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苍打开了楼梯间的门,一股恶臭直冲面门,如同浪潮一般险些将孙铭掀倒在地。
“好臭。”孙铭哭诉道,胃里面酸汤翻涌,差点就要抵到嗓子眼。
林逾静已经被臭得鼻腔里面的肌肉抽搐了,泪水不受控制的流淌。
敬苍深深吸了一口气往上走,贺逐山很自然的站在了他身后。
走了十几阶左右,敬苍察觉到脚下有一种怪异的触感,就好像什么东西被踩爆了一般。
他俯下身仔细看了眼,才发现地面上扭动着几条白色小肉虫。
灯光太过黯淡,他看不清具体是什么虫,但猜测这大概率是肉蛆。
孙铭跟在后面,腿软得发不力,只能用手抠着一条条砖缝往上怕,指甲里面塞满了墙面返碱的白色粉末。
他看敬苍弯着腰不动,便一边问一边用手去擦汗:“哥,yue……”
孙铭闻着手上的味道,当场剧烈干呕了起来,那声音听得瞎子都想吐了。
“你干啥?”瞎子不满的问。
孙铭干呕得有气无力,“好臭,呕……”
敬苍无奈叹气:“你忍忍。”
自建房的楼梯又陡又狭窄,越往上越憋闷,加上一股咸齁味和腐臭味密不透风的包裹着他,敬苍险些喘不过来气。
而脚下的白蛆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在每一级楼梯上蠕动着,看上去格外鲜活。敬苍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敬苍忽然想起以前道观门口有一颗长满毛毛虫的树,地上全是毛毛虫,有个小孩会在树下踩毛毛虫,一条条的踩扁,同时还会发出吱吱吱的阴笑。
敬苍一想到身体就有些僵硬,只能默默在心里面念着净身神咒。紧接着一脚踩下去,便是噗嗤一声,脚上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团虫子被踩爆汁的触感,一团黏糊糊的肠子胰腺几乎是从虫子的头尾两端迸溅出来,在墙壁上留下青绿色的痕迹。
受不了了,太他妈恶心了。
敬苍拧着眉,身上几乎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正打算硬着头皮一口气往上跑,却发现贺逐山绕过来他,不疾不徐的往上走去,每走一步还会把那些虫子踢开。
敬苍暗暗松了口气,跟了上去。
几个人好不容易憋气到了天台门口,正想着能够喘息一下时,贺逐山却毫无预兆的推开了门。
轰然一声,恶臭气喷薄而出,犹如一堵瞬间坍塌的朽墙。孙铭的脑神经好像都痛得直抽搐,仿佛凌晨三点突然跳出一个蒙面大汉对着他的太阳穴来了一拳。
敬苍憋气憋得胸口发疼,他痛苦的皱着眉,眼前好像有一片片黑纱舞动,还发出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可细细一看才发现是成群结队的苍蝇。
他一边低着头,一边推着贺逐山的肩膀。贺逐山回头看了一眼,顺从的走上了天台。
那些苍蝇雨点似的噼里啪啦撞在敬苍的皮肤上,敬苍难受得心里毛焦火辣的,手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气。
林逾静和瞎子一齐跳了出来。一股咸到发苦的味道极其霸道的灌进了林逾静的鼻腔,她难受得快跪下了。孙铭在后面扭曲着,痛苦得想大喊大叫。
敬苍胸口闷痛,他不得不捂着嘴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腐臭的空气。
面前摆了两张老旧的架子,架子上面悬挂着一块块的肉,肥肉被晒得发黄流油,瘦肉被晒得干硬发紫,还有晒成黑乎乎的东西,像还在藤蔓上就干瘪腐败的丝瓜,敬苍凑过去看了看才发现是心脏和肺叶。
肉上面都落满了苍蝇,一只只苍蝇拖着孕满卵籽的沉肚子在肉上面产下一堆堆白渣,那都是蛆卵,不一会儿就会孵化成一条条肉滚滚的蛆虫。
“是人肉么?”瞎子迫不及待的问。
敬苍摇了摇头,说:“不是,这些肉的皮都很厚很粗糙,而且上面残留的毛也的确是猪毛。心脏和肺叶也比人的要大得多。”
瞎子情绪低落了下来,有些失望的问:“难道这真的只是普通的腊肉?”
