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逾静一脸意外,问:“确定让他算?你俩难道不是更会算?”
敬苍摇了摇头:“我对算卦有阴影。”
他的师父就死于算卦中沾上的因果。也有一些其他师兄弟因为算卦越算越迷茫,越算越空虚,最后变成了疯子。
他对算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完全是从生理到心理上的抵制。
林逾静看向了贺逐山,心想贺逐山总不至于有问题吧。谁知道贺逐山下一秒就坦然的说:“我不算卦。”
那你俩还蛮有默契的咧。
林逾静就差翻个白眼。
“那瞎子你算吧。”林逾静推了推瞎子的肩膀,“我也没多相信你,能算出啥就算吧。”
瞎子一脸虚样,问:“现在几点?”
“不知道。”
瞎子慢吞吞的从褡裢里摸出了三枚铜钱,说:“其实我不是很会六爻。”
“其他的你也不会。”林逾静冷酷的说,“能算出来就不错了,也不挑。”
瞎子吸了口气,走到一边蹲在地上摇卦。
孙铭远远的看着瞎子抓耳挠腮,头发跟屁轰了似的,耳根子也通红。
戊午月庚未日占王姐丈夫行踪 得水火既济卦
瞎子慢吞吞的给卦排上了六亲六神。【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看作话】
兄弟_ _子水应 螣蛇
官鬼_戌土 勾陈
父母_ _申金 朱雀
兄弟_亥水世青龙
官鬼_ _丑土 玄武
子孙_卯木 白虎
瞎子有点紧张,一边分析,一边无意识的用手一下下撕着嘴唇上的干皮。
占王姐的丈夫,陌生人的着落选择应爻兄弟子水为用神。
庚未日占卜,亥、子空亡,用爻子水逢空。
官鬼戌土丑土克用神兄弟子水。
嘶……
瞎子用手撸着头发根,这情况不太妙啊。
子水又入辰库。
啧……
瞎子皱着眉,用石头扒拉着地面。
鬼克用爻,又入墓逢空,王姐丈夫恐怕已经遇难了……
那位置该在哪里?
瞎子摸着脑袋,无从下手,只能半蒙半猜。
辰库为水库,方向是东偏南的位置。
螣蛇又临用神,螣蛇为阴土,为虚,引申为扭曲,纠缠……
瞎子茅塞顿开,一拍大腿,连忙叫到:“我算出来了!”
所有人都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这么快。敬苍抱着手,问:“你说。”
瞎子自信爆棚挥着手,指着卦图,仿佛是在指点江山。
“各位请听我分析!根据本大师预测,王姐的丈夫应该是……”
瞎子停顿下,细心的观察听众反应,然后林逾静老板送出无影脚一记。
瞎子揉着小腿,长话短说:“他应该已经死了,被埋在了那条河附近的一个坟墓里。”
敬苍想说什么,可是一看到瞎子这自信的模样,又把话咽了回去。
孙铭在旁边瞠目结舌,忽然发现瞎子不是跟他一样一无是处。
“现在怎么说,要不去找找看。” 瞎子伸手指着竹林,隐隐有些激动。
林逾静看向敬苍,似乎也跃跃欲试。
敬苍回头看了眼脏兮兮的胶鞋,心中思绪万端。
如果能够证明王姐的丈夫是死于谋杀,并且能够找到他的尸体,那任务是不是就能完成。
“走吧。”
日落西山,浓重的暗金色和墨蓝色糅杂在天边,一条耀光的红河犹如一条烛龙蜿蜒不断。五人的穿梭在茂密的竹林中,像是落在幕布上的剪影。
敬苍走在最后,随意观察着四周。
地面上堆积的竹叶并不多,应该是拿去烧烫猪的沸水了,地面上还残存有透明的猪毛和一些包浆了的大骨头,这应该都是野狗实在啃不了的。
竹林中有坟墓的概率应该不大。竹子之间根系交错,刨坑的难度比较大,王姐和易老师不太有可能在竹林中临时挖一个坑来处理尸体。
瞎子和孙铭两个倒是找得很积极,跟搜山狗似的,一处处看一点点刨。
贺逐山不知道从哪里折了根小竹竿拿在手里玩,林逾静跟在瞎子后面,仿佛也反应过来不太对劲儿。
天色渐渐黯淡,竹林的蚊子越发猖獗,林逾静心烦意乱的挠着手臂上的疙瘩,说:“林更深,我觉得我们不能在竹林找。”
瞎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额头上被叮得起了一串透亮的泡。
“那咋办?”瞎子自然而然的看向了敬苍,“要不我再重算一次?”
