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一孽障目>第一百一十一章 、(副cp)从龙

  战贺颐最后从雅间走出来时,身上换了件普通的麻布衣裳。行囊里是他常穿的那身墨黑长衫,如今被弄脏了也没地儿洗,揣在身上偷偷摸摸好似做了贼一般。

  他是真疯了不成?饶是脾气好如战贺颐也忍不住痛骂自己,他怎么可以这般经不起戏、受不起诱?

  不如说,他既经得起那些倌妓的撩拨,为何就不能再李成煜面前也无动于衷?

  如若被那心高气傲的人知道,自己竟把他当作……

  战贺颐心上发虚,恰好李成煜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李成煜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又见战贺颐出来时换了身衣服,以为这穷酸书生真是自己解决了麻烦才出来的,浮在脸上的笑既揶揄又刻薄。

  一旁的战贺颐生怕自己身上还有痕迹,双手不安地错在一起。他衣衫的确全部换掉了,可是书生帽只有头上这一顶,没得换。现下只能穿着麻布长衫却戴着顶墨黑的帽子,举人不像举人、耕人不像耕人,矗在这风月之地显得分外滑稽。

  他还未想好和李成煜说什么,那装着脊骨的剑鞘就趁他不备时毫不客气地往他脑袋上点了一记。

  有帽子挡着,故而战贺颐没觉得疼,只是强劲有力的仙风呼得他霎时闭上了眼。

  再睁眼时,他头上兀然一轻,那顶乌黑的儒冠已经被挂在了剑鞘上。显然是这不合他衣衫的帽子碍了天帝陛下的眼,这才被挂在剑上当做了战利品。

  战贺颐抬手摸了摸头顶,本该用布条包着的发髻上竟凭空横插了根簪子。他不可思议地用指腹蹭了又蹭,许是玉制的,摸起来油滑凉润又有些和软,他了解不多也估摸不出是多好的玉料。

  穷酸书生倒吸一口凉气,毕竟这物什实在太过贵重,李成煜随手施舍的也不会是凡物,无论是什么玉都是他几辈子做牛做马也受不起的。

  战贺颐想把头上的簪子抽下来还给李成煜,思来想去,先试探性地唤了声:“陛下……”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眼高于顶的青年不屑再候他了,最后耐着性子催促一声,甩了甩剑鞘上挂着的书生帽,转身就走。

  “陛下,我们去哪里?”战贺颐快步跟在李成煜身后,“陛下……”

  烛火灯盏映得厅堂内光怪陆离,放眼望去只有一片花红柳绿之景,觥筹交错,夜间更如酒池肉林。

  战贺颐离李成煜极近,银紫的衣袍在他眼前猎猎翻飞,鬓边龙须随风而动,看似超逸绝尘,却让他莫名生出了他们二人正在这世间相依为命的错觉。

  谁能想到,在这偌大的京城,他最信任的竟是面前这个要杀他的人。

  想到这里,战贺颐慌忙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些。他一时思绪蹁跹,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径直出了载歌载舞的花街柳巷。

  李成煜不理会身后倚门献笑的送客倌妓,也未对那些“下次再来”的暧昧邀约做出分毫的回应,他唇边带着凉薄又轻蔑的笑,一双龙眸又锁在了战贺颐身上。

  分明是他故意带战贺颐来这风月之地的,可举手投足间却傲慢矜贵得像是来抓人的。

  战贺颐摸了摸鼻子,生怕自己又惹得李成煜不高兴,随和地问:“陛下,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问我做什么?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李成煜拿下了挂在剑鞘上的书生帽,捏在手里玩了会儿,有些蛮横无理道,“反正我只管跟着你。”

  战贺颐点点头。他明知道李成煜那边有数不尽的金银,却还是数了数身上所剩无几的银两,最后又七拐八绕地穿过各种狭隘的街巷回到了最初的那间小破客栈。

  看着就精明的掌柜地捻了捻鼻下的两撇小胡子,就是个看钱下菜碟的货色,把那些碎银在放在手里掂了掂,拉耸着唇角说了句“顶多住个十来日”便放两人上了二楼。

  战贺颐放下行囊,眼瞧着天色已晚不好洗衣,只好明日再处理。

  他有心事未了,点上一只呛人的灯烛又支开一条窗缝,主动把那看着就不舒适的床榻让了出来,对着李成煜道:“陛下先安歇吧。”

  李成煜一如往常地顺手掐了个清净咒,拍了拍榻上又糙又冷的褥子。他见战贺颐在桌案前坐了下来,顺口一问:“你还要看书?”

