给意中人’或者是‘哥的眼泪你别猜’。”
孙铭噗嗤乐了,变得没那么紧张。
“我活着的时候听一个亲戚说,她有一天晚上睡觉,懵懵懂懂听到铁链敲门的声音,还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但她没有回答。”
“第二天她起床就开始生病,一直没好。然后就说那天晚上是黑白无常拿铁链索命,还好她没回答,如果回答了可能就被带走了。”
“所以我活着时就特别怕铁链敲门的声音。”
“你想表达啥?”孙铭不解的问。
“我想说……”铁链的声音已经消失了,应该是走远了,瞎子接着说道,“哥们儿现在都死十几年了,我还怕他个der啊!”
瞎子突然起了气势,孙铭也没那么怕了,跟着说:“对啊,都是死了的人,为啥怕他们!”
“对!哥们儿收魂师,比黑白无常高一级,怕他们干嘛。”瞎子说。
“可是……你不是合同工吗?”孙铭无心问到。
瞎子:“……”
“你他娘的不会说话就猪嘴捐了。”瞎子骂了一句。
“行。”孙铭把脚从被窝里伸出来,瞎子直接坐了起来。
“你干嘛?”孙铭问。
“我看一眼。”瞎子扒窗台上,隔着油得透亮的窗户纸往外瞄了几眼,院子遍地凉露,连狗叫虫鸣都没有一点,他们仿佛在坟墓深处似的。
瞎子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窗户,月亮挂在天上,如同冰块一样融化得模糊一片,空气中好像氤氲一大团雾,像墨水滴进水里一样缓慢散开。
他看不清楚,干脆探出来头。
“什么也没有……”瞎子说着,一边拉窗户,一边低头,动作却倏地僵住了。
只见墙根下有一双黑亮的眼睛和两排惨白的牙齿。
瞎子那一霎那都快忘记呼吸,只见那眼睛歘的跳了起来,紧接着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套上了瞎子的脖子。
是铁链!
情况发生得太突然,孙铭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瞎子拼命拍打着墙,脚也死死的抵着墙。
“我草!”孙铭吓得赶紧抱住瞎子的腿,使劲把他往后拽。
“呃呃……”瞎子被铁链扭得脖子快断了,他突然想起了曾经吃过的鸭脖子,嘎嘣脆……他娘的,再也不吃鸭脖了……
瞎子快要和鸭脖一样嘎嘣脆时,突然噗通一声,他连同孙铭一块儿跌倒在了床上,那铁链正痛苦的颤抖着。
孙铭兜里一阵发热,连忙伸手去摸,只见他掏出了一张燃了半截的符纸。
电光火石间,瞎子飞快抢了过去,一掌拍在了窗户上。
瞎子看到了一个干瘦的人影,扭曲着跳进了黑暗中,顷刻便无影无踪。
两个人呆呆的喘着粗气。
“走了……草。”瞎子揉着脖子说。
“不会回来吗?”孙铭害怕的问,“要不叫我哥。”
瞎子抬手指了指那半截符纸:“有这玩意儿,什么鬼东西都进不来。”
“这半截符纸有用吗?”孙铭问。
瞎子冷笑一声,竖起了食指说到:“哥们儿,这可是贺逐山画的符。知道贺逐山是什么水平吗?你可以说贺逐山人品不行,但是你绝对不能说贺逐山画的符不行。”
孙铭知道贺逐山厉害,但却没想到这么厉害,好奇的问到:“真的?”
