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沙漠中又开始干燥闷热起来。一望无垠的黄沙,空旷的寂寥,让人感到前程一片迷茫,心中不免泛起焦躁。

  众人被容潮造作恶心一番纷纷没了胃口,如今再看向他,他便盈盈对着你笑,那笑意他们都承受不住,个个鸡皮疙直起,几次下来众人都非必要刻意不去看他们,甚至刻意避开他的目光,心中纷纷为太叔奕美人儿惋惜,冰美人儿什么都好,就是眼光不好,唉……

  容潮看着那群人在月牙泉边来来回回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寻找怪物,将头枕靠在太叔奕的肩上。

  借尸还魂到一具男尸体上,容潮此刻第一次感到也挺好的,最起码他可以继续肆无忌惮大大方方地粘着他家徒儿了。

  容潮想起苏浚手中那本《娱乐鸟》的标题,道:“太叔奕,你脸色这般苍白,莫不是在最后一劫中受的伤?”

  太叔奕沉默片刻,道:“不是。”想了想,又补充道:“师父,我没事。”

  太叔奕不愿多说,容潮也未再多问,沉思片刻转而讨论起此劫,道:“我觉得这泉水中的应该是尚未修成人形的水灵。此前我总感觉昨夜被附身的男子有些奇怪,刚刚仔细回想那过程,才察觉到何处奇怪。他全身湿漉漉,可是一路过来,脚下却一滴水都没有残存,尽管这沙漠干燥易吸收水分,可吸收水也该有一个过程才对。

  “而且,一直以来我们都没有看见它的真身,而每次有人遇险皆是与这泉水有关。如果是吸收万物生灵之气而生的水灵倒是能解释得通。这里地处北荒,千年万年都人迹罕至,作为修炼之地确实太苦了,水灵至今未修出人形,生出夺取他人灵力修为的心思不是不可能。”

  这水灵精得很,此前几位修道者只怕也是入了幻境,只是他们没有识破它而被水灵控制,最终被夺灵丹落得魂飞魄散的结局,若不是容潮意外入幻境得知其存在,他们怕是很难联想到水灵的存在,还在原地打转。

  太叔奕侧过脸,目光落在闭目养神的容潮身上,看着他活生生的就在身边,他很心安,他知道容潮让他暂缓入水查看必有其思量,道:“他们如今想必是不敢靠近泉水,怕是会一无所获。”

  容潮笑道:“不急,会有鱼饵的,我们不必亲自入水。”

  说罢,容潮坐直身子,问太叔奕要了几张符纸,打算给众人再送上一份礼物。

  容潮伸出左手,右手灵力在指尖盘旋,双眸盯着左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地反复看。

  太叔奕看着身前的容潮盯着那双手良久也下不去手,终是开了口,“师父……”

  容潮露出了欣慰的眼神看向徒儿:“你愿意?”主动献血?

  太叔奕摇了摇头。

  容潮:……

  太叔奕伸出右手,掌中多出了一只紫毫笔,“用它吧。”

  容潮:……

  不早说……

  这只紫毫笔自然非凡物,其名为“狂舞”,长一尺有余,尖如锥兮利如刀,乃是灵物,无墨也可落笔书写。当初九溪宫三宫主太伏也是容潮的三师叔,很是欣赏太叔奕在学无涯期间的文试,私下里便将这只珍藏数千年的“狂舞”赠予了他。

  容潮被徒儿成功逗弄,哼哼唧唧地接过“狂舞”,运用灵力画起了符咒。

  太叔奕看见容潮气呼呼的模样,嘴角微不可见的弯了下。

  容潮看见这灵物,想起昨夜太叔奕怀中的琵琶,他还是第一次见,随意聊起问道:“对了,你的琵琶叫什么名字?”

