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逾静深深吸了一口气,说:“第一,你活得好好的,他却驯服你,让你臣服在他的父权下。第二,他把你当作筹码,当作资源,没有把你当作一个人。第三,他因为□□强迫你。第四,他为自身的错误寻找借口。”

  “从始至终都是他的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少爷的错。”林逾静确定以及肯定的说。

  “少爷是无辜的,你也比任何人都无辜。”

  瞎子点了点头说:“那个逼一直在cpu你。”

  孙铭十分赞同,虽然说不了话,但还是觉得封建礼教一直cpu女性。

  “真的吗?”夫人抱着孩子问,“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鲁迅先生说‘从来如此就对吗’,你所处的世界是这样不代表它就是对的。”瞎子突然说。

  孙铭用意识连连点头,从来没觉得瞎子说话还能这么好听。

  “这个世界是这样,不代表它就是对的。”夫人喃喃自语,“有一个对的世界吗?”

  “有一个正在变得对的世界。”林逾静说。

  “我想去看看那个世界。”夫人抱着孩子看向门外,身躯边缘逐渐变得透明。

  “可以。可是不要再伤害她们了,她们也是无辜的。”林逾静说。

  夫人看了眼新娘,内疚的说:“姨娘前几个月难产去死了,这是她的大女儿,被老爷以我父亲相同的方式强|暴了,当时我并不知道老爷会这样,我很抱歉没能帮到她……”

  林逾静心底一片苍凉,说:“我们送你走吧。”

  “等等……”敬苍突然说,“把邪神销毁了再走吧。”

  “行。”林逾静说。

  瞎子背上了孙铭。孙铭像根面条似的,滑不溜秋,软不拉几,抓都抓不住,背得他气喘吁吁,如同牛马。

  自食恶果啊。

  供奉邪神的房间依旧酝酿着檀香夹杂腥膻味,而裸|体的邪神被悬挂在正中,双目闪着贼光,肚皮上的一圈圈花纹正在变淡。

  “瞎子,你带天蓬尺了吗?”敬苍看着邪神问。

  “我靠,你问对人了!”瞎子小心翼翼放下孙铭,从褡裢里面掏着东西,“我就说带这些东西不是为了装逼,还是有点实用的!”

  瞎子摸出一个四棱方形的短木棍,四面都雕刻着符咒。

  天蓬尺可以镇坛辟邪,也可以度鬼退神。不过没点功力的人都不敢拿天蓬尺去打邪神像。

  敬苍接过天蓬尺,打算念完清净咒语再打神,不料贺逐山直接把天蓬尺从他手里拿走了。

  “你学的这些能让你退神么?”贺逐山觉得自己最近老在多管闲事,可就是忍不住,“这不是闹着玩的,会有反噬的。”

  其实林逾静也有点担心,毕竟现在的敬苍不是当年的那个敬苍。

  敬苍冷笑一声:“我有分寸。”

  贺逐山:“你最好是。”

  贺逐山把天蓬尺还给敬苍,林逾静也不好再多嘴,不过心里还是捏着一把汗。

  新娘和夫人站在门外,神情悲戚的望着邪神。

  敬苍想了想说:“把门关上吧。”

  林逾静:“好。”

  “天蓬天蓬,九元煞童。五丁都司,高刁北翁。”

  敬苍双手高举天蓬尺,低声念着咒语。法器散发出润泽的金晖,在他手中化为一柄利器,如龙如蛇,仿佛承载着千钧爆破之力。

  他一人成阵,荡除外念,左手大指二指急掐魂台,体内顿时感觉有真气自九天而来。

  周遭热气奔腾,风雨化形,他自岿然不动,一手结印,一手执尺,一左一右阴阳相合,宛若包罗天地万物。

  这时连瞎子都感觉到体内气流混乱,莫名其妙变得很烦躁。敬苍手背上青筋凸起,一副极力承受的模样,他抬手朝邪神一劈,面前气流仿佛化为实质,一道剑气从中破开直逼邪神。

  刹那间,瞎子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那邪神犹如百钉钉骨,万虫噬血,皮肤像是被烧裂一样,绽开一个个蜘网似的血红窟窿,滋滋朝外渗着黑血。转眼间,那邪神已是遍体流血,只剩一双贼亮的眼睛。

  “钁天大斧,斩鬼五形。”敬苍已经额角渗汗,双目通红,双腿仿佛在被千万只恶灵抓挠报复,而他丝毫不理会,继续低声念着咒语,“炎帝烈血,北帝燃骨!”

  顷刻间,风雨大作,电闪雷鸣。悬挂着的邪神神魂剥离,狰狞挣扎。百鬼恶嚎,万鬼齐喑,整座房屋都被撼动起来,合腰大的柱子从底部裂开一道道缝隙。

  敬苍喘了口气,手臂忽地出现一道划痕,鲜血马上消逝在风雨中。

  而孙铭看着这一切,浑身十分难受,但心里激动的快要复活了。

  “快把孙铭带出去!”敬苍突然喊道。

  瞎子像是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连拖带拽把孙铭弄了出去。

  敬苍的手臂依旧在流血,明明只是一道小伤口,林逾静却心慌不已,而一直袖手旁观的贺逐山心情无由的变得十分郁闷。

  “神刀一下,万鬼自溃!”

