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白深莫名被戳中笑点, 捂着肚子笑出了泪花。戚允渐慢慢的也被他传染，眉梢带了笑意。
唯有纪新羽一头雾水，蹙着眉道：“许白深你别笑了, 我说认真的！”
“好好好。”许白深揩揩眼角, “我不笑了，噗——”
戚允渐无奈地看他一眼。
纪新羽没忍住上手扳着他的肩膀前后摇晃，“严肃点, 我和我哥讨论正事呢，别捣乱！”
戚允渐目光一凛。
放在平日, 好兄弟间打闹戳腰掐脖子都很正常, 但鉴于刚才的话题，他俩当着戚允渐的面嘻嘻哈哈就有点……
纪新羽侧着身没发现，许白深却是一眼就看见戚允渐瞬变的表情, 心里愈发觉得好笑，不过面上还是强忍住收敛了笑容。
他拂开纪新羽的手, 轻咳两声道：“好了好了,
我真不笑了。”
纪新羽拍拍手顺势坐到他的另一侧，捡起前面的问题：“所以啊表哥，未免有可能的尴尬, 你就告诉我表嫂是谁吧。”
戚允渐瞥向许白深，后者极轻地摇了下头。
纪新羽似是察觉到两人的小动作，侧头也看了一眼, 正看见许白深端起桌上的水杯喝水。
许白深润了唇，抬眼无辜地问：“怎么了？需要我回避吗？”
纪新羽眨眨眼, 心道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不用。”戚允渐后仰靠向沙发背, 嘴角噙着笑对纪新羽说，“他比较害羞, 暂时不想告诉其他人，以后‘见面’你就知道了。”
“好吧。”纪新羽难掩失望，又问，“那你大概什么时候带她见我妈？”
许白深手一抖，杯底与茶几相触发出清脆的响声。
戚允渐捻了捻手指，道：“快了，我忙完这阵就问问他。”
纪新羽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到了别处，“对了表哥，我妈说最近有人想搞戚氏的产业，你是不是在忙这个？”
戚允渐“嗯”了一声。
“你的‘渐丰’也受到影响了吗？”纪新羽问。
戚允渐道：“没有。”
“那就好。”纪新羽关切地说，“忙归忙，你也要注意休息，当心腿伤复发。”
戚允渐笑道：“好。”
许白深插空问道：“你的腿伤会复发？”
“基本不会，我会注意的。”戚允渐温声说，“别担心。”
纪新羽心中那股微妙的感觉再次涌上来。
许白深似乎只是随便问问，并没有放在心上，闻言“哦”了一声。
纪新羽甩甩头，肯定是自己多心了，“那表哥你忙吧，我和许白深就不打扰你了。”
戚允渐弯唇道：“没事，不会打扰。”
纪新羽自顾自道：“我改天再来看你。”
说着站起身喊许白深：“走吧，我们回去了。”
许白深笑眯眯地，“好啊，允哥拜拜。”
两人刚转身要走，戚允渐道：“等一下。”
许白深睫毛微颤，纪新羽回头问：“怎么了表哥？”
戚允渐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眼看纪新羽面上的疑惑越来越深，许白深也露出紧张的神情，他才慢悠悠道：“新羽，未免你不小心冒犯到你‘表嫂’，在那之前你稍微注意一下言辞和举动吧。”
“好的表哥，我这段时间不会乱出去玩的。”纪新羽想了想补充了一句，“除了许白深，别的朋友我都不见。”
戚允渐表情如常地点点头，“好，去吧。”
“嗯嗯，改天见表哥。”纪新羽转身。
许白深落后他一步，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嗔怪地看了戚允渐一眼。
戚允渐心情甚好地对他挥了挥手，以口型道：“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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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秀霞嘴硬了几天，许白深拿出书房里那段录音她才对二十多年前的事供认不讳。许父许母上诉，偷换婴儿的罪状没有任何反转，辛秀霞很快被判了刑。
可惜她没能把戚奉良拖下水，经此一事，许家和戚奉良算是彻底撕破了脸，公共场合也不会再给对方面子。
起初众人只把这当成普通的商业竞争，直到好事者深扒，才发现戚许两家的恩怨竟追溯到二十多年前。
圈子里很难守住秘密，不出几天，许言寒被“赶”出许家的事无人不晓，纷纷猜测中不可避免地有人猜到了真相。
许父许母趁热打铁，将二十一年前的事悉数流露出去，指摘戚奉良生而不养，弃子于保姆，得知保姆偷换婴儿后秘而不宣，害得许家血亲分离二十余年……
许、戚两家均是晋江市有头有脸的家族，种种事迹败露，热度一时间赶超娱乐圈花边新闻，成为大众茶余饭后的谈资。
许白深在家里感受还不太深，许父许母外出经常被记者围堵，各大报社争相挖掘其中的秘辛，或真或假地编上一通发表出去，点击率嗖嗖上涨。
仇富和慕富的人都很多，大众恨不得亲眼看见许家的人和戚家的人当街打起来！
一连几日，戚奉良公司都不敢去，钱花得如流水，旧稿撤了新稿又来，完全堵不住悠悠众口。
