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央基地前往青城基地时,晏南他们花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白灏等人耗费一月半将近两月时间。而返程时，车队和人员的规模迫使全程都需要在公路上行进,即便有先锋提前探路,速度也不可能快得起来。
两个半月能回到中央基地是最好的情况。
“必须得两个半月之内回去。”
晏南指着桌子上的地图,抬眸看着虞澜归，“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末世第二年六月——”
他稍稍一点没有多说，并不担心虞澜归不明白。
“嗯，雪灾不比大旱,车辆行驶会非常艰难。”虞澜归此时对晏南说过的“末世预言”已经没有丝毫怀疑了。
他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想要在六月之前回去,路上的行程就不能超过两个半月，照原定计划来说是可行的。”
“可是,有的人可能会打断这个计划。”
晏南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按照他们的猜测，晏清乐和那所谓的“天命”肯定会在路上动手。
“换条路。”
两人异口同声道。
晏南微愣,虞澜归轻笑一声，指着地图上的一条线路，“如何？”
“危险系数会增加,但能替我们省下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晏南点头表示赞同。
“那就这样决定了，不必跟青城基地那边说,改道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后续的安排全部变成无用功。”
“这样我们就只用担心在改道之前的这段路了。”
“——虞会长。”
两人说定计划过了一会儿,就有人站在车门前呼唤虞澜归。
此时他们刚离开青城基地不久,在正午灼热的阳光来临之前，提早将车停在林木边上,靠树荫挡住了一部分阳光。众人下车后在车辆附近搭起一片片遮阳隔热的篷布，三三两两的用餐歇息。
白灏和小楼弄吃的去了，虞澜归和晏南倒是没有下去。
毕竟他们的房车上摆了不少晏南存好的冰块，比外头凉爽得多。
晏南对无涯工会的人不熟，只对脸有些印象，听声音自然是听不出来，此时他看向虞澜归。
“进来。”
虞澜归对晏南道：“该来的人总算是来了。”
走到车里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放在末世前还是上高中的年纪。
高中生抬眼时，晶亮的眸子爆发出摄人的光彩。
“多谢虞会长助我逃离。”
这句话便是已经说明自己的身份了。
05。
晏南：“晏清乐和黑鸟都在这儿，你是怎么藏进来的？”他看着05的脸颊，道：“你用了青城基地研究院的药水，改变了自己的容貌？”
05一愣，转瞬脸上忽然挂起大大的笑容，“美人哥哥，研究院的换脸药水是吴博士的最新成果，只做出了一瓶，知道的人数不超过一个巴掌。”
“美人哥哥，你可知道得真多啊。”
05的语气轻快活泼，但明显话里有话。
他叫的“美人”和宋铭一开始叫的“美人”又不一样，带着几分调侃和隐藏着的算计。
虞澜归：“如果你还想在青城基地的眼皮子底下顺利离开，态度就给我放尊重一点，嗯？”
05闻言眉目一凝，脸上终于做出了一幅严肃的模样。
“抱歉，虞会长。”
“现在可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了。”虞澜归靠在车椅的后背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显得优雅而又危险。
站在他面前的05只觉得自己像是毫无保留被剥得干干净净的摆设物，从里到外没有丝毫遮挡。
“对了，你最好保证你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不然，我怕我的精神里力进入你的脑域，你那奄奄一息的星云就会——”
“‘砰’——炸个干净。”
05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他还是强撑着道，“我可以说出我知道的一切，但是，虞会长总也得给我点回报吧？”
“怎么，让你从研究院逃出来不算？若非我当时往你的识海里送了一点精神力，你真以为凭你自己可以走脱？”
“可是我也告诉了您吴博士藏血剂的位置！”
“所以——”虞澜归镜片下的眸子深不可测，“你才能站在这里。”
05气结，但他知道自己无法和对方相抗，“……我说。”
*
05在末世前确实是一名刚上高二的高中生，地震来临时他躲在课桌底下逃过了一劫，他和他的同学们因为慌乱逃生而纷纷被掩埋在了废墟之中。
本来他也活不下去的，但他被钢筋碎石压得只剩下一口气时，迷迷糊糊听到了一句——
“主，命运之轮，亮了。”
他再醒来的时候，人就已经被绑在了青城基地研究院的实验室中。他身边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人，他并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他整个人昏昏沉沉地像是被下了药，处在似醒非醒的状态。
不久之后，实验室又走进来了一个人，他虽然脑袋昏胀欲裂，但是还能听得到旁边两人的交谈。
“少城主，他就是让命盘东南方位亮起来的人。”这似乎是那个穿白大褂的人在说话。
另一人声音温柔和软，“没想到末世刚开始，就找到了第三人，主不愧是主。”
“主的预言从不出错，主的决定永远正确。”穿白大褂的人语气里带着极致的崇拜和敬仰，“天命之下，主就是一切。”
