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
萧安神情猛然一变, 师尊!
他命人速速搜救城中百姓,将他们带至安全的地方避难。
将士们领命之后便散了出去,萧安待在殿内, 能听到火球砸落在地面的轰鸣声和震颤感。
萧安眉头紧紧锁在一处,终于坐不住了, 起身下了王座。
“主上?”群臣的目光追逐着萧安, 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这是要去何处?”
“我出去看看。”萧安说完不顾众人的阻拦,快步出了大殿。他才奔出殿门,就被外面刺目的火光晃了眼。
眯起眼睛看着远方天际, 那天都似要烧起来了,空中的黑色裂缝好像更大了一些。数不清的火球自空中降落, 所过之处,一片焦土。
宫内空旷, 毁坏的大都是殿宇,可出了宫门, 外面长街上的百姓便如同陷在炼狱之中。
街道两旁数不清的房屋被火球击中,尽数坍塌, 来不及撤退的百姓被砸在底下, 躯体血肉模糊。
温度急剧上升,空气都仿佛被扭曲了。如此下去,就算不被火球击中, 也会被火焰炙烤而死。
萧安见此情景,眼眶忍不住湿润了。
明明不久前妖族百姓还在载歌载舞,欢欣雀跃的迎接家人的归来, 本以为安稳的日子终于到了, 却不想灾难又起。
不远处一名赤脚的孩童从废墟中走来。萧安记得,这孩子正是他刚入城之时, 被玄梧手下为难的那个。
这是个坚强有主意的好孩子,然而此刻他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眼底尽是茫然。他找不到自己的家人了。
空中火球呼啸,随后追来的妖族大臣纷纷劝萧安退至安全之地。
又一枚火球砸落下来,正朝着那孩子所在的位置。那孩子似有所觉,回过头迎着火球,竟是不躲不闪。
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已经丧失了希望。
萧安神色猛然一变,上前将那孩子裹在怀中,躲开了砸下来的火球。
群臣大惊,纷纷围上前去,萧安却捧着那孩童的脸检查他的情况。那孩子嘴唇颤动着,恰在此时,搜救的士兵带着几名百姓过来。
其中一位妇人朝着萧安这边,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娃儿。”
萧安怀中的孩子猛地回头,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他朝妇人奔去:“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妇人显然也受惊不小,摸着孩子的头说:“没事,不哭啊。”
待母子两人情绪平复之后,一齐来到萧安面前。
萧安想到自己丑陋的容貌,生怕吓到他们,侧过身去。
那孩子说:“谢谢哥哥。”
妇人纠正道:“乱喊,是国君。”
孩子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果子塞到萧安掌心里,说道:“谢谢国君。”
萧安一顿,回过头恰好迎上那孩子感谢的目光。
孩子的眼中并无厌恶和恐惧,萧安僵了片刻,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这是我该做的。”
他交待将士带这些人去安全的地方避险,孩子离开时还跟他挥手。
萧安身先士卒,身后群臣也自发开始搜救落难得百姓。他们的力量虽然渺小,可能救一个是一个。
萧安立于灼人的风浪之中,再次抬头看往空中裂隙。
需得想办法终止裂缝继续扩大,最好能彻底关闭,否则他们做的再多,最终等待他们的也不过是毁灭。
正想着,一柄飞剑落在身边,萧安抬头正好撞上江眠漆黑的眼眸。
江眠道:“走。”
萧安面露动容之色,此生能有这样一位好友,还有什么好遗憾的。他露出一个简短的笑,跃上飞剑。
下一刻,飞剑升高,将下方众大臣的惊呼声远远甩在身后,朝风暴中心疾掠而去。
江眠御剑躲过天上砸下的火球,垂眸看着下方,村庄,城镇,林木皆化为焦土,流离的百姓四处奔逃,让人不忍心去看。
不知过了多久,边境终于出现在眼前,只见一道光柱自敌营冲天而起。正是此光柱连接着空中的裂缝。
整个边境已如同炼狱,遍地狼烟与尸骸,放眼望去,竟无一人站立。
大章国建造的用来抵御敌军的城墙倒塌,空气中是烈焰燃烧的味道,他们才刚刚落地,便觉汗水夹背。
“师尊。”萧安急切的在战场上奔走,呼唤着萧望的名字。
“师尊,师尊,你在哪里?”
