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一孽障目>第七十一章 、夏日润桃(两章合一)

  别院的内饰清新雅致,仆从也不算多,都是精挑细选的,只管保障主子的吃穿住行,不养闲人。

  黑猫慵懒地跃上桃树枝头,磨磨爪子甩甩尾巴。此地再没有了从炼丹房飘忽出出来叫人作呕的难闻气味,一派鸟语花香,果真是避暑小憩的好去处。

  颜筠谦不敢忘了正事,扭头就遣佩兰去探听老君观现下如何了。到底是荒废已久还是受人香火,总归要问个清楚,不能贸然前往。

  言如青耳尖的红热已经褪去,只在耳垂上留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咬痕。被犬齿碾磨过的地方留下了小小的、淡淡的凹印,正映了颜筠谦在路上说那一句“舍不得”,原来并非是玩笑话。

  颜筠谦走在他前面,扬言要领他去院内看看转转,其中的隐忍与克制不言而喻。

  少年人正是气血方刚的年纪,同样也经不起撩拨。言如青回想起来只得感慨两边的定力都好,才不至于在车马上一点就着。

  小院清幽,翠竹夹道,池鱼空游。两人走走停停,心思也不知不觉地平和了下来。

  言如青听颜筠谦慢慢道:“这颗槐树还是我七岁那年栽的,据说是为我挡煞气,怎么也长不大。

  这池子,我小时候喂鱼掉下去过许多回。那时养了十几条墨鲤,每条都有我小臂那么长,把我吓得动都不敢动……”

  别院建成时,侯府还不是侯府,没有什么气派阔绰可言。颜筠谦所住的院落里就两间厢房,其中一间后头紧挨着书房。

  颜筠谦眉眼低垂,语气平和,“我那时不是在炼丹房捣鼓药材矿丹,就是在书房研习医药术理。”

  推开长门,药材的陈腐气味扑面而来,似已入木三分,再难去除。言如青随手拿了几本,果然一室书籍不是讲丹道的就是说医术的,置于案上的本草经与几本内经连封页都被磨得看不出字迹了,不知道到底被翻阅了多少次。

  都说山、医、命、相、卜五术不分家,学医必通。可颜筠谦的书房内只有医与命相关,想来也是颜武刻意为之,不让颜筠谦学太多,防止他知晓回魂丹的真相。

  言如青怕颜筠谦触景伤情,刚想开口说要走,抬眼看见颜筠谦眉头稍紧,转身问降香:“为何没有处理掉?”难得地带了些疾言厉色的味道。

  降香被惊得头上的丫鬟髻一颤,连忙低头认错:“是奴婢会错了意,以为少爷要下人清扫屋子,不曾想是这一室的书都要处理……奴婢即刻就去办。”

  言如青出声解了困局,坦言说舟车劳顿实在幸苦,示意降香先下去准备晚膳。听到木门嘎吱一声被掩上了,才缓步靠到颜筠谦身边去。

  他知道这地方伤颜筠谦伤得深,哪怕时过境迁,心头的伤也再难抚平。

  颜筠谦抚着其中一本的书脊,神色平静道:“这里每一本书的内容我都烂熟于心。”

  但每一本都并非是他喜欢才读的,而是不得已,因为除了能做这些以外,他根本毫无用处。

  说得再直白些,只是作为无用之人费尽心思想变得有用。

  他和颜筠谦是何等的相似。

  记忆混杂,不分你我。他恍惚间记得木讷的颜筠谦伏在案上点蜡看书到深夜,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回到侯府享受片刻的温情。

  他也记得他自己,与如今天差地别的那个自己——

  少年束起一头银白的发,盘腿坐在冷硬的青玉地板上,孜孜不倦地翻阅着一室的书籍,昼夜轮转,日复一日。书页翻飞,在他指尖被一张张扫清,只要身在屋内就永无看完之时。

  书中内容各不相同,上到遗世功法秘籍,下到如何端茶倒水,无人教导他,他孤身一人也学不透彻,最后什么都会了些,什么都一知半解。

  可莫名其妙的,他仍在为什么缘由雀跃着。每每看见仙雾缭绕,一只黑猫落在轩窗上,就快步起身迎过去,抓着窗棂满怀欣喜地问:“师兄,是仙君要见我吗?”