“妈的！”手机被用力摔到地毯上，戚奉良怒目道，“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东西，一张嘴除了造谣啥也不会！”
年轻漂亮的情人弯腰捡起手机，只见上面堆满了网友的评论：
【一个保姆敢偷换孩子？雇主指使的吧】
【同意，两个孩子都和保姆没关系，换不换对她没影响，肯定是戚奉良的意思】
【听说保姆已经入狱了，八成是被推出去挡枪的，啧啧啧……】
【许家的亲生儿子好惨，无妄之灾啊！】
【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
【楼上的，不要以偏概全】
……
情人随便翻一页都是类似的评论，夹杂在其中的一条令她瞳孔颤动：【还有人不知道吗，戚奉良根本就不想让情人生下孩子，情妇孕期被他百般折磨，那个孩子也是命大才活下来】
她按熄屏幕，颤抖着手摸了摸小腹，脸色惨白。
·
圈子里，和许家戚家沾边的人都难逃被朋友追问的命运。饭桌上，纪新羽不停戳着碗里的米饭，食不下咽，连纪新烟在餐桌下踢了他一脚他都无动于衷。
半晌，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妈，姨父他真的……”
纪母的脸色不比他好看，没有回答。倒是纪父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里，轻声哄道：“小孩子别管这些。”
“我不是小孩子了。”纪新羽道，“爸，小言真的是姨父的私生子吗？许白深是因为他们才……”
“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问。”纪新烟撇撇嘴，低声训斥，“没看妈正难过着吗？”
纪新羽一把把碗推开，使劲眨着眼睛说：“我以后还怎么面对许白深啊？！”
纪新烟叹了一口气，起身将他拉回房。
门关上，纪新羽背对着她抹眼泪，“姨父怎么能这样？”
“还姨父呢，姨父个屁！”父母听不见，纪新烟忍不住爆了粗口。
纪新羽红着眼回头看她，愣愣的。
纪新烟拿他没辙，“你个傻叉，我问你，许言寒今年几岁？”
“和我同岁，比我大一个月。”纪新羽如实道。
纪新烟又问：“姨妈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纪新羽回想片刻，随即睁大了眼睛。
纪新烟道：“那个人在姨妈活得好好的时候、在表哥只有三岁的时候就出轨了！有可能更早！”
纪新羽嘴皮微动，“他……”
“他这些年在装什么？”纪新烟愤愤道，“他对外宣称放不下亡妻，姨妈去世多年，他一直没有续弦，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早他妈八百年他就管不住自己那二两肉了！”
纪新羽：“姐……”
“别叫我！”纪新烟甩开他的手，“气死我了。”
纪新羽拍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我明白了，所以妈才会那么生气。”
纪新烟瞅他一眼，“对啊，你个傻叉还一直一直问，烦不烦？”
“我错了。”纪新羽垂下眼，“我一下子没想到这一层。”
纪新烟道：“外公外婆去世得早，姨妈是妈妈最后一个亲人，听到她去世的消息时妈妈直接昏倒了，后面缓了两年才缓过来……”
她说着不禁哽咽起来，“表哥是第一个发现姨妈自杀的人，他被吓得差不多有两个月没发出声音，不知道姨妈自杀有没有那个人出轨的原因……”
“什、什么？！”纪新羽惊讶道，“姨妈不是生病去世的吗？”
同一时间，许家。
许
白深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什么？！”
他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是一篇帖子，有位网友扒出十五年前戚夫人去世时的报道。
年头已久，图片很模糊，但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戚氏企业第二股东阮俪于XX年XX月XX日在家中自杀身亡，幼子放学发现母亲……
自杀、幼子……
许白深一瞬间想起了许多事，戚允渐只住一楼、他家墙上挂着的那幅字、小戚允渐休学……
等不及多想，许白深转身往外跑。
立秋已过，傍晚的风渐渐带上凉意，洋槐枝叶随风轻颤，成片的树下留下男孩奔跑而过的残影。
凉风带走汗珠，许白深的耳边唯有喘息声和心跳的鼓动声。
怪不得秦杞元会说“你允哥都放下了，你替他难过什么”，戚允渐放下的不仅仅是母亲去世的消息，而是亲眼目睹母亲在他面前绽放成一朵花，一朵火红的、会烫伤人的花。
这条坐车走过许多次、用腿丈量过许多次的路，今日跑起来格外漫长。不知过了多久，许白深终于弯着腰撑着腿站在了戚家大门外。
他一秒也不愿多等，按了门铃后“砰砰砰”用力拍在门上。
待门锁打开，他迈开好似灌了铅的双腿，在吴妈和小郑震惊又疑惑的视线下，一步一步，越跨越大，走进屋里，走到戚允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