“骗你干嘛。当初人敢一个人进万鬼窟,出来的时候滴血不沾。还有他战五鬼的时候,那穷凶恶极的五个畜生被他拧成麻花榨成汁。”
“那为啥说他人品不行?感觉他挺好的啊。”
“呵呵,你是不知道……”瞎子猝然闭上了嘴,脸色变了变。
“你说啊。”
“就是有次任务……反正挺那啥的,你以后就知道了。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都是听别人说的,我也感觉他人不坏。”瞎子忽然想起来之前冷下脸的眼神,不由得心里发毛,“但是他看上去脾气好,其实很吓人。”
“你屁话,纯属造谣。”孙铭不满的说。
“你滚个蛋,你忘了上次是怎么求他去救你哥的吗?”瞎子说,“因果因果,他可以坦然的看着别人在他面前死,对他来说,人跟个蚂蚁差不多。”
“可是……”孙铭刚想反驳就被瞎子粗暴的打断了。
“别废话,睡觉。”
没一会儿孙铭便听到了瞎子的鼾声,他捂着耳朵,也懒得多想,开始埋头睡觉。
孙铭感觉自己飞了起来,脚尖轻轻一点,就可以从一个屋檐飞到另一个屋檐。
孙铭很兴奋的像个江湖高手一样飞檐走壁,窜梁跃椽。
仿佛有什么神秘力量指引,孙铭一下跃上了山巅。
山巅上大雾弥漫,能见度很低,而且这山上寂静得吓人,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屏着呼吸,踩着松软的落叶,游荡在枯树林间,那些枯树在模糊的雾中特别像张牙舞爪的干尸,孙铭一路走得提心吊胆的。
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孙铭的裤脚都被露水打湿了,他低头看去,隐隐看到不远处的地上有一个暗红色的东西。
他惴惴不安的走了过去,发现原来是本书。
他捡起来看了眼,被吓得头皮一紧。
这书是暗红色的封面,上面画着一口翘头棺材,似乎透着一股邪气。
孙铭不敢乱翻,抬手把书丢得老远。噗通一声,远远溅起一滩黑雾。
他松了口气,想要去找出口。
他抬起脚,脚尖却猝不及防踢到了一个东西,低头看去,整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一本红色封面,画着翘头棺材的书正躺在他的脚下。
他觉得有些瘆人,打算不搭理这本书,可他只要一抬起脚,便有东西挡住他的去路,仿佛有只手在地下缠住了他的脚。
孙铭只能把书捡起来,紧张的翻开了封面,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字“上策”。
难道还有下策?
孙铭又翻开了几页,这纸张发黄,皱皱巴巴的,像是被人经常翻阅,可奇怪的是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这难不成是传说中的无字天书?那你可找错人了,我没有天赋,有字的我都看不明白何况是无字。
“我看不懂。”孙铭说到,“你换个人吧。”
呼……
孙铭忽然觉得脊背发冷,有条冷冰冰滑溜溜的蛇信子在舔他的背。
他忍不住起了身鸡皮疙瘩,刚想骂人,却感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压上了他的腿弯。
孙铭不得已跪了下来,紧接着有东西压低了他的头,抓起了他的双手合十。
面前的落叶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黄表纸,正缓缓窜出几缕青烟。
“你前面有人没有?”忽然有一道像铁锈一样沙哑的声音问道。
孙铭哪敢回答,只敢咯咯咯的磕着牙齿。
“你前面有人没有?”那人又问道。
孙铭抬头看着前面,除了雾和枯树,别的什么也没有。
他咬着嘴唇,还是不敢说话,可他嘴巴突然一阵剧痛,居然有根木棍硬生生捅进了他的嘴里,粗糙的树皮痛得他眼泪直流。
他只能呜咽着说:“没有。”
“你后面有人没有?”
孙铭心想如果你算人的话,那应该是有的……
犹豫间那木棍有狠狠扎着孙铭的嘴,孙铭感觉口腔中一阵血腥。
“没有。”那人说到。
“没有没有!”孙铭着急忙慌的说。
那人丢掉了棍子,孙铭被满嘴的血呛了一口,听到身后的人说:“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师傅,你要乖乖跟着我学东西。”
“第一个,收生魂法……”
孙铭这才有空去分辨身后人的声音,这人声音虽然沙哑,但听上去年纪并不大。
“学会了吗?”身后的人问。
孙铭:“……”
学会了个屁。
“没、没有……”
孙铭的脸颊上突然挨了一巴掌,打得他晕头转向。
“猪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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