  那黑猫有浑厚低沉的嗓音,舔了舔爪子说不。

  少年哦了声,不生气也不气馁,仿佛天地间一切恶语都与他无关,浑身上下只能透出如初雪般洁白慈爱的善意。

  他清秀的脸孔上重又浮现出了期待,单纯道:“那我再等等。”

  单纯到令人做呕。

  他迫切地想得到谁的赏识,想得到谁的夸赞,想站在谁的身边。

  可结果呢?到头来还是无用。

  最后还是被抛弃了。

  好可笑。

  好恶心。

  颜筠谦的修剪整齐的指甲已经深深地嵌进了手心,他感受不到疼痛,眼前犹有白雾茫茫,朦胧一片,已然感知不到外界的存在。

  上次出现这种情形还是与言如青互通心意的那夜,他情绪起伏太大,也失控了一回。

  这次愈演愈烈,连记忆中爱人的脸孔都在刹那间变得面目可憎,与以往截然不同情感要从这具躯壳中溢出,鲜红粘稠的本质即刻就要破开肉体,要如烟雾般消散、如腐尸般融化,只想把这一方天地都完全扭曲。

  “筠谦,你已经无需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了。”

  濒临崩溃之际,下一刻他就落入了谁的怀抱,紧握的手指被人一根一根掰开又温柔地抚平,狂躁与施虐欲被尽数遏制住了,神思顿时恢复了清明。

  言如青捧着他的脸,试图用微凉的手背让他冷静。见他不说话,继而缓缓地开口:“往事既已成定局不可悔改,就尽己所能去弥补。无论如何,都不要因为别人的过失惩罚自己。”

  只有言如青会说这话。

  他总说与颜筠谦并非正经师徒,却并未发现他授的教诲已远胜过万千巧技。

  颜筠谦双目紧闭,睫羽如蝶翼般湿漉漉的,始终没有睁眼看言如青。

  言如青以为泪就含在他眼里,此时不想被自己看到,故而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宽慰。柔声道:“去寻你喜欢的事做吧。”

  “如青。我做梦都不敢想,你真的会接受我。”颜筠谦没有笑,平静地将额抵靠在言如青的颈窝处,不知所谓道,“终于能过我们两个人的日子了。”

  “怎么突然说这话。”言如青这一应也不知是在回颜筠谦哪一句,还是二者皆有。他轻抚少年一头比绸缎还柔顺漂亮的秀发,本该闻到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可惜如今只能闻到药材陈腐的气味和书房内久不见天光的霉味。

  颜筠谦抱着自己久不撒手,连手都还在不自觉地轻颤。言如青关切他,轻声问:“要不要我帮你擦擦泪?”

  “如青借我靠一会儿就好。”颜筠谦的声音闷闷的从肩颈处传到言如青耳中,“别看,会吓到你。”

  言如青只当他自尊心强,少年心高气傲,怎么说也是俊朗的,脸哭花了便更不想给心上人看了。应了声,只把帕子递到了颜筠谦手中。

  颜筠谦接过帕子,假装揩去了泪。他缓缓睁开眼,如鲜血般殷红粘稠的液体已经从眼眶中溢了出来,如烟岚般缓缓破碎。

  ……

  那一室书籍最终还是被留下了。

  两人用了晚膳后又沐了浴,颜筠谦又恢复了以往的做派,不见哀伤。言如青本想选几本书看,耐不住颜筠谦兴冲冲地捧了一堆绫罗绸缎来让他试夏衣,一间屋子里又挤了两个人。

  仆从的住所不在这院子里,准备伺候主子的降香也被遣了下去,此时整个院落里就他们俩。

  屋外有花香蝉鸣,言如青怕舟车劳顿后休息不好,屋内难得点了些宁神的花果香,呼吸间都是清甜的。

  言如青站在屏风候一件件地试试,五颜六色的系带在颜筠谦手上来回穿梭,一人高的铜镜摆在面前,映出两人的身影。

  起初还没什么,颜筠谦问午膳要吃什么菜式,言如青说明天喝哪种茶茗,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倒也乐得清闲。

  后知后觉又不对劲了起来——颜筠谦选的夏衣一件比一件薄,被言如青贴身穿着,最后透得不像话,披在身上根本掩不住什么,穿了和没穿似的。

  言如青不经逗,知道颜筠谦有意戏耍他,伸手就要脱掉。那罪魁祸首盯着欣赏了半晌,才恍然大悟道:“错了,这件是外袍。”

  于是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作势又要去抽言如青的系带。

  言如青躲得快,伸手直把颜筠谦往外推,一句天色已晚就下了逐客令,全然不顾两人的交情。

  是颜小少爷急中生智,抱着红木柱死活不肯撒手,死乞白赖地要留在这屋里。他趁机抽了言如青腰上的系带,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苦苦哀求道:“真的不要我?”

  明明被占便宜的是言如青,委屈上的却是他。

  言如青强硬道:“我不留你。”

  “如青不是让我去寻喜欢的事做么?”颜筠谦笑道,“我就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几句话全部转圜了回来,把言如青堵得哑口无言。

  一切又正中颜筠谦下怀。

  “喵?”

