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走得很利落,当天晚上就向虞澜归提出了告辞。
“你叫什么名字？”他走时晏南问他。
05抬头看向浩瀚的星空，“就叫我05吧，原本的名字本来也不会有人再叫了。”
“05至少能让我记住,活着和自由是多么珍贵的东西。”
晏南这才想起,05说过的那场地震将他和他的同学们都掩埋在了废墟之下。
末世的第一场天灾,人类面对得猝不及防，能否存活更多看的是运气。运气就是自己所在的地区地震程度轻一些,再轻一些。
从05的口中可以知晓，他在的地方灾害应当极为严重。05被天命带走，但是他的同学、老师和亲人……
如果这世上再没人唤我的名字,那名字便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晏南看着孑然一身走向黑夜的05，那背影瘦弱又坚韧。
“他能到得了你说的天堑吗？”
“也许能,也许不能，谁知道呢。”
虞澜归说完看他,眼神里有些莫测,“阿南，我应当是第一次在你面前提到天堑,可是你……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是因为你说过的那个预知者吗？”
晏南也回头看向他。
如果是刚刚认识的时候，虞澜归发现有人早早知道他手里握着的底牌,会怎么样呢？
他会杀了他。
晏南对这点毫不怀疑。
可是此时此刻的虞澜归对他知道天堑这件事情，也许有疑问,也许有不解,但是那双瞳孔如黑墨一般的双眸里,看不到任何的杀意。
晏南向前一步靠近他,取下对方脸上的眼镜，在没有阻碍的情况下仔仔细细地凝视着那双眼。
两相对视,虞澜归一瞬间似乎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晏南却忽然笑了起来，沉郁的眉眼扬起绚丽的弧度，平日里冷静自持的人焕发出现无限的神采。
他很开心。
虞澜归在心里默默地道。
然后他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的弧度，没有急着说话，也没有追问。
“虞澜归。”晏南笑完，潋滟的面孔在黑夜中熠熠生辉，“我确实知道天堑，但跟所谓的预言没有关系。背后的原因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也许永远不会，这样，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虞澜归轻轻挑起一侧的长眉，“为什么不愿意呢？”
阿南，你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在那个你的精神力在我脑域中缓缓流淌的夜晚，我内心吹起的风和开出的花。
如今想来，曾经说过的那句“食色性也”是何其可笑。
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从来由不得自己。
*
“虞会长，你不觉得现在的前进速度太赶了吗？”
接连几天赶路之后，凌越安抚好自己手下的人，找到虞澜归说道。
“末世里处处险境，就这几天的时间，我们已经遇到过几批的变异生物了，是早日到达基地好还是在路上浪费时间好，需要我教给凌统领吗？”
虞澜归说话的时候依然是笑着的，只是话里的强势不容忽视。
凌越自然是清楚越早到达中央基地越好，只是……
“凌哥，我没事，不必为难虞会长。”
晏清乐原就白皙的面孔此时显得更寡白了几分，正常人都能看得出来他身体不舒服。虞澜归恍若未见，“少城主深明大义，那我们就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赶路了。”
晏清乐：“……”
凌越提出放慢速度自然是为晏清乐考虑，后者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出门也是前呼后拥准备齐全，现在这样高强度的赶路自然有些吃不消。
晏南站在一侧看着凌越对晏清乐关怀备至的模样，觉得有些眼熟。
他恍惚间想起，很久之前他和凌越也是这般亲近过的。
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
他盯着凌越的时间过长，晏清乐忽然将凌越拉向自己身侧，“凌哥，我饿了，我们回车上吃点东西好吗？”
凌越自然没有不应的，“好。”
他们走后，虞澜归看了眼晏南，眼底闪过一道莫测的光芒。
“阿南？”
晏南收回视线，忽然道：“05说的在他之前的两个实验，以血换命的是我，另一个应该就是你去研究院听到的所谓‘傀儡’，05听到的‘重置’或许就是制作傀儡的方式，重置……重置什么？”
“重置？”
宋铭嘴里叼着个饼跑过来，不忘递给晏南一个，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插嘴，“晏哥你说重置什么，重置系统吗？”
晏南闻言看向，桃花眼微微一亮，“你说得对，重置系统！”
虞澜归微微偏头：“确定了吗？”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宋铭听得也不明所以。
晏南却很自然地回答：“只是猜测，到底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人，还需要验证。”
