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明翰、司明翰。”
“谁在唤孤?”
司明翰缓缓睁开眼,明明应该躺在床上的他此时赤脚站在盛放的莲花池面上。
月上中天,为莲池铺上一层银白色朦胧。
他有些迷茫的眺望四周,这是荷亭前的莲池,我怎么会在这?
看着脚下的水面,梦境?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阵浮展的涟漪,一个身着素衣的男子,身形修长纤细,一步步踏水而来,雪白玉足在水面留下清脆细响。
只是月色朦胧不太能看清来人的五官,却足以窥见他优越了脸颊轮廓。
“司明翰。”
“你是谁?这里是哪?”
“这是你的梦镜,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只要知道我是来帮你的就行,把手给我。”
司明翰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伸了出去,一双柔和细腻的手握住他的手背。
合拢,手心中空,他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但下一瞬一阵金色的光芒从手指的缝隙中溢出。
司明翰瞪着眼睛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手。
但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完全集中在手上,他抬起眼眸看向面前的这个男人。
然后,他眼睛瞪大,眸子深处微微一闪。
男人原本脸上那层让人看不真切的朦胧此刻不知为何,散去不少,瓷白精致的五官,闭着的眼睛,眼尾是向上翘起的。
唇是淡淡的樱粉色自然的合着。
司明翰心跳一声高过一声。
手背的温热像是一团火灼的发烫,手心也要泌出汗来。
是他!
他又想起那个温热的吻,脸微微发烫,目光在他的脸上顾盼流连。
他完全忘了自己现在是在做什么,直到看见这个看起来和他差不了多少的少年眼眸微微抖动,薄薄的眼皮睁开,他才连忙移开视线。
这时少年的手也从他手背上移开,心瞬间被失落裹挟,抬眼的刹那对上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
噗通、噗通……
这一眼犹如穿越数亿光年照射进心底的光。
那天,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一眼万年。
而禾麦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法术失效,自己的容颜已经完全暴露。
并被这个年轻君王深深的印入自己脑海,小心的藏进心房深处。
见这个君王在发呆,他眨眨眼,有点呆啊……
“看看你的手心。”
司明翰看着他开合的唇,喉结滚动,思绪飘乎,白天被那双唇触碰时的感觉,绵软温热,现在仔细看着,应该是甜的吧……
禾麦看自己说完,发现他没动,满眼疑惑,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喂,你听到我说的话没?”
司明翰这才回神,有些狼狈的收回视线,手心紧张的泌出一层汗。
但他极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低头看着手心。
“这是什么?”
看着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株完全不认识的纯黑色植物,他拿进了细看。
禾麦见他回神,手背在身后看着他手里的那株植物。
“这个叫腐吸草,专门针对妖魔两族的植物……”
“你说这叫什么?”
看着年轻君王满眼不可思议,禾麦愣了一下。
“腐吸草…呀!”
然后下一刻,年轻君王几乎一瞬就拉住了他的手,把他吓了一跳。
“谢这位仙君大义,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停停停,我不是什么仙君,我也没什么大义,只是不想看生灵涂炭罢了,行了,那个我先走了。”
说完匆匆甩袖,年轻君王就被一股力量推着往后,而那抹身影已经消失在雾中,一整天旋地转,他从明黄色的床铺弹坐起身。
扶着床铺,微微喘息,低头看着手上紧紧握着的黑色腐吸草,立马翻身下床。
看着听到动静匆匆进来的刘公公。
那双有神的黑色眼眸炯炯发亮,如同黑夜中亮眼的星火。
“刘尽,快让人去请周监正,告诉他,腐吸草有了。”
刚说完突然又一拍大腿,拉住刘公公。
“不不不,我亲自去。快给我更衣。
刘公公满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是看着自家这个年轻君王第一次如此外放情感。
一定是大事,一刻也不敢耽搁,拿了衣服给他穿上,披上大氅。
看着年轻君王拿起床上一株黑漆漆的植物,像宝贝似的捧着。
他迷惑的回忆,之前在寝殿有见过这种东西么?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来的,但也不敢多问,跟上君王大步迈向门外的步子。
“陛下,慢点,你刚好,别再伤了身子。”
“无碍,孤没事。”
他满脸挡不住的兴奋,都没让人扶,直接大步跨上了候着的车撵。
“去北星楼,速度要快!”
宫人也不敢多问,皇上最大,说啥是啥,在这个深夜,一众人浩浩荡荡的人往钦天监而去。
第二日正午,司明翰带着一千名将士和周监正赶赴岚城。
远在仙界界碑前驻足的天君捋了一把胡须笑着转头消失不见。
父神站在穹顶之下,透过虚无看向远方。
“命运的轮子,彻底开始转动了,果然还是避不开吗?”
“这个问题,我以为你应该不会感到困惑才对。”
一只比巴掌大出一点三足金乌落在他的肩上。
“你是在讽刺我活的太久了么?”
三足乌歪了歪脑袋。
“我可没这么说,你可别忘了我比你活的更久。”
父神仰头看天。
“我们都只是世界的一部分,尽管知道有些事情躲不过,但还是会想要挣扎。”
“你是真的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了?”