  一声猫叫是如此不合时宜。墨池不知何时顺着窗缝进来了,它喵了几声,歪头看向推推搡搡的两人。

  颜筠谦顺手解下纱帘,阻隔了墨池的视线。谁料这黑猫灵智未开,胆子大了却要护主,认定了言如青被欺负了还处于下风,扒开纱帐一个劲儿地往言如青怀里扑。还没蹭两记,就被颜筠谦咬牙切齿地提着后颈肉丢了出去,瞬间认了怂。

  “我好饿。”解决了麻烦精,颜筠谦的脸颊贴着言如青的胸膛,重新接回了在马车上遗留的话茬,“可以吃吗?”

  言如青半恼不恼,无奈道:“不是舍不得吃么?”

  颜筠谦说的头头是道:“舍不得吃又不是不吃了。”

  言如青拨开颜筠谦四散的墨发,按捺住已经浮在面上的沉湎,表现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若是实在饿,自己去择个桃子吃。”

  “那好。”颜筠谦笑了笑,露出白森森的犬牙,“谢谢师父。”

  这种时候被叫师父准没好事。

  五六月正是吃桃子的时候。一盘亮丽的鲜果摆在桌上,被薄纱衬托着,烛火轻晃,铺上一层清丽的色泽,静静待人享用。

  颜筠谦舔舔唇,他锦衣玉食惯了,在吃食上挑剔得很,蜜桃也只要吃独一份的。

  他择的桃子已经熟了个彻底,原先还冷冷硬硬泛着淡青,被他藏在怀里捂了许久,如今已经被催出了一股子诱人的熟欲,惹人疼爱。

  颜筠谦小心翼翼地剥开外皮,桃肉雪白晶莹,圆润饱满得很,从外皮中一跃而出,托在手里正正好好。只要指腹稍稍用力一压,柔软得像是能掐出水来,忍不住叹息一声,心中愈发觉得满足。

  言如青自当恪守食不言的规矩,头偏向一侧,双眼紧闭,目光不曾投在颜筠谦身上。

  颜筠谦却不急着尝,他食髓知味,舍不得囫囵吞枣地吃了。

  先在桃肉表面浅浅地刻上一个牙印,而后又笑盈盈地夸夸这桃有多漂亮,不知是怎么长成的?一句接着一句,嘴上不停,手也不闲着,灵巧地拨弄着桃肉,少年人的掌心热得发烫,几乎要把桃肉都融开了。

  “如青,你怎么不看我?”颜筠谦用舌尖顶了顶犬牙,附身凑到言如青耳边去。

  这人本该是何等的沉稳冷静,如今不得已用手臂挡住了大半张面,被颜筠谦推上去时,连气息都是乱的。

  颜筠谦的神色都和缓了下来。

  他一人的师父、他一人的如青。

  许是把言如青惹烦厌了,颜筠谦蹭蹭言如青的颈窝,又眼睁睁见那双云淡风轻的眸游移了些许,斜睨着自己。

  言如青冷着脸,仍没失了年长者的姿态,厉声呵斥他:“不许再说了。”

  颜筠谦听话道:“不说了。”

  不说话也好,便是给足了他空闲去做最要紧的事。

  颜筠谦便去埋头苦干对付那饱满的蜜桃了——他握着小刀沿着桃肉的中缝轻轻一划,双手托着桃子往两边一掰,刀刃挤入桃肉里,巧劲拧了拧、转了转、又顶了顶,直接挖到了桃核。

  青涩软烂的桃肉在他手上瞬间融成了汁水,任他双手捧着托着,兜也兜不住。

  桃子不情不愿似的,从指缝淌出几滴蜜汁,洇开一片水迹。

  颜筠谦高兴地细品,要说尝起来如何,犬齿破开桃肉,每一口都香甜爽口得醉人。

  这么好的桃,只有他一人乐在其中实在太可惜。他当即就要托着那一颗桃走到穿衣戴冠的铜镜前再借着烛光赏玩一番,才掀开纱帘,手腕忽而一沉,仰头看见言如青眼角还飞着桃红,眉头紧蹙,其中的恼怒不是一星半点。

  他连忙讪笑着承诺:“不去,不去。”

  作为徒弟理应谨遵师命,所以颜筠谦翻不出花头,只能规规矩矩地吃。愈靠近桃核的果肉尝起来就愈发酸涩,偏偏他就喜欢,涩中还带着回甘,最后一整颗桃子全部被他啃噬殆尽。汁水四溢,饱是饱了,可惜颜小少爷弄得满手都是粘糊的桃汁。

  一个桃子根本不够吃,若要当宵夜,颜小少爷吃上五六个也不嫌多。

  夏初实在炎热又干渴,口干舌燥也是难免。是桃子实在太甜,洗净后闻起来还带着翠竹的清香,一切都太合颜筠谦心意,不怪他吃得愈发放肆,到后来又失了规矩,干脆连皮带肉一同吃了。

