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一只美丽的小喽啰>第九十五章

  周玉棠淡然自若的模样其实是在发呆。他有些“自己里外不是人”这样的觉悟,他知道谢林应该是从裴锋爵那里知道李云喜欢裴锋爵的事情,而他也看得出来谢林并不知道他也喜欢裴锋爵,可裴锋爵到底是知情还是不知情,这点,周玉棠一直不敢下确凿定论。同样也不敢直接地把事实摆上明面与裴锋爵说清楚道明白。这十几年的秘密,一藏就是十几年,或许还会如此周而复始下去。

  裴锋爵暗自瞥了周玉棠一眼,见人那神色,十几年的好朋友,他自然明白周玉棠是在发愣,但他没有任何于周玉棠的动作。

  玺秀因“媳妇”这称呼羞了老半天,对着谢林,尽管已经变得熟络了,他也决计不会与谢林当那吵吵嚷嚷的小喽啰,于是只能自己咽下这个称呼,然后气呼呼对着裴锋爵控诉。

  碧玉湖上有一层极薄的冰,若不走近看是发觉不了的,李云已经在湖边饶有兴趣地玩雪了,她细心地转身朝周玉棠招手,唤他过去玩雪,别站在那边让自己不好受。只是她不知道周玉棠在发呆,远远地喊了好几声,周玉棠眼睛看着她的方向,却依旧充耳不闻的模样。谢林没空搭理自己兄弟,见李云玩得开心,他赶忙贴上去讨好,就指着一番哄,可以把李云哄回去,就算不回,至少也不要因为他刚刚的话而更加不愿意回去。

  裴锋爵跟玺秀一同望向周玉棠,这两人心照不宣,玺秀没有再拽着裴锋爵的衣服,裴锋爵也没有再掐弄玺秀的脸蛋。

  “玉棠。”

  周玉棠瞬时还魂,转头望向裴锋爵,然后也看见了玺秀。

  裴锋爵心有苦涩道:“李云叫你去玩雪呢。”

  “……哦。”周玉棠复而抬头轻笑,如以往温润儒雅,“那我先去了,你们也过来。”

  “嗯。”裴锋爵点头。

  周玉棠的素色长袍外是一件大氅,披风的带子系于颈前,尾部长达脚踝,从他的背影看,不显羸弱。但谢林与裴锋爵都知道,周玉棠只是长得高所以看起来才不会太弱,可瘦却是自小就是的。

  恍惚间,裴锋爵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对不住周玉棠,这是猜测周玉棠喜欢自己到现在的头一遭。对李云的直白拒绝是因为交情不深,可其实对周玉棠的感情视若无睹,不单单是因为有一份多年的兄弟情在,还因为裴锋爵依旧心存侥幸,他希望有一天周玉棠指着他怒骂,说他思想龌龊,说周玉棠根本没有喜欢裴锋爵。

  这时候,一只小小的手钻进了自己的手掌。裴锋爵低头看一眼于玺秀十指相扣的手,玩味笑道:“怎的,担心我被你玉棠哥哥抢走么?”

  “……”玺秀对“玉棠哥哥”这个称呼,感到既苦涩又害臊,他骨碌着眼珠子,“他是真的喜欢你。”

  “……”这回轮到裴锋爵愣住,他惊讶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啊?”

  “你居然还在想他是不是喜欢你,这不是一眼能看出来吗?”玺秀理直气壮反问。

  “谢林没有看出来。”

  “谢公子不是凡人。”

  “哟,什么时候玩得一手好幽默了?”

  玺秀嘟嘟嘴,看那三人一起在玩雪玩水,然后问道:“我不想跟周公子他爹相认,所以也不能认周公子,其实他是个好人。”

  裴锋爵挑眉,然后就听见玺秀继续与他分享道:“以前周公子曾被谢公子骗去香春居,到了之后他们小声吵吵,周公子说完谢公子就气冲冲要离开了,我就在他们身后,然后他碰上了我,急忙跟我说对不住,还深深看了我几眼。”

  “为何看你?”

  “在不知道我们关系之前,我一直认为他是跟你一样觉得小孩子不应该待在香春居,后来我猜,可能是他第一次见我,觉得面善。”

  裴锋爵被提了一醒,想了想,道:“你跟玉棠还有你们的行长父亲,三个人其实都有些像。噢,身材也像,身子瘦瘦的,脸上却看不出来瘦弱,除了你比较矮。”

  “……”这种时候还被不忘记地提了一下身高,玺秀咬牙切齿,想着若不是现在踩了裴锋爵,自己是要心疼的,那他一定狠狠跺他一脚!

  “走吧小不点,玩雪去。”

  “我还要游湖!”

  “行,我们俩一艘船,他们三个一艘。”

  “撬冰去!”