“不过也是,唯一一只和我们一样从混沌中诞生的火狐的脊骨,加上唯一的并蒂天山雪莲的一半,还有你的精血,某种意义上来讲确实是你的孩子,但是他也只是半神。”
父神唇线拉直,看着远方。
“就要不是了,他很快就会结出属于自己的神格。”
三足金乌在他肩上叹了口气。
“你能不能把另外一半并蒂莲给我,我也想化形。”
父神抬手将他弹开,冷眼看他:“你在做梦。”
周监正盘坐在城墙之上,微微合着眼睛,面前放着一个褐色香炉,燃了一只短香,左边是一盆从每个将士身上取来的新鲜血液,右边是黑色的腐吸草。
天空漆黑暗沉,乌黑云海翻滚着朝着大地压下来。
寒风呼啸,他嘴里念叨着晦涩难懂的经文,没念出一句,香炉就炸响一次。
城墙之上,牛皮大鼓,鼓声沉重整齐。
城墙之外,兵戈铁马、厮杀声震耳欲聋。
司明翰手里握着世代传下来的拓山剑,面色森冷在冲锋在前。
他发现自己的力气变大了,而且头脑清明也比以前更加灵活。
但若是细看便能发现他的体内有一股淡淡的金色力量在帮助他。
他以鬼魅般的速度浑身浴血穿梭在战场,剑剑犹如鬼神催命。
当香完全燃尽,香灰却笔直的竖立在签上。
周监正睁开双眼,将腐吸草直着放进那盆血液之中。
又将香灰撒在腐吸草之上。
他刚打算划开自己的手指,挤上一滴血,但没想到一阵金光突然从腐吸草身上震荡开,血液迅速被吸食殆尽,一股能力徘徊在他的四周。
“这…这是……神族!”
而在城外厮杀的战士们,原本因为天气有些冻的僵硬的手突然回暖,浑身也瞬间充满了力量。
原本一刀下去并不能对这些妖魔造成多大的伤害,此时却直接能一刀将妖魔的头颅砍下。
而且就算没有伤到要害,但被刀面切割开来的地方也会迅速开始腐烂,并伴随着强烈的疼痛感。
战况几乎是瞬间就开始逆转。
将士们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他们或许能活着回去。
禾麦坐在城墙上,晃悠着腿,一只手给腐吸草大量注入神力。
受到神力的滋养,无根无土也在迅速开始发生变化。
黑色的粗糙外壳逐渐被长大的身躯撑破,一点一点露出它从未在世人眼前露过面的金色本貌。
腐吸草本就是依靠神界的力量生存,但是一般也没有那个神族会无聊到用神力去催化一柱腐吸草,所以一株腐吸草要真正长大需要经过上万年甚至更久开花结果。
很多人都未曾见过他真正的模样。
周监正看着那株金色的植物,玉白色的花苞缓缓绽放,一股淡淡的幽香随着寒风四散开来。
他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而这股香味蔓延到战场,哪怕只是小小一株,他的香味也足以让妖魔感到不适。
他咽了咽口水,看着下面已经有坐地痛苦发狂的妖魔。
眼睛看向四周,只能感受到在他附近,但看不见。
他恭敬的跪下。
“可是有哪位神君再次,小道并无什么意思,只是想表达对神君的谢意与敬意。”
禾麦看着跪在一旁的周监正,他最受不了别人对他下跪,挥手,隔空将人托了起来。
传音入耳:“无碍,不用管我。”
周监正一听立马坐到一边,他很乖巧的闭上了嘴。
禾麦看着下面的战况,嘴角扬起。
总算是帮上一些忙了,现在应该不会有事了吧!
正想着,突然接到神界的传讯,让他回去。
“怎么突然让我回去?”
他犹豫了一下,在腐吸草滴下一滴血,看了一眼那个年轻的君王,消失在原地。
而那股强大的力量突然消失,周监正才瞬间松了口气,拍着心口。
“老朽不枉此生啊~”
等他赶到神界,却发现那些千万年不见出门和一出门就是千万年的神族,破天荒的大半都出现在父神的大殿中。
除了那群神女姐姐,但他也算是松了口气,还好她们不在,不然自己怕是又要被摸到秃顶。
他脚刚踏进大殿,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愣了片刻,朝着他们微微作辑。
一个青衣男子,头戴玉冠手里摇晃着一把青玉骨扇朝他走过来。
他生的好看,脸上带笑时,总让人感觉像沐浴在春风里。
“清岚神君。”
禾麦也扬起嘴角,抱拳。
“诶,不过几千年不见,怎么倒是变得生疏了。”
“这是你的错觉。”
“这才对嘛,哈哈哈哈哈!”
花青岚合上青玉骨扇,挑眉揽着他的肩。
“不过,我得先恭喜禾麦小殿下,哦不,以后也要称你一声神君了。”
禾麦有些懵。
“神君?谁?我?”
他看向四周,其他的神君也朝他淡淡一笑。
花青岚笑着用扇柄将他的脸掰过来,看着他的眼睛。
“看来你还不知道,来来来,我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