  “虽说已经考完了会试,但这书只要一日不看就忘得极快,根本懈怠不得。”

  战贺颐生怕李成煜又以为自己是因为自命清高才说这话的,便又笑着添了一句,“毕竟我也没什么可以谋生的手段和本事,从小到大都载着一村的期许,从今往后都唯有读书这一条出路了。”

  薄薄春云笼皓月,他择了本书捻开一页,两人无话,屋内一时又陷入了寂静。

  战贺颐清楚自己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全村都盼望着他能出人头地,故而亲戚邻里都待他极好,甚至父母双亲从来不期望他做过重的活儿,都是他主动说了想帮家里做些事,双亲才勉强应允下来的。

  村里人敲门战贺颐家门敲得最勤快,一个个都想着法子让他身上“极富极贵”的命格成真。或是敲门送笔时叮嘱一遍,或是阖门临走时再叮嘱一遍,几张嘴开开合合,说着那些永远都说不烂的车轱辘话。

  「这些活儿你都不用做,只要你安心读书,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就好。」

  「切莫辜负我们的期望啊。」

  「你一定要对得起我们……」

  这些看似语重心长又掏心掏肺的话在战贺颐耳畔回响过无数次,自打他记事起,村里每个长辈都同他这么说过。

  他儿时每每听到后都温吞地笑着应下,然后更加认真地习书,直至弱冠成年后也不曾改。

  战贺颐读书用功,十四岁便中了秀才,村里村外远近闻名,都夸赞他称得上一句神童;他二十二时就成了举人,邻里乡亲全都泪湿衣襟,连连说他龙气成真,富贵有望。

  人生的前二十五载,战贺颐都依照别人的期望而活,让别人得偿所愿了。

  可惜时过境迁,他如今坐在案桌前看着已经烂熟于心的四书五经,竟油然而生一股无力与焦躁。举人想中贡士入仕绝对是难如登天的事,若是没有天赋,光捧着书寒窗苦读是悟不出门道的。

  旁人的期许就如一座无形之山抑在战贺颐胸口,逼得他透不过气来。

  那良善的书生无处可怨、也无处可逃。他良心上始终过意不去,自知纾解无果,最后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独自扛着不被旁人理解的苦楚。

  李成煜只觉得战贺颐的话莫名其妙,毫不客气道:“命是你自己的,当然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会只有读书这一条出路?”

  战贺颐神色复杂,眉峰微折,心里亦是五味杂陈。他强挤出一个笑容,说:“我从小到大受了村里乡亲们太多帮衬,如若我不用功读书考取功名,总觉得对不起他们。”

  李成煜侧卧在榻上,听罢立即嗤笑一声,单手托着腮冷声反问:“真是好笑,你究竟哪里对不起那些贪人败类了?”

  战贺颐愣了愣,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李成煜继续不依不饶道:“那些被利益熏心的畜牲们自己没本事大富大贵,却希望有朝一日能靠你能飞黄腾达。

  你自己说,如若你中了贡士即将为官,却在回乡中道意外丧命,他们到底是哭你失了性命,还是哭自己失了荣华富贵?”

  战贺颐垂下眼帘,实话实说道:“许是两者皆有吧。”

  人情往来不都是如此么?

  人们虚与委蛇着,算计中参着几分真心,真心中掺着几分算计,究其根本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战贺颐当然知道。但亲缘恩情就是如此,至始至终都只能用来绑住有良心的好人。

  不幸的是他偏偏就是好人,故而才过得这么痛苦。

  只听“哗啦”一声,床柱上破破烂烂的纱帘被李成煜用剑鞘一挑便放了下来,劣质的烛火无风自曳,影影绰绰地映出榻上那人的身影,透着天上天下仅此一位的慵懒高傲。

  李成煜话中带刺,把战贺颐的乡亲邻里全都数落了个透彻,“你说你受了那些畜牲们太多帮衬?你说你是为了别人才要考取功名的?

  他们不过是送了些可有可无的纸笔吃食、施了些小恩小惠给你,嘴上又说了些无足轻重的话,就要你心甘情愿地为他们奉上余生。

  既然代价这么大,你为何要讨好他们,又为何要委屈自己去遂了他们的愿呢?

  难道那群畜牲没了你就活不下去了么?”

  李成煜所说句句箴言,也似大逆不道。战贺颐听毕才惊觉自己心中竟没有半分不悦,反而还感觉轻松了不少。

  这是头一次有人同他说这种话,也是头一次有人说清了他匿在心里不敢拿出来见光的想法。

  战贺颐轻轻颔首,真心道:“陛下一番话确实令人醍醐灌顶。”

  “命是你自己的,无论何时都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

  啊,不对。”

  李成煜忽而反握剑鞘,用剑柄挑开了纱帘,轻纱朦胧在那尖俏的下巴处戛然而止,遮过了一双龙眸。青年趾高气昂道,“如今你的命捏在我手上,他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说三道四?