  今日的裴锋爵跟玺秀又碰巧地穿了一样颜色的衣服,不知是不是裴锋爵有意为之,他为玺秀买的衣服颜色较为鲜艳,而他自己的衣服比较浅淡或暗沉,可偏偏玺秀的新衣服,裴锋爵都有与之相搭的。今天是两身的红,一个是绣花绸缎棉衣别样红艳,一个是暗纹方格西服另类高贵。

  车上的酒被他们拎了过来,捎带还有两个火炉子,几人商议,决定直接船上温酒,游湖而饮,正是效仿陶庵拥毳衣炉火、游湖赏雪的雅致。

  谢林举起酒杯高声道:“十五我跟裴锋爵就要去参兵打战了!你们可得好好念着我们哥俩,尤其是你,啊,小屁孩!”

  裴锋爵出声道:“谢林,不想掉冰湖里就老实些说话。”

  “小裴你这个妻管严!”

  裴锋爵作势要起身给谢林一脚,吓得谢林赶忙坐下,嘴里连连求饶,“我下去了你家小妻子也得被我拖下去……”

  无论如果,裴锋爵总算是又坐下去了,谢林拍着胸口又站起来,好死不死又是一句惹火的话:“好像就你有秀儿一样,我也有!”

  今天先去接谢林,路上裴锋爵跟谢林说明情况时叫玺秀为“秀儿”,谢林笑得个人仰马翻,说是:“那我也有秀儿,香春居红秀可是真正的秀儿,人家是女子!哈哈哈哈哈!”然后裴锋爵就喊司机停车,谢林被他一脚从汽车里踹了出去。幸好谢林今非昔比,没有大碍,捂着屁股上车,还被裴锋爵先发制人地冷声告知:“秀儿只能玩一个人叫,别人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只不准叫秀儿。”

  于是其实玺秀上车看见谢林时,游湖的心情僵了一半,因为谢林的怨气实在过于浓郁。

  裴锋爵这回当真要跨过船只过去收拾谢林了,谢林吓得赶紧报名喊道:“玺秀弟弟也是我的秀儿!”

  裴锋爵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湖里,稳住之后他努力调整情绪,好言相劝道:“不能叫别人秀儿,而我的秀儿也只能我叫,你还是叫他玺秀。”

  谢林点头如捣蒜。

  当事人“秀儿”尽管有的玩乐,却也还是免不了被裴锋爵对“秀儿”的执着弄得脸红羞臊。

  而这样一闹,谢林这边的气氛更冷了……独独谢公子一人使劲地开心地游玩,李云似在沉思着什么,而周玉棠则是什么都想不了,脑子如乱麻,只能看着山色、雪色如画卷铺开,慢慢划过。

  裴锋爵一直在等待这样的一个时刻,而他等来了——踏在雪地上的沙沙马蹄声接踵而至,一架马车带着沾染其上的雪花,停在了汽车旁边。

  其实秦淑珍先去的是香春居,在赶往碧玉湖之时,她依着自己重度的怀疑心态改了主意,不顾身份直冲香春居,想当场捉人!却不想香春居里没有她儿子……可连同玺秀,也并没有在。一锭银子换来香春居小厮提供的消息,所以秦淑珍痛彻心扉地驱使马夫立马带她奔赴碧玉湖。

  一场貌合神离的结伴而游戛然而止。

  在秦淑珍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时,裴锋爵目不斜视,他以稍大的音量说与身边人听:“我接下来这几天恐怕就出不了裴府了,兄弟们,秀儿暂且麻烦你们帮我照顾……如果我之后直接去边塞参军,那就有劳玉棠与李老师、刘老师,帮我好好照料他。”

  

  谢林瑟瑟发抖:“你怎么说的这么吓人,你娘会干些什么?”

  裴锋爵突然笑道:“不知道,我先嘱咐着,图个心安。”

  四人纷纷无奈又心疼这有意调节气氛的人,其中的当事人玺秀,竟是格外地冷静,他的淡然不约而同地跟裴锋爵如出一辙。

  玺秀此时心里没有担心感伤,而是暗暗想着:原来早上,锋爵似乎并没有要带我一起来,只是去通知我一声。可我偏偏会错意,而他竟也没阻拦。

  秦淑珍铁青着脸走到湖边,冲着已经缓缓要靠岸而来的船上人喊:“还不快随我回去!都是我太纵容你这孩子了!”

  裴锋爵没有答话,母亲有母亲的立场,他有他的立场,他怨不得亲生母亲,却也做不到顺从母亲的意思。

  回去时,玺秀跟谢林都挤在了周玉棠家的车上,因为裴母已然顾不得慈爱长辈的形象,她只想拎着儿子远离玺秀,远离男人。

  这一路两队人,一队只有母子俩,另一队里,有兄弟俩。

  周玉棠对着裴锋爵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可对着玺秀,他却直言不违道:“我照顾不了你,抱歉。”

  马车空置着,秦淑珍与裴锋爵一同坐汽车回府,秦淑珍面容惨淡:“你就那么喜欢那个男孩子?”可她不是要听裴锋爵的回答,于是她接着道:“如果你还这样,为母真的要搬出你爷爷了,你到时候不能怪我心狠,爷爷的脾性你也知道,他若是知道你喜欢那个男孩子,指不定派人把他送得远远的,让你一辈子找不到。”裴绩警告过妻子的话,被妻子加重后,转告给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