  容潮死前有不少神器,其中最为有名也是他常用的灵器,名为“断魂鞭”,六界小辈闻之丧胆。那“断魂鞭”玄铁而制,三尺九寸有余,上下共十八节,且每一节有六道符印,共一百零八道符印,容潮至今还记得每一道符印的纹饰。可后来,他入无烬渊,断魂鞭为护主而被无烬火熔尽。

  而太叔奕此前的灵器名为“夺魄剑”,是他拜容潮为师后不久,容潮送予他的两百岁的生辰礼。

  “断魂鞭”与“夺魄剑”同出一源,在六界皆是榜上有名的灵器。

  太叔奕闻声位垂着眸,没有吱声。

  昨夜太叔奕并未召出“夺魄剑”,因为六界皆知“夺魄剑”是何人的剑器。

  容潮见他不说也没有要追问的意思,只道:“昨天你弹得小曲儿还挺好听的。”容潮是个音痴——白痴的“痴”,对于乐律,他一窍不通,只会凭着感觉评价“好听”与“不好听”。虽然昨夜太叔奕仅弹拨三两下,但他竟然感觉这旋律他似乎在哪儿听过,不过记忆中他听到的似乎没有昨夜那般具有剑拔弩张之势。

  “好了。”容潮站起身来,将画完的八张符咒给了太叔奕一张,轻声道:“拿一张,以免他们起疑。”说罢容潮嗅了嗅鼻子,皱眉,又道:“你有没有闻到奇奇怪怪的味道?”

  那味道十分的淡,若不是容潮现在的嗅觉出奇的灵敏,他恐怕都注意不到,味道并不难闻,反而是如丝绸般顺滑的淡香味道。

  闻言,太叔奕凝神,片刻后点了下头。

  容潮轻笑,鱼饵送上门了。

  容潮自留一张,拿着剩余六张符咒走向岸边,太叔奕安静的跟在他身侧。容潮首先找到华承与郭笑笑,这两位一直结伴,容潮附耳在郭笑笑细语几句,后者脸色微变,点了点头。

  “这符咒有何用?”华承拿着黄纸,皱着眉头道。

  容潮:“可防邪祟近身。”

  郭笑笑语气不太愉悦,道:“你会画防邪祟的符咒,难道你比世间所有的邪祟还厉害?”

  容潮笑而不语,一一将符纸的分发给余下几人,最后走到苏浚身旁,将最后一张递与他,才道:“爱戴不戴。”

  太叔奕的目光一直盯着苏浚至其接过符纸,容潮远离对方。

  苏浚对符纸并未起疑,直接如众人一样轻运灵力,符纸佩戴后消失于无形。

  容潮看着清澈水面中自己的倒影,道:“这么搜索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这邪祟躲在水中不出,须下去看看,才有可能将其除之。”

  闻言众人一下子都警惕起来,显然都不想自己下去“看看”。

  苏浚倒是很快恢复正常,自然地笑着走向容潮与太叔奕。

  苏浚笑道:“尤公子认为谁下去最为合适?”

  容潮一脸天真烂漫道:“当然是苏公子你呀。”

  苏浚道:“在下倒不这么认为。”说着他看向太叔奕,躬身行了一礼,道:“韶观上神贵为九溪宫六宫主,灵力修为皆在我等之上,既然来此助尤公子渡劫,理应由您下去才是。”

  九溪宫宫内弟子入宫后皆会另取宫内名,“韶观”便是太叔奕拜容潮为师后取的宫内名。

  数月前,青帝太皞上神离世前曾宣布由容潮的徒儿韶观继任九溪宫六宫主一位,当时因为六界里已经一千八百多年没有关于太叔奕的任何消息,故而此事并没有引起太大的热议,只当帝君是为留下六溪宫宫主一位,太叔奕一日不出现,六宫主一位便悬空一日,反正这位子已经悬空一千八百年,修道界都已经习惯。彼时,唯一引起一番讨论的便是太叔奕与容潮是否还算师徒关系,毕竟当初太叔奕已决然离开九溪宫。