  话音刚落,天蓬尺爆破出极大的力量,尽数劈在邪神身上,轰然一声,眼前血光乍现。

  那邪神竟然一秒间灰飞烟灭,化作微尘。

  房中烟雾漫天,却出奇的安静,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到,仿佛是风暴之后寂静的旷野。

  嗒。

  天蓬尺落地。

  尘归尘土归土,天蓬尺解万苦。

  疲惫的敬苍回过神来,低哑着声音说:“好了。”

  看着敬苍,林逾静震惊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她知道不管过多少年敬苍还是敬苍。

  而贺逐山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敬苍的伤口,突然察觉这人远不止表面那么简单。

  邪神被毁,夫人身上仿佛又块巨石落地,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

  “谢谢你们。”夫人看着敬苍说,“特别是你。”

  敬苍迷惑的问:“为什么?”

  夫人笑了笑:“我的儿子是什么样我最清楚,我知道他其实活不了几天,但还是谢谢你让他在死前体验到了正常人的生活。”

  敬苍摇摇头:“没关系。”

  “不用骗我,你给我儿子扎的那三针是会消耗你的寿命。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谢谢你。”

  敬苍不再接话。

  “那我走了。”

  “我们送你。”林逾静说。

  夫人摆摆手:“我想自己走一段路,以后也是。”

  “那祝你顺利。”林逾静目送着夫人说。

  夫人转身朝光雾走去,透明的身体逐渐和光融为一体,她没有丝毫留恋的离开这个世界走向另一个世界。

  【系统:任务完成,场景即将坍塌……】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瞎子一跳,虽然任务成功完成,但几个人的情绪都十分低落。

  身后的骤然爆出一团火,风一起,府邸化身为一片火海。木质建筑噼里啪啦爆响,一切脏污邪魅都将燃烧为灰烬。

  五人走出火海,一轮红日从东方一跃而起,霞光万丈,金晖普照。

  敬苍突然想一句话——尘劫有尽,我愿无穷。

  人头攒动的十字路口,五人面色凝重的挤在人群中。

  他们这模样一看就是刚从任务里面逃出来。

  “哇,恭喜劫后余生!”一个男眼睛的外国人朝他们恭贺到。

  “恭喜恭喜!”其余人也纷纷祝贺到。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孙铭脸色发红,似乎有些害羞。瞎子戴着墨镜,手里握着竹竿,敬业的扮演起了真瞎子。

  林逾静长长舒了口气:“牛逼,又多活一天。”

  “姐,我们早死了,骨头都烂成渣了。”瞎子提醒道。

  “就你有嘴是吧?”林逾静朝瞎子胳膊掐了一指,“下次你演哑巴吧。”

  “我有个问题。”敬苍突然问,“他为什么要演瞎子?”

  “这个……”林逾静沉吟几声,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敬苍:……

  林逾静扶着瞎子朝敬苍和孙铭挥了挥手:“敬苍,弟弟我们走啦,有缘再见,你……”

  林逾静瞥了眼无所事事的贺逐山,有些心烦的说:“你自己多保重吧。”

  说完两人便挤进了人潮当中。

  “姐,咱都不吃个饭再走吗?”瞎子问,“你着急什么啊?”

  “我怕再待下去要露馅。”林逾静说,“我觉得敬苍现在肯定开始怀疑我了。”

  “你之前和敬苍认识么?他谁啊,这么牛逼。”瞎子用竹竿轻轻敲了敲挡路人的脚。

  “说来话长,当年你还没死的时候我跟着他干过一段时间。后来进那个邪门的任务里面,一群收魂师都差点魂殒在哪儿,多亏了他,我才能现在还站在你面前。”

  “我草,那为啥他不记得你?”

  林逾静脚步一顿,往了眼彤云密布的天空:“他失忆了。别问为什么,我不会给你说。”

  瞎子失望的低下头:“行吧……我也怕自己说漏嘴。”

  “哎,这都是命。”林逾静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他倒是没怎么变。”

  “诶!”瞎子突然站定,竹竿急切的敲着地面,“为什么都说瘟神脾气暴躁很吓人啊,两次相处下来我觉得他脾气挺好的啊,至少比那个敬苍和善多了。”

  林逾静一同愣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对啊,他从前不这样的。他之前那不可一世自己最吊的样子可欠打来着,现在连你都敢叫他瘟神了。”

  正开着车的贺逐山突然打了个喷嚏。

  后排闭目养神的敬苍抬眸懒懒的睨了一眼,贺逐山现在的模样和任务前没有任何区别,依旧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贺逐山这次任务虽然没怎么说话,但一说话就能指出信息的关键。就仿佛全程都处于一种俯视。

  这样的人有些复杂,表面吊儿郎当,实则高深莫测,敬苍根本猜不透他的想法,更别说利用和掌握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结束,作者休息一周再跟下一卷,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