飞剑化为金环套于手腕之上,江眠拧着眉,避开地上的残肢断臂,在尸骨堆中搜寻活口。
忽觉有人拉住了他的衣摆,江眠垂眸,发现是大章的将士。看面容有些眼熟,思索片刻才记起他曾在战场上与此人一同搬救过伤兵。
这个人伤的很重,盔甲裂开,伤口深可见骨。
江眠蹲下身运转灵力为他疗伤,那人却抓住他的手,费力摇头说:“兄弟,不要浪费灵力,我活……不下去了。”
此人显然也记得江眠,否则也不会拉住他的衣衫。
江眠眼眶发热,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人抬手指向敌营:“殿下在那里,速去帮……帮殿下……守护好我们的家……园。”
一滴清泪顺着江眠脸颊滑落,他抬手替将士合上睁大的双眼,而后擦去眼泪,转身御剑而起。
他载着秦无咎和萧安,朝光柱所在之地飞去。
风暴中心烈焰更甚,江眠怀中玉佩自发形成盾牌护卫在飞剑周围。萧安指着前方道:“师尊在那里!”
江眠抬眼,就见萧望身上淡金色的铠甲像是被染上了一层血色,他高高跃起,将烈昭国君狠狠定死在石柱之上。
烈昭国君不人不鬼,死期将至却仰天大笑,形容癫狂:“来不及了,献祭已经完成,邪神终将临世,你们所有人,这世间的一切都要为本君陪葬!哈哈哈哈哈——”
萧望眼底一寒,彻底结束了此人的性命。
烈昭国君身死,献祭之阵仍未停下,空中裂缝越来越大,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自裂缝中传来,压的人几乎喘不过气。
萧望意图毁掉献祭的法阵,却间血色光影唰然一收,献祭彻底成型,再无扭转的可能。
烈焰狂风之下,萧望抬起头,忽然召出佩剑跃上空中,越接近那空中缝隙就越危险,在极为恐怖的爆裂力量冲击之下,萧望脸上的面具寸寸碎裂,束发的玉冠也散落下来,如墨的长发在空中飞舞。
谁能想到,护卫大章的将军,竟是名容貌秀丽温婉的女子。
“师尊!”萧安大声呼喊。
女子立在狂风之中,垂眸看来。
在看清女子的面容之后,萧安忽然痛苦的捂住脑袋,一个又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那是……什么?
萧安奋力地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心中有一个急切的声音在催促,快记起来,没有时间了。
江眠此刻也顾不上去管萧望是男是女,他护着痛苦半跪下身的萧安,见他胸前封印的法阵再次浮现,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下再次损毁。
萧安双眸紧闭,全身冷汗淋漓,随着力量的彻底觉醒,他面上的瘢痕一点一点消失不见,露出一张光洁俊美的面孔。
江眠认了出来,这张脸正是他在枫洲节日庆典上见到的那张。
他一直在寻找的人,原来一开始就在身边。
萧安的脸江眠其实也看过,只是萧安心中自卑,目光躲闪游离,很少直面视人。形体上更是时常佝偻着肩背,畏畏缩缩,躲躲闪闪。
再加之他如今是少年模样,与枫洲所见时,不管容貌还是气质都是天差地别,江眠才会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江眠也没有想过那般气质容貌的人,在少年时代竟是渺小卑微的半妖。
江眠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冲身旁的秦无咎道:“小师叔,你说我这是什么运气啊。”
次次和上门寻仇的人称兄道弟,关键是相处的还不错。
秦无咎扫了萧安一眼,就要动手。
江眠忙道:“等等,等等,小师叔先别杀他。”
他清楚秦无咎的想法,不外乎担心此人恢复记忆会对他不利,然而他心内却另有一种预感。
萧安所求,可能并非是寻仇。他的目光掠过萧安肩头,看上空中身着盔甲的女子。
或许那女子,才是萧安拉他们来此的诱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