  而前日,修道界突然传出消失近两千年的太叔奕已飞升上神的消息,顿时六界热议,随之修道界联系起此前帝君的遗言,也便有了关于他即将继任其师父容潮的九溪宫六宫主一位的猜测。

  起初,他昨夜只是怀疑眼前人乃是太叔奕,可不久前他刻意拿出《娱乐鸟》,翻到有关他的部分进行试探,虽然容潮与太叔奕并未有多余的反应,可他已经有了九成把握,而此刻眼前人毫无波澜的神色,使他完全确定。

  呸!理应你个头!容潮心中唾骂了声。

  众人中唯有华承与郭笑笑听完苏浚的话后呆愣住了。

  华承惊恐道:“你你你你……是太叔奕?”

  周围寂静无声,没有人回应他。

  烈阳当空照,周围的气氛却忽然冷了下来。

  郁天、景璐与荀才三位都围了过来。容潮与太叔奕处在众人包围之中。

  荀才道:“尤公子,虽然我们用了香,但那香仅对你有用,对仙神并无多大作用。我们本无恶意,同为修道者,我们都是要渡过此劫方可避免魂飞魄散的,苏公子说的不错,韶观上神灵力高深,入水探查最为合适不过。”

  容潮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有能者多为?”

  荀才点点头。

  郁天本欲要开口再说些什么,景璐却对他摇了摇头。

  容潮转身看向苏浚,道:“但本公子却认为愚者多练更好。”说着一道白色灵力无声出现,苏浚当即发现自己被束缚,动弹不得。

  众人看向太叔奕,只见后者目光中已是寒冽。

  苏浚惊愕地低头看向自己身上那道灵力,声音颤抖:“尤见怜!”

  荀才、郁天与景璐三人见状立马警惕起来,手握剑鞘,意欲拔剑。

  如今容潮仅存的微弱灵力也被苏浚封禁,在选择这种方式逼太叔奕当诱饵之前,荀才等人自然是看出太叔奕灵力受损尚未恢复,他们自认为彼此合作可与其制衡,才决定选择言明。

  郁天看向华承与郭笑笑,半威胁着劝道:“你们难道不想顺利渡劫?”说着示意他们二位加入他们。

  华承犹豫的看向郭笑笑,征求意见。

  郭笑笑无奈,摇身一变。

  可可爱爱的小姑娘消失不再,转而一位身着长衫,身负佩剑,眉目俊朗,此刻却憨着一张脸,显然有些不情不愿不开心的男子出现在原地。

  华承这次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反而刻意控制五官不作出什么奇怪的表情,往男子身后移了移。

  众人倒是吃了一惊,深深吸了口凉气。

  身为男子的郭笑笑一脸不耐烦,道:“本仙君来此本就是带人过劫的,尤公子给了我不错的价格,本仙君也不介意再多带一个。”

  容潮十分满意地朝着郭笑笑露出了盈盈笑容,随即被后者无情地漠视了。

  今天得知他是第七劫后,容潮便对华承与郭笑笑身份有所怀疑,这两位常常一同行动,很显然渡劫前便是有联系的,不过他并不确定这两位到底是两位都在隐藏身份还是仅其中一个隐藏了身份。

  容潮对第每一劫都有所研究了解。而按他们所言,是来此渡第五劫,容潮倒是常常在第一劫与第二劫遇见容貌保持在凡人十三四岁及以下状态的修道者,但打第三劫起,便极少遇见这么年幼的修道者了,而且一旦遇见,对方要么是天赋极高,要么是找了行家带。容潮看华承此前的承受能力很显然不符合前者,那么便应该是后者了。

  刚刚送符纸时容潮借机套了郭笑笑两句话,后者立马漏了陷,独木难支,不得不答应容潮的要求。

  九重天上神不多,容潮死前也仅数百位,可是仙君就远远不止这个数量,因此修道界对神君大多有所耳闻,可若非仙君有什么举世之举,就知之甚少了。

  显然这位仙君就不怎么有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下子,容潮这边明显占了优势,荀才等当即不再为苏浚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