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咕……
喵——
棺材上的公鸡拼命扇动着翅膀,用力张开喙,一丝红色舌头不断抽搐着,发出怪声怪气的叫声。
咚、咚、咚……
喵——
咚、咚、咚……
咕咕咕咕——
一时间,几种声音此起彼伏,相互交杂。黑猫瞪着绿眼睛逐步逼近,公鸡不断扭曲着脖子,敬苍肩膀上的力一下重一下轻,几个男人木讷诡异的盯着敬苍。
嘭、嘭、嘭……
喵——
咕——
咔哒一声脆响,公鸡的头下坠一般磕在了棺材上——它硬生生扭断了自己的脖子。黑猫用力蹬着腿,一跃而起,尖利的爪子在长衫男眼前闪过血光,哐当——
刹那间,长衫男手里的瓷碗被摔得稀碎,碗里的茶盐米豆四样祭品迸溅而起。
嘭嘭嘭!
棺材里的东西越来越不耐烦,打击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像是两把菜刀快速剁着一团猪肉,那块和棺体严丝合缝的“材天”竟然被撞得轻微回弹起来。
“诈尸了,诈尸了!”长衫男终于反应过来,两只手绝望的掐着正在啃咬他的黑猫的脖子,他失心疯一般哇哇大叫着,黑猫被他抓起来用力往树上撞着,灰白色豆腐渣样的东西顿时溅满油亮的黑毛上。[人物行为和作者无关,作者很喜欢小猫]
“诈尸了!诈尸了!”
“诈尸了!诈尸了!”抬棺材的几个男人盯着敬苍机械的喊道。
敬苍……
肩膀上的棺材剧烈的抖动着,摇晃着,圆棍来回切割着皮肉,火烧火辣的疼。
“快跑,快跑!”长衫男人挥舞着四肢,狂奔着,杀猪般的哀嚎着。
“快跑,快跑。”方脸男人烂了边的眼角汩汩的冒着血,眼球就快要挤出眼眶。
“快跑,快跑。”五官融化的男人一动不动的盯着敬苍,异口同声的重复着。
敬苍……
指望这群弱智有点动作,不如指望贺逐山是个哑巴。
敬苍双手用力撑起圆棍,呼了口气,侧开身,一把松开手。
砰——
是棺材砸到地面的声音,还有……爆炸的声音。
是真的爆炸,是那种巨人观爆炸和肉虫爆炸时的泄气声。伴随着着泄气声的还有浓郁的血腥味和淤泥味。
敬苍愣了愣,抬手擦了擦脸上冰凉的液体,手心血红一片,腥臭味令人作呕。
他低下头,只见棺材下面棺材下叠着几张被水泡胀的人皮,像浸透水的宣纸。猩红的血浆和青黄的脓液像几股水流似的从人皮缝隙里涌出来,一颗充血的眼珠子一骨碌滚到了敬苍脚边,漆黑的瞳仁正正当当朝上注视着他。
草,那几个男人全部被死沉的棺材砸爆了。
棺材里的人还在无休止的拳打脚踢着,硬质的柏木把柔软的人皮碾成了一滩冒着水的黑泥,就像热化了的巧克力浆。
敬苍……
回头一看,那些拿花圈,举鞭炮的人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贺逐山一个人靠在花圈边,手里拿着张湿巾纸,优哉游哉的擦拭着每一根手指。
敬苍……
在敬苍的注视下,贺逐山终于叠起那张用过的湿巾纸,扔在了地上,微微一笑解释道:“我怕你洁癖又犯了。”
敬苍瞥了眼脚下红艳艳的眼珠……
我洁你祖宗八十代。
“他快出来了。”贺逐山指了指晃动的棺材,在吱嘎吱嘎的声响中,棺材盖被慢慢顶起来,“被他看到可不好,躲起来吧。”
敬苍木着脸,转身走进来青苗地里,贺逐山皱着眉,嫌弃的绕过血水。
棺材盖越起越高,一只鸡爪似的手扣住了红白相见的棺材边缘,纸一样的皮肤下青筋暴起,像一条条肉肉的青虫。那人慢慢翘起脖子和头,猛然坐了起来,棺材盖子轰然滑到地上,公鸡被吊直了脖子,仿佛没骨头般晃荡着。
那人坐了一会儿,双手扶持着棺材两边,慢慢将双腿迈出棺材。
男人头上歪斜的带着一个黑帽子,身上穿着一件黑底白花的寿衣,他伸手摸索了一会儿,倏地转过头,朝敬苍和贺逐山的方向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嘴角咧到耳根,嘴唇上皲裂着血口,露出一口发黑的牙齿。
敬苍愣了愣。
即便年龄不同,可他还是一秒认出来这人就是孙铭的爷爷。他前一天刚扮演了老人的外孙,还跪了灵送了丧。
孙铭的爷爷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为什么没去投胎?
孙兴明很快就走了,还扛走了贺逐山留下的花圈。
贺逐山:“节约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敬苍:“少说几句鬼话。”
贺逐山:“我不是鬼。”
敬苍睨了眼瘟神:“是么?”