他们都希望着不是猪肉,可这确确实实的是猪肉。
敬苍陷入了沉思当中。
王姐和易老师说这肉是瘟猪肉,他俩图便宜买的,打算做成腊肉留着自己吃。
这肉坏成这样,一个体面有风度的老人和一个有洁癖的妇女真的能吃下去么?
孙铭蹲在地上,被自己的手臭得发晕。
这味道就像半年不洗澡但又出特别多汗的油腻男人在盆里面泡了大半个月,泡到水都发绿的臭袜子气味。
他把手伸得远远的,恨不得把手给扔了,这动作就像在扎马步似的。
敬苍瞥了眼,疑惑的问:“你干嘛?”
“手……”
“手怎么了?”
“手摸了墙,好臭……”孙铭五官挤成了一团。
为什么手摸了墙会很臭?敬苍有些困惑。
敬苍走出了天台,看向墙壁。老式楼房的墙壁做得很粗糙,上面就粗略摸了一层清水泥,到处都布满了返碱的白色粉末。
可能是因为昨天下了暴雨,内室的墙壁上有几块地方已经被渗湿了。
他伸手摸了摸几块干燥的地方,低头嗅了嗅,有臭味但并没有孙铭这么夸张。
他又伸手摸了摸湿润的地方,稍微嗅了嗅,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这墙为什么会这么臭?”
“之前任务有个人把尸体用搅拌机搅碎和混凝土拌在一起,拿去修房子,墙这么臭会不会也是这样?”林逾静忽然说。
“会是这样吗?”瞎子也想起了。
谁知敬苍立马否决到:“搅拌到混凝土里不可能,这栋房子修的时间远比王姐丈夫死的时间早。你们忘了王姐的丈夫过年时还在,然后王姐对外宣称他是出去打工了,他冬天走,但是没有带棉衣走。王姐的婆婆死在前两周,作为儿子,妈死了按理说应该回来奔丧。但听邻居说他并没有回来。”
“如果说他在外面忙,走不开,连妈死了都可以不回来。那他留下的棉服,更加不可能在冬天前回来拿。”
“他的死亡时间就在过年期间,不太可能拿他的尸体去修房子。”
“那这个臭气不可能来得莫名其妙。”瞎子说。
敬苍走下楼看着墙壁,墙壁上的不规则的湿痕,像是被拘束在混凝土中的亡灵。
他伸手触摸着墙壁,一股淡淡的臭味始终萦绕着鼻息间。
湿痕是因为昨晚的暴雨。
臭味是因为什么呢?
“我说能不能先出去再讨论?”最后面的贺逐山说,“这里面实在有点难受。”
“行。”
几个人走出了楼梯间,空气变得顺畅,但还是有腐烂的气味。
敬苍走到院子外边点燃了一根烟。
天气晴朗,晚风清凉。
敬苍想要放松一下神经,如果没有尼古丁和腐臭混合在一起,产生烤肉的焦臭味的话。
这个腊肉的臭味是什么意思?
“能给我一根么?”
贺逐山打断了敬苍的思路,敬苍皱了皱眉,把烟盒打火机扔给了贺逐山。
贺逐山点燃了烟,姿势放松的靠在栏杆上,额前的碎发被风轻轻吹起,整个人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种松弛感。
换作以往,敬苍是愿意和他待着这儿抽会烟的,可此刻腊肉的臭味太令人心烦,所以他不愿意。
敬苍摁灭了烟,打算转身离开。
“你怎么不抽了?”贺逐山问。
敬苍沉着脸色说:“腊肉太臭了。”
贺逐山指尖夹着烟,看着敬苍轻声笑了笑,问:“你为什么确定是腊肉太臭了?”
为什么是腊肉太臭?
敬苍站在原地,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臭味为什么就一定是腊肉的?!
他醒来时闻到臭味,林逾静告诉他是腊肉的臭味。后来出太阳他觉得有血腥味,瞎子告诉他是楼顶晾晒着腊肉。而王姐晾晒腊肉时,不断说着腊肉的臭味。
当多个人都反复通过心理暗示告诉自己臭味来源于腊肉时,就产生了曼德拉效应,他们一起把虚假记忆当成了事实,并且坚信不疑。
以至于当后来出现臭味时,敬苍就会下意识的把臭味归结于腊肉。而虚假的集体记忆让其他人也认为事实如此,并不会反驳。
所以臭味不是来自于腊肉……
不对!应该是臭味不仅仅来源于腊肉。
腊肉的臭味不过是掩盖尸臭味的幌子!
