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兰亭。”
不知何时高炀已经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将目光投向地上缩成一团的人。他在哭，但此刻高炀心无一丝悲悯。
今天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是你不要，可别怪我没有给。
“你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在子时前来回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要仔细掂量清楚。”
天子伟岸的身影在书架尽头消失，顾兰亭也渐渐止住了哭泣。他从小爱哭，甚至连高炀都曾取笑过他，戏称他哭包。但是他的眼泪从未唤回过任何人的怜悯，他父亲的、先皇的、还有高炀的。
眼睛里还汪着没有留下的泪水，但这时与内心悲伤相反的，是他更想笑。
是啊，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曾经先皇无数次威胁他的话，如今被高炀完整的继承过来。过去他不怕，忍常人不能之忍，因为这一切都为了那个人。
他是自己的后盾。
如今后盾不在了，也对他重复了先皇的话，这就像一把家族传承的钢刀，一而再的砍到了同一个伤口上。
只是为之坚持的信念却没有了。
那晚高炀果然等到子时，但是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握笔的手微微发抖，高炀把眼睛狠狠一闭，再睁开时不见一丝波澜。
这就是你的选择？
好！
之后高炀一连数日没有再去书房。
顾兰亭独自磨着墨，手边是一本薄薄的账册。
大总管过来看过一次，在他身后默默站了良久，顾兰亭知道身后有人，也知道是谁，但他没法把心底的秘密和姚鼐说。他知道一旦自己开了口姚鼐一定会转告高炀，但是彻骨的痛在心底时刻提醒着他，那道坎他过不去。
如此皇帝不来，他正好落得清静。
但是这种难得的清静也很快被打破了。
那天他正把刚刚晒好的书一本一本放回原位，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跟着一个陌生的声音说：“就是这里啊？”
“是的王子。”
王子？
顾兰亭手里动作一停，忽然就想到高炀那天提起大夏使团来京一事，莫非对方派了一个王子来？
跟着他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大脑袋近距离吓了一跳。
显然对方也没料到这里竟然还有人，且还是一个疤痕纵横的丑八怪，惊得一连倒退数步。
“你、你什么人？”
顾兰亭一看对方左衽束发便知非中原人，也猜到几分对方身份，忙上前拜见，对方疑惑起来：“你是这里当差的宫奴？啧啧啧，听说齐国皇宫少美人，再不济也不该……”明显对方也觉得此言不妥，索性直接跳过：“难得难得！”
顾兰亭：“……”
跟着就印证了他的猜测，对方果然是大夏国使团的，大夏王为表诚意特派了一位王子前来。
“小王乃大夏赫连氏，你可唤我明令阁。”
“奴才不敢。王子请用茶。”
原本伺候茶水这种体面活轮不到他，可这位王子在等皇帝的时候误打误撞闯进书库，总不能让他干等着吧。那王子也有意思，东张西望看什么都新鲜，满屋书也不嫌乏味，两口茶水进肚，自动开启了自来熟模式。
理智提醒他应该回避，但又不能把对方晒在这里。顾公子很纠结，偏对方揪着他不放还连番问：“我说这么多你听没有？喂，你丢了魂吗？”
这时身后有人沉沉道：“谁的魂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