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松,快,帮我去叫罗大人来,户房记录有缺漏,刑房堂事笔录字迹潦草,我看不明白。”
“大人,您忘啦?”杜松把门打开一条缝,门外喧天的锣鼓声闯进来。
“罗大人去吃喜酒了,府中各房大人也都跟您告了假,去凑热闹了。”
“外边……很热闹么?”严辞镜叫那喜庆的唢呐声吓怕,缩在书房里不愿意出去。
杜松点点头,把门打开一点,只见白烟弥漫,炮仗的味蹿了满院。
严辞镜自问自答:“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商户办喜事,怎么不热闹呢?”
“秋家在沿街发喜糖喜饼,严大人也去瞧瞧?”杜砚早就跑出去凑热闹了,杜松也心痒痒的。
严辞镜知道杜松想去,道:“你去吧,我回房里睡会。”
府里还有其他下人,严辞镜就寝也不需要伺候,杜松很快就离开了。
严辞镜被街边的喧闹扰了性,没有了半点要办公务的心思,搁了笔,收拾好文书,桌面整齐干净,桌底揉成一团的“百年好合”却不丢,由它蜷在地上。
严辞镜回房的时候,听见下人在惊叫:“喜轿要经过府衙!咱们能看见新郎了!”
经过府衙?语家娶亲怎么会经过府衙?
是了,严辞镜倚着门框发愣,语家在江陵无人不知,好不容易办了喜事,排场当然要大。
“嘭——”
不知谁那么胆大,竟然把炮仗扔进了府衙,把严辞镜吓了一大跳。
长袖掩面,想藏住怅然之色,可袖子拿下时,把眼中失落的泪也带了下来。
严辞镜回了房,绕至屏风后,用冷水洗脸。
水面激荡,显出他被语方知压在床上亲吻的画面,他吓了一跳,后退两步撞翻了屏风,没有遮挡物,他又看见了床。
床上语方知捏着他的脸,恶狠狠地说很想他。
怎么想?娶了新妇在喜床上想吗?
严辞镜跑出门,撞开堵在府衙门前看热闹的衙役,却叫街上迎亲的一片赤红灼了眼。
“语方知你混蛋。”
严辞镜跑了出去,撞进人群中,又被挤出来。
街道是语家修的吗?凭什么不让人走?严辞镜拼尽了力气挤到了最前头,摔在了新郎骑的马下。
“严大人?”
有人来拉他:“严大人,您没事吧?您让一让,别误了吉时!”
严辞镜挥开他,耳边被喜乐轰得几乎要聋,他站起来,瞪着马上的红衣新郎。
“……你是谁?”
马上不是语方知,严辞镜愣住了。
“严大人……要抢亲?”
“严大人喜欢秋家姑娘?”
“严大人跟新郎有仇?”
严辞镜面色铁青:“没站稳,摔了,请继续。”
百姓鼓掌大笑,严辞镜却落荒而逃,不,应该是怒气冲天,逆着迎亲队,冲去了语家。
“红灯笼呢?”严辞镜指着空空如也的门框问,守门的下人都没见过头发竖起来的严大人,缩在一边瑟瑟发抖。
严辞镜气极:“语方知呢?”
下人弱弱指着:“里面……”
严辞镜完全没有私闯民宅的觉悟,小清被他一路抓着,进了语方知的院子。
“少爷……严大人找你。”
语方知正在檐下逗鹰,闻言回头看了严辞镜一眼:“严大人怎么来了?”
“你骗我?”严辞镜也不管小清走没走了,生气质问。
语方知挥挥手,让小清出去,把院门也带上,又转身继续逗鹰:“我骗严大人什么了?”
那模样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好一个置身事外,严辞镜跑出的一身热气,被语方知不冷不热的态度驱散,他生出退缩之心,暗自懊悔刚才不甚稳重的质问。
没听见声,语方知笑道:“秋家小姐大喜的日子,严大人不去凑热闹,来我这干什么?”
严大人严大人,生分得要命。
严辞镜兀的垂眸,他再迟钝,也终于明了连日的心口不宁是为了什么。
医馆也去了,大夫也看了,偏偏无药可救。
严辞镜锥心地难受,全赖眼前这混球。
“严大人没话说就走吧。”
有个人杵在这,语方知逗鹰也不尽兴,转身回房,实则是他看不了严辞镜满眼的失落和委屈。
严辞镜很窘迫,更不甘。
那扇门一关,似乎要把仅有的联系都夹断,严辞镜咬牙撞开了门,却没想到会撞进语方知的怀里,还被他压在了门上。
“抬头。”
叫严辞镜抬头,他却连眼睛都闭上了,语方知没让他失望,低头同他贴在一起。
严辞镜环住了他,再搂紧,心也揪着,亲吻吻不走他那么多天来的难过,呜了一声,滚落一颗泪珠。
语方知慌了,胡乱抹泪:“怎么了?”
“骗子!”
语方知想笑不敢笑,憋得慌,哄他:“我错了。”
“混蛋!”
“我是我是,我犯浑了!”
严辞镜紧抿着唇,想了会,齿间迸出一个:“绝情!”
“这我可不认,”语方知捧着严辞镜的脸,“心肝,我命都能给你,怎么能说我绝情?”
严辞镜还是捉摸不透:“喜帖?”
语方知好无辜:“是啊,秋家的喜帖啊!我又没说是我的,你怎么也没打开看看?”
严辞镜确实没打开过,疏忽了,可除了这件还有别的,严辞镜瞪眼:“府里的红灯笼,你故意的?”
语方知疑惑:“怎么了?我家确实是要办喜事啊,我爹又娶了一房妾侍,算不得喜事么?红灯笼招你了?”
“你招我!”严辞镜大骂,不搂不抱了,还亲个屁,都被人耍得团团转,还当街闹了个笑话,奇耻大辱,他早已没脸见人。
语方知却是喜不自胜,哄着抱着,好不容易才把严辞镜重新搂好。
“你若是愿意,我娶你,喜轿候在府衙,红妆铺去晔城。”
严辞镜推他又推不动,偏着脸,躲他的热气。
“辞镜,莫生我的气了。”语方知拱在他颈间,“出损招是想叫你认一认自己的心,你真的没对我动过心?”
都被抱着了,严辞镜哪还敢否认,他又问:“若是我今日不来找你……”
语方知落下一个吻,吻在严辞镜湿润的眼角,他说:“若你没来,那我便放了你。”
说得那么轻巧,其实语方知心急得要命,檐下缸里的那两条鱼叫他搅得奄奄一息,鹰羽也给他揪秃了一半。
“严辞镜,那夜的返魂是多此一举,我早就对你动心。”
语方知眼里漾着一汪温柔的泉:“可我叫你讨厌了,玉你也不要了。”
“不是,我还留着!”严辞镜悔不当初,“我一直留着,在墉山上也一直带着。”
“你喜欢?”语方知问。
严辞镜点头。
语方知又问:“喜欢玉,还是喜欢雕玉的人?”
严辞镜不再闪躲,小声的答:“都喜欢……”
一个答案从夏等到了秋,语方知喜极,乐得将严辞镜抱起来,拥着他,仰视他,往后余生放在心尖上的,也只有他。
“再说一次,好不好?”
泪水还没干透,笑意已经明朗,严辞镜点头:
“我心爱你。”
作者有话说:
想要一些代表庆祝的海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