  你总说对不起我也就罢了,怎么能在我面前说自己对不起旁人?”

  撇去前面性命不性命的话不谈,李成煜最后一句仿佛只是朋友之间的调侃埋怨。

  战贺颐没有再道歉,只是笑道:“陛下所言极是。”

  李成煜隔着破帘子剐了他一眼,“你能明白就好。”

  战贺颐彻底合上了早已泛黄的书,松下心中郁结的闷气,吹灭了屋内喂一亮起的灯盏。四周漆黑一片,他枕着小臂,伏在桌案上轻声说,“陛下,谢谢您。”

  李成煜难得没有语出讥讽,轻轻嗯了声便算作对他的回应。

  温良的书生阖上了眼,迷迷糊糊间,似有龙涎入梦香,沁人心脾。

  他做梦了,梦见自己坐在一条金龙的尾尖上。金龙盘踞在天界的祥云之中,凡人坐在其身上真如污秽一般渺小。

  战贺颐低下头,龙鳞片片美如金玉,龙身通体流光溢彩,强劲有力的龙尾一甩就能遮天蔽日,卷起一阵瑞气祥云。金龙背上的鬃毛威风凛凛,抚起来却又软又暖,叫人爱不释手。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战贺颐猛然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那一身沾着脏污的墨黑长衫,手中还紧攥着那块见不得人的云丝帕子。

  温良的书生在梦中仍旧大脑发懵,心中咯噔一下,惊恐之情溢于言表。

  金龙察觉到了战贺颐的异样,忽而回过头,龙眸怒睁,粗如蛇蟒的须髯颤颤地浮在他眼前,眉宇间的傲慢不逊与某位青年如出一辙。

  化作金龙的李成煜张嘴吐出一口蕴着仙力的龙气,龙眸上下游一,在战贺颐下腹处堪堪停留,对着他怒不可遏道:“你胆敢想着我做了这等腌臜事?!”

  霎时间,罡风掀得战贺颐完全睁不开眼,他抬臂挡风,攥紧了手里一张肮脏的帕子却又无可辩驳,只能缄默。

  “看来你和宿在你身子里的孬种毫无区别。”李成煜怒极反笑,细听起来似乎还带着失望,“都一样龌龊!”

  还不等战贺颐多说什么,金龙怒目圆瞪,已经张开了一张足矣吞天噬地的血盆大口,露出了尖锐森白的獠牙——

  战贺颐想,自己终于知道为何有一瞬会对李成煜起了惺惺相惜之念,又觉得他们二人是在这世间相依为命了。

  因为凡人之间相处总会为了利益尔虞我诈,袒露给别人的真心总是掖住了藏在暗处的私心与算计。

  而他和这位真龙陛下是不同的。

  他们之间无比坦诚,交互的真心可谓是只有纯粹——

  只有纯粹的杀与被杀。

  是了,没有利益纷争、亦没有尔虞我诈,李成煜是猎人、战贺颐是猎物,两人之间只有你死我活,除此以外萌生出的任何情感都是节外生枝。

  书生在梦里阖上双眼,身躯在彻底跌入了金龙的腹中。

  一缕曦光跃过轩窗,战贺颐从噩梦中陡然惊醒,冷汗打湿了半边的鬓发。他睡眼惺忪地伸手捏了捏酸胀发疼的脖颈,忽而“噌”地起身,愕然地看向面前的情形。

  他抓着袖口有些不明所以,昨夜合上的书还在手边不曾被人动过,只是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变了样。

  香烟袅袅,月纱垂垂,龙涎香萦绕在鼻尖,抬头望去,雕梁画栋上嵌珍宝明珠,琉璃黛墙下配墨翠玉板,低头俯见夜明珠为烛,白干翠制盏,有沉木做案,青玉做盘,上置各式各样他从未见过的糕点瓜果,微渺渺紫金阙,其奢华高雅不可言清其万分之一。

  战贺颐一转头,行囊里的衣物全都整齐地放在了四方柜上,连同那件染了脏污见不得光的墨黑长衫,干净得像新的。

  他心中大骇,恰逢李成煜抬手掀开了床帐,说了声:“醒了?”眉宇间傲慢依旧,神色与往常无异。

  乌黑的书生帽从帐中飞了出来,转了个圈就被金灿灿的仙风带到了战贺颐手中BaN。他把帽子戴回头上,随即问道:“陛下,这屋内的陈设……”

  李成煜理所当然道:“我把自己的住所挪了过来,看着果然顺眼多了。”

  战贺颐这才发现宫室的轩窗外仍连接着店肆林立的街景,带着凡尘的朴素热闹,窗里窗外的落差之大让人忍不住惊叹咋舌。

  既然有这等法术,那为何前些时候李成煜不用?