贺逐山摁灭烟,抬头看了眼月亮,心情还不错的拍了拍手手中的灰尘。
“尸体一定就藏在这栋房子里。”敬苍说。
另外三个在一边思考人生的愣了愣,问:“为什么?”
敬苍把思路简述了一遍,几个人听得目瞪口呆。
“我草,你这么一说,腊肉味掩盖尸臭味好像是一个很容易被想到的事。我们居然一直被骗了这么久。”林逾静说。
“曼德拉陷阱啊……”孙铭后悔莫及的说,“我们管理学老师上课讲过的,但是我没认真听……”
“就算认真听了你这脑子也反应不过来。”瞎子说。
孙铭:“……”
“尸体既然就藏在这栋楼里,我们把这楼翻个底朝天就一定能找到。”林逾静说,“王姐那个亲戚下葬后,明天他们可能就不会出了门了,我们就没有找的机会了。”
“那咱开找吧。”瞎子指了指林逾静和孙铭,“咱仨一块儿,你俩一块儿。”
敬苍虽然没抱太大希望,但还是配合着翻箱倒柜。贺逐山则在旁边东瞅瞅西看看,一副自由散漫的模样。
孙铭和瞎子站在一个大瓦坛子面前有些犹豫。
“林哥,你来打开吧”孙铭说,“我有点不敢。”
瞎子呵呵一笑:“有事林哥,无事瞎子是吧?”
瞎子抬了抬墨镜,上前揭动坛盖,坛沿里的水咕咕嘟嘟响了起来,听得瞎子手微微发抖,孙铭连忙伸手扶了一下。
两个人合力把盖子放在一边,嗅到了一股微酸味,两人一同凑在坛口看进去。
“啊!”孙铭怪叫了一声。
“咋了咋了?!”瞎子也尖叫着跳了起来。
林逾静放下东西跑了过去,看着瓦坛子愣了愣:“这里面啊?”
孙铭连忙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啥也没看到。”
瞎子一脸懵:“我也没看到……”
林逾静一阵无语:“那你俩一惊一乍叫啥?”
“孙铭一叫唤我就忍不住叫。”瞎子说。
“我我我……”孙铭结结巴巴的说,“我一时紧张没忍住……啊啊!”
孙铭瞪大了眼睛,又叫了起来。
瞎子不禁骂道:“你他妈的叫啥?”
“老鼠老鼠!”
林逾静和瞎子慌不迭扭过头去,只见一个黑影嗖的一下跑进了楼梯间。
几个人连忙跟去,眼见着老鼠跑上了天台。
“上去上去,赶紧的。”瞎子催促到。
敬苍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跟着上了天台。
“老鼠跑这上边来干啥?”瞎子忍着臭味,到处翻了翻。
“老鼠窝不会藏在这上面了吧……”孙铭贴着墙根慢慢挪着步,转了一圈下来也没发现哪里有个老鼠洞,“找不到,下去吧。”
敬苍也打算下楼。他站在楼梯上看着斑驳陆离的墙壁,不知道在想啥。
忽然听到刺啦刺啦的声音,像是指甲在刮黑板。他回头看了眼,只见孙铭手里捏着颗白色卡钉在墙上划拉。
一见敬苍眼色不对,孙铭把卡钉握在了手中,立马认错到:“哥,我错了,我不制造杂音。”
敬苍点了点头,顺着楼梯往下走。孙铭刚想松一口气,却发现敬苍猛地回过了头,把他吓了一跳。
“怎、怎么?”
“卡钉哪里拿的?”
“啊……”孙铭蒙圈的把卡钉递给敬苍,伸手指了指背后,“就那个水塔……”
哐啷——
一声像铁皮抖动的闷响声打断了孙铭。
瞎子僵在天台上 精神紧绷的竖起了耳朵。
“你们听到没?”
林逾静点点头,压低声音说:“好像是……水塔里面?”
“我听着也像。”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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