“不用了。”敬苍挥开一只蚊子,“先出去再说,去看看附近。”
孙铭手臂被叮得像发面馒头似的,一听边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林哥。”孙铭弱弱喊道。
走在前面的瞎子蓦然回首,一脸惊悚:“我草,你干嘛,被鬼附身了?能不能好好说话,我起一身鸡皮疙瘩了。”
孙铭奇迹般的没有回怼过去,继续说道:“哥,我没有打击你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算错了?”
敬苍听完轻声笑了笑,心想孙铭这小子是有点委婉在身上的。
“我错了,那你算呗,你又不会。”瞎子抱怨到,“会的又不算,我真服了,你哥俩王母娘娘啊,这么难伺候。”
莫名躺枪的敬苍:“……”
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我刚没说话。”敬苍说,“你骂他别……”
“等等!”在竹林外的林逾静忽然大喊了一声,“你们快点出来!”
敬苍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便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走出竹林,一股带着枯草味的热风扑面而来,敬苍看着面前的景象愣了愣。
河对岸高低闪烁着绿色磷光,零乱的坟墓幽静的隆起。
随后而到的瞎子搓着脖子,惊讶得断断续续的说:“不是……白天有么……这么多……难不成要一座座挖开?”
河弯处冲积出一堆东西,在磷光显得苍白。
孙铭定睛仔细看了会儿,双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我的妈,那是一堆骨头啊?”
“嗯,可能是死鸡死鸭之类的骨头。”
“那王姐的丈夫……”孙铭试探性的问。
敬苍沉默不语,伸手摁住了瞎子的肩膀,询问到:“王姐和易老师可能把尸体运到河对岸处理吗?”
瞎子看着河对岸的一座座坟墓,乱得属于是清明都会上错坟墓的程度。
“单凭王姐和易老师一个老人,不太可能把一具男尸弄到河对岸。”瞎子顺着敬苍的思路说,“毕竟尸僵后确实不太好搬动。”
“你说得有道理。”
林逾静看着敬苍不明所以,贺逐山百无聊赖的把竹枝折成一节节。
“那不对啊,河这边没坟墓,又不可能埋在河对岸。”瞎子说着,“王姐丈夫的尸体就不在这边!”
敬苍欣慰的点点头,说:“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回去吧。”
林逾静这才恍然大悟。敬苍其实已经很清楚王姐丈夫的尸体不在这边,但还多费口舌引导一遍瞎子,纯粹是为了给瞎子留面子,保护她弟弟那脆弱的自尊心。
妈的,瞎子何德何能让他这么费尽苦心。连贺逐山现在都没这个待遇。
林逾静顺势瞥一眼贺逐山,发现贺逐山毫无反应。她这才静悄悄的松了口气。
竹林外依旧闷热,一阵接一阵的狂风宛如热浪,让人隐隐有种窒息感。
瞎子神经时粗时细,此刻现在正沉浸在自己完美的推理中,配合着呼啸的风声,激动得想大喊大叫。
“要下暴雨了!” 孙铭一张口就被树叶和沙子糊了一嘴,立马没了声息,“呸……”
他弓着腰,艰难的克服着风力迈步,最后干脆抓住敬苍的胳膊,半藏在他身后。
林逾静已经和瞎子搀扶在一块。孙铭瞥了眼单独走着的贺逐山,伸手一把将人拽了过来,和敬苍并排在一起。
贺逐山迎着风沙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孙铭闷着声说:“哥,你抓着点,别吹走了。”
贺逐山和敬苍:“……”
两人的cpu都快被孙铭一句话烧没了。
两个人被孙铭强硬的凑在一起,有种说不上的别扭,敬苍只能让大脑忽视眼前的情况,去思考其他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就比如王姐的丈夫到底死没死。
如果死了,尸体应该在哪里?他们没力气把整具尸体转移到其他地方,那尸体可能就藏在楼房或者楼房附近。可是整具尸体的藏匿难度大,他们最有可能采取分尸处理。
尸块又是怎么处理的?在哪里处理的?什么时候处理的?
