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长夜将阑>第138章 番外特别篇:费潇的云州之行

  “我说,”温云翘看了一眼正在发呆的费潇,“你们也真是的,怎么把他一个人留在了营地里?还好项廉他们没杀人,不然问题可就大了 。”

  赵璩对于这个问题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们当时其实叫他走了,可是……”

  赵璩怕被费潇听见,小声道:“费大人他反应慢半拍。所以就……”

  温云翘又看了看仍然在望着天色发呆的费潇,最终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我看出来了。”

  “我说老费啊,”赵璩用胳膊肘碰了碰费潇,“你在看啥呢?”

  费潇一转头,赵璩才注意到,他根本不是在发呆,而是在捣鼓一件小玩具,看样式似乎是鲁班锁。

  “哟,老费你还会玩这个?”赵璩对于费潇三下五除二就能把一把鲁班锁接好的本事啧啧称奇,“可以啊,深藏不露啊。”

  “不过你从云州回来就一直朝窗外看,”赵璩凑到了窗前,“这窗户外头有什么啊,不就几颗大桃树。”

  温云翘坐到了窗棱上,笑道:“这桃树也到了结果的时节了,费大人想吃桃子么?”

  费潇摸着怀里宝贝似的鲁班锁,道:“……其实我在云州的老家院子里也有桃树。”

  赵璩拉着费潇的衣袖:“想不到你还是个有故事的人。”

  “其实我的故事……也没什么有趣的,”费潇又开始拼接下一个鲁班锁,“我是父亲的妾室所生,娘家人据说从前当过木匠,所以我从小就喜欢捣鼓这些玩具。”

  “当然了……我爹他不喜欢我整日研究这些东西,”费潇道,“他总是骂我没出息,有时候生气了,就把我一个人关到柴房里。”

  费潇回忆着当年的情形。

  “真没出息!”父亲严厉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他一把夺过费潇手里的玩具,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玩物丧志,我怎么会有你这个没有用的儿子!”

  鲁班锁裂成了碎片,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费潇最后听见的声音,是父亲的怒吼:“滚去屋子里好好反省反省!”

  赵璩说的不错,费潇自小就反应迟钝,他那时候根本意识不到伤心,所以更不会像别的孩子一样受了委屈哇哇大哭了。

  他只是在黑屋子里找了一个角落,安安静静地蹲在了那里。

  父亲渐渐发现了,每逢宴会,这个名叫费潇的小儿子都会成为宾客们捉弄的对象,这让他大感丢脸。久而久之,只要府上举办酒宴或者有客人来访,父亲便把费潇一个人关在院子里,不叫他出来丢人现眼。

  “……你这爹未免也太过分了,”赵璩听罢皱眉,“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他的亲生骨肉,他凭什么这么对你?”

  费潇苦笑:“可能是嫌弃我吧。”

  “那你就这么一个人待在院子里?”温云翘问,“你没想过出去吗?”

  费潇道:“想过啊。其实我没有你们想得那么惨啦,我可以从狗洞钻出去,或者爬树爬出去。”

  温云翘和赵璩齐声道:“这还不惨?”

  费潇没反应过来:“……”

  当然狗洞费潇那时候只钻过一两回,后来他长高了便也过不去了,只能爬树。

  他爬的就是后院里那颗大桃树。

  费潇十四岁的春日夜晚,府上照例又在举办酒宴之时把他关在了后院。费潇没事干,只好去琢磨那些他心爱的小玩具们。

  这拼接鲁班锁的技术,便也是这么练出来的。

  那晚他刚刚拼好一个鲁班锁,便听见了一阵哭声,从声音来看应该是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费潇爬上了桃树,透过如云的桃花,看见了一个因为玩具被大人一脚踩碎而哭泣的小女孩。

  费潇叫她,说自己会修玩具。

  小女孩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睁着大眼睛看着树上多出来的费潇,半信半疑。

  费潇把狗洞的门打开了,让小女孩把这堆碎片递过来。

  小女孩不哭了,惊讶地看着费潇一顿捣鼓,又给了他一个完整如初的鲁班锁。

  “……你是谁?怎么这么厉害?”

  他愣了一下,道:“我叫费潇。你呢?”

  “你可以叫我阿桃。”

  费潇点头。

  阿桃怯生生地试着叫了一声:“费潇?”

  “嗯,”费潇仍然点头,“我在。”

  军营里没有人知道费潇还有这么一段往事,这段“八卦”很快便吸引了四面八方的听众,大伙把费潇团团围住,一个劲儿地问“后来呢后来呢”。

  赵璩也用胳膊肘撞他:“你没跟人家姑娘提亲去?”

  “没有啊,”费潇道,“我虽然跟她一块儿玩了一段日子,但是后来我被封为了河阴县令,也就离开云州了。”

  围观众人大呼可惜,温云翘插话道:“你没去找过她?”

  “我几天前去了一趟云州老家。”

  众人觉得此事还有希望,于是又催促道:“然后呢然后呢?”

  费潇那日在桃树下,又看到了另一个小女孩。

  与记忆中不同,这个小姑娘不哭不闹,拉着费潇的衣袖道:“叔叔,你能帮我修一修这个玩具吗?”

  ……叔叔?

  乍听见这个称呼,费潇愣了愣。

  也对,他如今已经年近四十,早就不是当初的少年人了。

  费潇应了声好,很快就把修好的玩具递了过去。见小女孩欢天喜地地接过,他这才想起来问:“你怎么知道我会修玩具?”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我阿娘告诉我的呀。”

  “……你阿娘……”费潇这回总算反应过来了,“是不是小名叫阿桃?”

  “你叫阿桃啊,”多年前的费潇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树上绯云一般的桃花,“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如今时过境迁,人走茶凉,也只剩下这一株桃树立在原地。风扬起纷飞桃花,好似一场春雪。

  “费潇。”

  费潇听见背后有人叫他,立刻转过身去,小女孩也兴高采烈地跑到葛桃卿的怀里:“阿娘阿娘,这个叔叔好厉害!”

  “……费潇,”葛桃卿一手抱住小女孩,忍着眼眶中的泪水,“真的是你吗?”

  “你……”费潇不确定道,“阿桃?”

  葛桃卿含泪点头。

  “哎哟,老费你这个呆子,”赵璩简直恨铁不成钢,“我都替你着急,你怎么就没想到把人带回去呢?”

  费潇一歪头,好像没明白他的意思:“已经带回来了啊。”

  这下子轮到赵璩人反应不过来了:“那、那……人呢?”

  “在厨房给你们做饭啊,”费潇道,“怎么了?”

  “哎……等一下,”温云翘道,“她……她不是带着孩子吗?那岂不是已经嫁过人了?你——”

  “她原本的夫君待她不算好,所以两人也就和离了,”费潇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老费,行啊你,”赵璩道,“真看不出来啊。”

  “各位,”葛桃卿端了一盘烤完的鸡腿走了过来,“不用客气,见者有份。”

  众人一哄而上,把鸡腿抢了大半,葛桃卿见他们从费潇身边离开,这才转身看着他,道:“费潇。”

  如当年一样,费潇也起身看她,道:“嗯,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