  “筠谦……”言如青伸手去拨他额前被汗浸湿的发,哑着嗓子唤他。

  “不行,不行。”颜筠谦低头去吻他,玉山将倾一般,仗着脸孔漂亮勾人,又开始耍赖撒娇,“不够亲近,换个称呼。”

  言如青想不起别的称呼,颜筠谦也没给够他时间。颜筠谦不过是随口一说,能让言如青在这时开金口已是难得,还想要逼问出什么来就太强人所难了。

  夏夜没有半分凉爽可言,香炉中轻烟袅袅,一切都是滚烫的。言如青昏昏沉沉,如堕烟海,手背抵在太阳穴上揉了揉,神思全在颜筠谦身上,眼角还淌了些控制不住的泪水,根本集中不起来。

  言如青不轻易开口,可一旦说些什么就比以往都要坦诚直白。

  他迷迷糊糊地把颜筠谦的名字在心中描摹了几遍,清冷的面上又露出了浅淡的笑意,还带着些朦胧的疑惑,最后断断续续说完了一句话,“筠谦,筠谦……可这名字本就起得很好,我……实在想不出唤你什么……才能,才能显得更亲近……”

  筠谦,君谦。是竹亦如君,是君子自当彬彬有礼,谦和温润。

  的确是不错的名字,但颜筠谦本人的性子是那样的张扬热烈,显然不与君子沾边。尤其是夜深人静时做这等混账事,完全与这名中的祝愿背道而驰。

  或许他本人再清楚不过了。

  “等我弱冠之年时,师父为我起个小字吧。”颜筠谦将言如青箍在怀里,两人额贴着额,离得已经不能再近了,“然后就你一人那样叫我。”

  言如青看着他的眼瞳,漆黑如墨,灯烛的光亮零零星星地攀了上去。眼前的少年真的有如赤子般的诚心,如丹火般热烈又耀眼,无声地诉说着一腔无处可去的爱意。

  青年脸上的笑意未退,指腹蹭过颜筠谦光洁的脸颊,滑落时顺手牵起一缕墨发捻了捻,放在唇畔处,“到底起什么小字,才配得上你……呢?”

  言如青没听见颜筠谦回话,脑袋愈发昏沉了。花果的香气慢慢盈满了屋内,顺着窗缝飘飘扬扬地飞了出去,醉倒一片夜猫,羞红一院花苞。

  颜筠谦真正吃饱时,言如青已经在他臂弯里睡着了。

  他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先收拾了一下,起身往香炉里添了几勺香料。

  灯笼的火光晃晃悠悠地到了门口,听见佩兰在屋外唤了一声:“言公子,少爷可在您这里?”

  少爷在言公子屋里并不稀奇,佩兰只当两人又讨论医书古籍忘了时辰。颜筠谦轻轻应了声,推开长门。

  花果的香气扑面而来,桃子的甜味那般浓烈馥郁,并非是清淡的果味,而是香料徐徐熏烧散发出来的香气,一时叫佩兰愣了神。

  主子向来不喜好用香,冬天的炭笼添上香料都要叫熏得头疼,不知为何今日转了性子。

  颜筠谦着了件单薄的寝衣,半倚在门沿上,并未让佩兰走进去,问:“老君观如何了?”

  佩兰一五一十地回:“奴婢问过,那老君观已经荒废许久了。今日去参拜也不见有道士居住,连洒扫和供奉香火的人都没有,少爷和言公子真的要去?”

  “师父要去一定有师父的缘由,反正也无事,准备着吧。”颜筠谦垂下眼帘,一刻也不犹豫,“明日好好休息,就安排在后天去。”

  佩兰不敢反驳,低地地应了声是,便要告退。

  “还有。”颜筠谦叫住了她,“叫人烧些热水,沐浴用。”

  佩兰这才发现颜筠谦额前的发都被捋了上去,不知怎么弄得满头大汗。关切道,“少爷若是现在要沐浴,奴婢去叫人把浴池打理出来。”

  “不必。时候不早了,把浴桶搬到这屋内就好。”颜筠谦不容置喙地摆摆手,示意佩兰即刻就去办。

  眼看女子的身影没入一片夜色中,他阖上门,慢慢踱步到屏风后。轻纱的床帐随着谁的呼吸一起一伏,花果的香气极好地掩盖了暗藏其中的昏沈暧昧。

  “师父,师父?”

  颜筠谦坐在言如青身边,轻轻推了推他。似是为了确保言如青肯定睡熟了一般,声音稍大了些许,又唤了一声,“如青?”

  言如青呼吸悠长,仍旧沉沉地睡着。不知是累了,还是许久才点一次的安神香起了作用,换做平常早该醒了,眼下却并未回应颜筠谦。

  他伸手摸摸眼下,好在这次并未湿润分毫,也没有出现什么凡人身上不该出现的怪异。

  少年眼瞳幽深,继续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就这样望着言如青的睡颜,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