分尸会留下痕迹,那痕迹是什么?
五个人爬到院子时,都已经气喘吁吁,孙铭的裤子紧紧的贴在腿上,双腿跟个灌了铅一样笨重。
“我……我草,怎么这么臭……”孙铭刚一开口,就被一股恶臭的气味攻击到,那味道就像粪坑里面泡得变成巨人观的死猪崽子,臭得直冲天灵盖。他连滚带爬退到了院子外面干呕。
瞎子看了,捂着鼻子在旁边发出了得意的笑声,囔声囔气的说:“你今天不是说不臭么?”
这味道实在难闻,激得敬苍鼻腔刺痛。
“楼顶的腊肉是全部都坏了么?”林逾静被臭得鼻炎发作,一边吸鼻涕一边问,“太臭了!之前怎么没察觉到。”
“不……”敬苍摆了摆手,冷静分析到,“之前一直都有,只不过被我们忽略了。”
“那为啥现在这么明显?”孙铭不解的问。
“也不是现在才明显,我每次从外面挑完水回来,这腊肉的臭味就特别明显。”瞎子说。
“那是为啥啊?”
敬苍半眯着眼睛,凝视着楼顶,缓缓道:“久居鲍市不闻其臭。”
“我草。”林逾静豁然开朗,“我们仨从开始一直待着这栋楼房,刚开始的时候是察觉到有臭味的,可是时间久了,我们闻习惯之后自然而然的就忽略了。今天我们离开这儿,到竹林去了一段时间,闻惯了竹林的味道,回来再这个臭味就会特别明显。”
“我草我草……”瞎子忽地头皮发麻,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王姐他们不能把尸体搬走,大概率会分尸,这些所谓的腊肉不会就是……”
孙铭吓得哆嗦了一下:“别啊……”
“上楼看一眼。”敬苍说。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为交流传统文化,不涉及任何封建迷信
六爻需要用铜钱摇卦占卜。三枚铜钱,一枚正面,为少阴,记作--,一枚反面,为少阳,记作—。另外有老阴,老阳,本卦中没涉及。
所谓六亲:父母兄弟妻财子孙等六个范围。生我者为父母,与我比者为兄弟,我克者为妻财,我生者为子孙。六亲间的关系和五行的相生相克关系一样。
所谓六神:青龙朱雀勾陈螣蛇白虎玄武,根据不同的情况六神的排列顺序是不一样的。后文会用到“宁可青龙高万丈,不可白虎抬头望”,因为龙司生,虎司杀。
十二地支有对应的五行属性,卦中的子属水,戌属土等等
空亡又叫旬空,指这个事情没有着落,为空,但是事情都不是绝对的,有逢空但不空
用神:占卜一件事会选取一个能够代表这件事的神,比如占卜财运,用妻财要为用神
官鬼克兄弟爻,官鬼在不同的事情中有不同的意象,但在本卦占人的行踪时,侧重于鬼,用鬼的意象。鬼克了王姐丈夫,故情况不太好。
子水入辰库。辰库为水库,故之水入辰库。占人行踪忌讳入库,即入墓。
后面的一部分都是瞎子乱蒙的,就不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