贺逐山一副无所吊谓的样子。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继续抬棺材,还是把你的花圈拿回来?”
“不是我的花圈。”贺逐山纠正道,“你这样说不吉利。”
“瘟神还在乎吉不吉利?”敬苍嘲讽的问。
贺逐山绅士的摇摇头:“我的花圈。”
敬苍满意的别过头,试着像呼唤siri一样喊了声“系统”。
【系统:诶,我在,亡灵拯救系统很高兴为你服务】
“接下来要做什么?”
【系统:即将为你开启新手导航模式……新手提示:抓到他,解决他的执念,带回他】
【系统:温馨提示:本次实习任务系统已为您开启了“路人甲”权限,正常情况下游荡者不会对你产生攻击行为,收魂师贺逐山刚在说谎哦。注:攻击了当我没说。】
贺逐山……
敬苍……
这么不负责且弱智的系统到底是谁开发出来的?
抓到他,肯定不能直接绑了他。系统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先跟着孙兴明,看他心里的执念具体是什么,然后帮他解决执念,最后让他自愿的去投胎。
敬苍一言不发走上了田埂,顺着路要去孙兴旺的家里找线索。贺逐山在后面摘了一支油菜花,很有兴致的东看看西瞅瞅,仿佛不是来做任务的,更像是来度假的。
“你来有什么作用?”敬苍问。
“以防意外,给你收尸。”贺逐山丢了油菜花,又摘了束不知名的白色小花。
敬苍淡哼一声:“用不着。”
“那说不一定,你这样的我见多了,到最后基本上屁滚尿流求着引路人把他捞出来。”
“你虽然学了点歪门邪道,但也不一定起作用。好好讨好我,说不定能帮你一把。”
特别作战部队那几位老师傅要是知道他们的毕生所学天天被人说是歪门邪道,会不会气得胡子发抖,肯定恨不得用张符给他嘴封上。
把嘴封上……
敬苍大脑突然一片空灵,他还真会这项技术。那岂不是可以再也不听他瞎逼逼。
朱砂,白酒,黄表纸,头发……
算了。敬苍按了按手指,贺逐山毕竟是首府的人,敬苍以后还需要靠着他完成任务,现在暂且放他一马。
“你用不着想着对付我。”贺逐山漫不经心的用指尖捻着花,“你会的我都会。我会那些东西时,你爷爷的爷爷都没出生。”
“是么?”
“嗯哼。”贺逐山折断一节花茎,放在中指和拇指间,用指甲划着痕迹,又默念了几声咒语,手里的白花凭空消失了。
敬苍手心突然一痒,低头一看,手里平白无故多了一朵揉成猪形状的花。
“幼稚。”敬苍将“猪”扔在地上,一脚踩碎。
然后贺逐山大衣兜里多了一只母猪和一只小猪崽。
“那么喜欢猪就让你当个便宜爸爸,不谢。”敬苍说。
“挺划算的,谢谢。”贺逐山欣然收下,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看上去特别平易近人。
但实际上和他相处过的人才知道他这纯粹是虚伪罢了。
顺着路到了孙兴明的家,那只花圈展开放在屋檐下,孙兴明正拿着一只葫芦瓢伸向一个黑桶里,桶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什么东西沤烂的酸臭味。他舀出一瓢黑乎乎的东西,吧唧一下倒在了猪槽里,猪圈里传出一阵愉悦的进食声。
“你开饭了。”敬苍说。
这个“你”当然是指的贺逐山。
贺逐山不太在乎的耸耸肩。
“你们来啦,远方的客人。”孙兴明的语气平铺直叙,没有任何起伏。他将双手伸进黑桶里,平静的搅拌了几圈,东西沤烂的臭味更明显了。“我需要喂猪,你们进屋坐。”
孙兴明抽出手,小臂以下沾满了黑乎乎的黏稠物。
想要知道他的执念就必须找到相关线索,敬苍也不客气,径直走进了堂屋。
说来奇怪,房屋一般坐北朝南,可这座老屋却是坐南朝北,即便堂屋大门洞口,里面却还是黑漆漆的。
梦里的东西都是相反的,执念是游荡者留下的梦吗?执念是游荡者一生难以放下的“心魔”,是恶念或是遗憾。那在梦里,恶念和遗憾相反的是什么?
眼睛适应黑暗后,敬苍看清了堂屋的摆设——一张油腻的八仙桌,四条长凳,墙边靠着一只小马扎,另一边墙壁放着一个长长方方的东西,上面盖着颜色深浅不一的红布。
堂屋正中上贴着红底黑字的“映雪世泽”四字匾额,两旁对联上半截分别写的是:
玉 金
盏 爐
長 不
下半截的字被墨水晕成黑黑几团,完全看不清写的是什么。中间原本的“天地君亲师位”也被撕得像狗啃过一样,只剩下破裂的“天”和“地”字。
“金炉不断千秋火,玉盏长明万年灯。”旁边的贺逐山突然说。
断千秋火,明万年灯。
无儿无女,不得超生。
敬苍凝神着破败的神龛,刚想说什么时,墙壁上突然多出了第三个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收藏,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