一行人短暂休息后继续上路。
夕阳西下，艳丽的晚霞延伸到一望无际的的荒野上，空旷辽阔的天地间，脚下的公路似乎没有尽头。
晏南靠着椅背，拉开身侧的窗户，将手伸出去暴露在傍晚和煦的温度中。
晚风轻轻吹起他额间的发丝，浓艳精致的面孔在夕阳映照下略显柔和，整个人简直美好得不像话。
宋铭第n次被自家晏哥的美貌惊艳到，还是依然无法保持平静。
虞澜归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转头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晏南突然起身，眉眼间凌厉无比。
“怎么了，阿南？”
晏南没有立刻回答他，眸子中涌上无数银丝，整双眼尽数被精神力覆盖。
见状，虞澜归和宋铭的神色也逐渐肃穆起来。
一分钟后，晏南并没有撤去精神力，而是往驾驶位的方向走去，半个身子从隔板那儿探出去，双眼银丝流转，如画眉目凛然不可侵犯。
“小晏？”
顺着车前进的方向看了半分钟后，晏南终于确定了探查到的东西，转头对车内三人道：“是兽潮。”
“现在处于地平线之外，四面八方都有，半个小时之后就能包围我们。”
白灏吊儿郎当的神情一变，回头问：“老大？”
虞澜归除了一开始有过一丝讶意，此时面上已经恢复如常，甚至还能笑着开口：“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这边凌越的车上，他神色也有些肃然，点了点耳朵上的通讯，“凤蝶，飞鹰去探路还没有回来？”
通讯另一边的凤蝶：“没有，统领，我这边联系不到他。”
飞鹰是兽化鹰系方向的进化者，可以控制鹰类为自己所用，是以让他去探路是最为保险和高效的方式。
“统领，属下这就化蝶去前面看看情况。”
“不必。”凌越制止了她，“叫所有人保持警戒。”
“是。”
凌越吩咐完下属之后，转头看向晏清乐，声音放柔了几分，“清乐，情况有些不对，你先在车里坐着，我下去找虞会长商量一下。”
晏清乐眉眼微垂，看不出在想什么，听完这句话才道：“好，凌哥你自己小心。”
“嗯。”
晏清乐虽然是水木双系进化者，但他的木系异能只生出了治愈技能，水系异能的三个技能都需要依赖水这个介质，不然就会威力大减。此处位于平原荒漠，没有可供驱使的水源，对晏清乐非常不友好。
凌越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点了点通讯吩咐，“让狗熊和毒蛇过来保护少城主。”
再加上车里的雪狼，应当不会有问题了。
他这才放心下了车。
此时整个车队已经停了下来，虞澜归等人站在最前面，将地图放在车盖上，聚集在一起说着什么。
“虞会长也发现不对了？”
凌越的出现让众人的讨论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管如何，某种程度上凌越总是和他们处在对立位置上的。
宋铭和小楼几乎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凌越，虞澜归倒是平静，像是双方之间毫无芥蒂似的，“比不上凌统领反应迅速。”
凌越没有对这句不像恭维的恭维发表看法，直接道：“在前往中央基地的这一路上，我同诸位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风险共担。所以还请诸位放下芥蒂，在危机面前能够携手合作。”
虞澜归笑了笑，不置可否，“凌统领果然是个聪明人。”然后他转头看向旁边的人，“阿南，你来说吧。”
晏南：“在视线看不到的地平线之外，有大批变异生物前来，规模可以算是一次小型兽潮。”他双眸覆上银光，静静地看着远方，“我数不清，大概有几千数量的野兽，其中有八九百头是D级变异生物。”
“现在，他们还有二十分种就会到达。”
凌越听到晏南的统计冷硬的眉目逐渐慎重起来，“我们的队伍里进化者不少，但是D级的不多，而且还有一些普通人护卫，和兽潮对上不可能全身而退。”
白灏眯着眼睛看了远处半天还是看不到动静，闻言冷哼了一身，“现在可不是我们想不想的问题，而是那些畜生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这么大规模、有组织的兽潮，说是背后没人操控都不可能。”他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凌越。
“这些是次要的，现实还是先想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晏南出声打断他们的猜疑。
虞澜归眼眸动了动，“阿南觉得呢？”
“跑。”
晏南斩钉截铁，“撕开一道口子，进化者打头，开着车冲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这个做法极其冲动，但是又想不出来别的更好的法子。
凌越垂眸思考了一会，第一个表示同意，“虽然听起来有些冒险，但这是现在最好的法子。”
虞澜归眼底情绪不明，“那就辛苦凌统领和我一起安排人员了。”
凌越颔首。
众人才将车队重新收紧规整，安排好了前锋和侧卫，就听见轰耳欲聋的呼啸声，和开始摇晃震动的地面。
兽潮，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