  不等战贺颐细想,李成煜指了指那些让他羞愧难当的衣物,道:“衣服都干净了,你若是饿了便吃点东西吧。”反正对他而言都不过是掐个诀的事。

  战贺颐哦了声,不敢再想那些衣物。他腹内确有一阵饥饿,于是双手捧起一颗仙果,问:“您不吃么?”

  “你何时见过我进食了?”

  李成煜忍不住鄙弃地扫了他一眼,施舍似地说,“别那么多话,饿了就快吃。”

  分明就是特意为战贺颐准备的,从李成煜嘴里说出来又成了嗟来之食。

  战贺颐道了谢,咬了一口似桃又似李的仙果。他早就惯了李成煜这古怪的脾性,被羞辱了也不甚恼怒,还是温润地笑着。

  即便那双龙眸只会睥睨着渺小的凡人,即便那张龙嘴只会吐出扎人心肺的话语,即便那对龙足只会把战贺颐的自尊踩在脚下碾磨,即便那位分明就是顽劣恶毒的龙君,却出乎意料地从无一日让他挨过饿。

  战贺颐吃得极其缓慢,唇齿之间有仙果的清香弥漫,叫他舍不得吞咽咀嚼,只想细品。

  他拘谨地坐在檀木方凳上,忽而觉着自己好似被豢养在李成煜身边的人宠,已经在无形之中被规训好了。

  “喂。”李成煜看向窗外,忽而拿剑鞘抵了抵战贺颐的脊骨,突然发问,“会试什么时候放榜?”

  战贺颐想了想,苦笑道:“再过个十来日,三月末便放了。”眉眼间的忧愁不言而喻。

  他顺着李成煜的目光眺望远处,稍远的杏树上已经花枝招展,花瓣白中带红,甚是好看。

  ……

  都说祸不单行,战贺颐自从遇到李成煜后便没遇到过一桩好事。

  看来祥光龙气都只能笼在天子陛下一人身上,旁人站在他身边就会黯然失色,连本就寥寥无几的气运都被一并剥夺了。

  所谓极富极贵的命也不过是个笑话,顶多宽慰自己一句“否极泰来”。

  三四月时春物竞相妒,粉薄似啼销。举人参加的会试常在杏花盛开时放榜,故而会试出榜也被称为杏榜。

  载着美好寓意的杏榜在礼部衙门外一贴,说不清几家欢喜几家愁。到底是成了贡士光前裕后,还是仍做举人名落孙山,虽说不如出状元的金榜那班引人注目,但有心之人看上一眼也算是惊心动魄。

  春风兼细雨,那日的天阴沉沉的,战贺颐心头又郁又躁,心绪不宁,和李成煜说了声便独自一人跑出了客栈。

  礼部衙门外人声嘈杂如鼎沸,偏偏此时天公不作美,阴云成积,豆大的雨点一颗一颗落了下来,敲得战贺颐一颗心愈发慌乱。

  他扶着书生帽好不容易挤到了最前面,胡乱地抹去了脸上的雨水,目光快速下移,试图在榜上寻到自己的姓名。

  杏榜上的提名被雨水刮花了半边,上头的姓名依稀可辨。战贺颐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对了下去,最后皱着眉头苦笑一声,自嘲地想,否极泰来这种话果真是信不得的——

  他落榜了。

  细雨如丝,枝头粉白的杏花俱被打得败落下来,徒留满地凄凉。战贺颐什么都没说,压住帽子穿过拥挤的人群,抬袖挡着雨珠就要跑回去。

  他才走了两步,头顶忽而一翳,天光、和风连同细雨俱停了。他抬头,紫玉冕旒甩动发出脆响,盖住一张眉目如画的脸孔,激得他心上泛起一阵涟漪。一把竹伞朝他身侧偏了偏,水珠如有丝串,顺着伞面垂下,落在那人明黄的四方云肩上。

  李成煜把脊骨剑负在背上,稍稍仰着下巴,平静地问:“没中?”

  战贺颐低头对上他一双耀如星辰的眸,深吸一口气,答:“没中。”

  “有什么大不了的。”李成煜不以为意,不容分说地把伞柄塞进战贺颐手里,语气还如从前那般又骄又傲,只是少了些嫌恶和鄙弃,“又不是不能再考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安慰他——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同他说,“即便没成功也无妨”。

  战贺颐听着这不知道算不算宽慰的话,心里稍稍好受了些,撑着竹伞温润地笑道:“陛下说的是。”

  李成煜用手肘杵了杵战贺颐的腰,弹指拂去了云肩上的水珠,问:“喂,你接下来要去哪儿?”

  “陛下。”战贺颐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色,勉强地笑道,“我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