另一人沉默了会，才继续开口，“主是否有指示，这个人如何处理？”
“主说，这个人马上会觉醒精神异能，正好可以让我们作为试验对象进行研究。毕竟这人不同于前边的两位，一个以血换命，一个重置……抱歉少城主，是我冒昧了。”
不知是不是05的错觉，他总觉得白大褂说完后，那个声音温柔的人说话带了几分冷意，“无事，吴博士，您继续吧。”
“这个人我们可以从精神力入手，人类进化后生出不同类型的异能，异能之下又有三种技能，二者都需要精神力才能激发和使用。所以置换精神力便是置换异能，这一研究理论上是可行的，而且我们还有前边两人的经验，推进这项试验会少走很多弯路。”
“少城主，给我半年时间，我一定能完成它！”
“好。”
05虽然对他们说的许多名词都不大明白，但是总体意思他是知道的——他们想要拿走他的什么精神异能！
凭什么？！
05气愤不已，可不管他如何想坐起来把这两人打倒在地逃跑，死命挣扎就是用不上一点力气。
他这才确定，自己是真的被下了药。
之后，05就成了实验室里的实验对象。那个吴博士带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助手，每天在他的身上插无数的管子，一边抽血抽髓，一边又注射各种五颜六色的液体……这样三个月之后，他身体上的试管全部去掉，吴博士开始重点关注他的头部研究。
05不是没想过反抗，但每隔十二小时就有人来往他身上注射肌肉松弛的药水，他一直处于使不上任何力气的状态。
直到某一天，他的脑海中突然一阵刺痛，似乎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诞生。
精神异能。
05几乎是立刻想到这几个字，结果没给他继续思考的机会，吴博士就在他的眉心贴了一个类似电极片的东西。里面有一根极细的毫针，似乎很短，只刺入他表皮的肌肤，又似乎很长，那种痛意像是直接贯穿了他的脑袋，深深扎进了最深最里的位置。
然后他清晰地感知到，他刚刚才获得的那股力量，被这根毫针一点一点吸了出去……
05疼得要死，也害怕得要死，他想阻止，可是根本没有办法！
“成功了，成功了！我成功了！哈哈哈哈我成功了！”
他在吴博士尖锐的笑声中、在助手竭力按着他四肢的压制中，侧头看到电极片的导线另一端连着的不是仪器，而是一个人。
那个人，在夺走他的精神力！
*
“那个人就是雪狼。”晏南听到这里，淡淡开口道。
05看他一眼，“嗯，我后来知道了。之后这样的传导每个月要进行一次，我听到那个吴博士说，只要一年时间，我的精神力就会全部属于对方。”
“其实没到一年，雪狼已经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精神系进化者，而我的精神力却几乎枯竭，星云越来越虚幻。”他看向虞澜归，“一年时间结束的时候，我的精神力将会全部转移，那时吴博士绝对不会留我活命，所以我必须要逃。”
虞澜归：“进化者精神力一般都可以通过修养，或者吸取晶核中的精神力恢复，而你的无法恢复是吗？”
“是。”05点头。
“其实他们抽取的并不只是精神力，而是以精神力为载体的异能。”晏南道，“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05对此表示赞同，继续道：“另外，在一次进行实验的时候，有一个一身黑袍的人走了进来，吴博士对他很恭敬。他看完实验之后就离开了，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吴博士对他也只有点头弯腰的动作，没有任何交谈。”
“这个人也许是那个‘主’，也许是天命的其他人。”晏南想了想，忽然道，“你在实验室这么久，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死了的人突然重新出现，长相性格，行为举止，都和之前一般无二，你有没有听说过类似这样的实验？”
05仔细想了想之后摇头，“没有。”然后他看向虞澜归，“虞会长，这就是我知道的一切了。我一直被他们控制，只能在药水效果稍弱的时候获取一些信息，但我相信我说的这些已经能为您提供不少的助益了。”
虞澜归挑眉笑了笑，没有说话。
“虞会长，求您救我！”05咬了咬牙，直接跪在虞澜归面前。
“易容药水只能持续半个月，我只有一瓶。但是吴博士，还有他身后的那些人，他们的手段太莫测了，我觉得我逃不过去。”05眼中忽然升起汹涌的怒火，“但是我不想妥协，我不要做他们的试验品，我是人，活生生的人，谁都别想控制我！”
晏南忽然抬起眉眼，看向跪在地上的05，一双桃花眼中情绪莫名，似乎有些恍然，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晏清乐，你永远别想控制我，我的生死只有我自己能决定！]
他似乎又看到了前世死前的那一幕。
虞澜归不会忽视晏南的情形，对方此时的异常让他眼神微动，思绪转动间改变了想法。
原本，他自然不会因为05号这段话而生出什么可笑的恻隐之心。05的精神异能和废了区别不大，除非有人不断给他输送精神系的精神力，但是这又撑不住多长时间。
所以，05不能给他带来任何的好处。
他做的事，他救的人，从来都是经过理智和算计后生成的最佳结果。
晏南是个例外。
现在，他也可以为了这个例外再放宽一下自己的标准。
虞澜归看向05，“好，我给你一条生路。”
05惊喜不已地抬头。
“华夏西南，有一处绝壁天险，高山深涧，壁立千仞。”
“跨过湍急的河流，越过巍峨的山峰，便可看到其内有一城，名曰天堑。”
“只要踏得进去，你便算是我虞澜归的人。青城基地也好，天命也罢，想抓你便需先问过我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