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一只美丽的小喽啰>第九十三章

  裴锋爵并不是如青鱼所想在跟玺秀亲嘴,他只是,突然间想亲,但还没有亲上……因为他盯着玺秀很久,很细,然后他发现,这人的眼缝在渗泪……

  梦里的东西很乱,像是一锅大杂烩,被煮沸了,锅里水很多,每一种食材都在开水里使劲儿滚动,而做梦的人就像是把脸凑近那口锅的人,热腾腾的气扑在脸上,香味没有闻到半点,却是被蒸了一脸的水珠,转换到现实中,就变成了眼泪。

  玺秀眼里的泪水蓄了许久,终于聚成一滴,顺着脸颊滚落到耳边,带过一条泪痕。

  裴锋爵的心揪着,他这个时候有多懊恼呢,大概是连同之前失信于玺秀的那些事情一并算上了,然后懊悔不已。

  “不……”做梦的人发出呓语。

  裴锋爵深情地注视并没有安慰到睡梦里的少年,玺秀继续说着一些分辨不清的单字,好似梦到了很慌张的事情,他的眼泪愈加来得凶猛。

  裴锋爵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叫醒玺秀,接着就听见玺秀喊了一句:“娘!”,而后,居然开始平静了下来。

  “你梦见什么了玺秀?”好不容易裴锋爵愿意叫“玺秀”了,可玺秀却没听到。

  当初是奶奶同自己细说了玺秀的身世,裴锋爵方知周玉棠跟玺秀居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本以为玺秀的母亲去了,玺秀对父母亲也就不会太过在意,可如今他这般表现,引起了裴锋爵的重视,他在想,是不是该在临走前,让玺秀跟周文书见一面?听奶奶说,那几天本来得知真相后一直很平静的玺秀,在那天终于随她去祭拜玺秀母亲时,哭了,是嚎啕大哭的那种。

  渐渐平静,渐渐重新熟睡。裴锋爵手臂撑了太久,也累了,正要躺下,却听见玺秀极小声地说了句:“裴锋爵。”

  一个激灵,哪还会感到劳累,裴锋爵紧紧盯着玺秀。却一直等不来后续,也没见人有清醒的模样。于是玺秀的唇被轻啄了一口,裴锋爵的唇离开时还夹了一点点玺秀的肉,把人家的唇拉了一下。玺秀吧咂嘴调整了嘴唇的姿势,偏又被人故意咬出了一点。裴锋爵本以为他这样弄会把睡着的人也弄出脾气,却不想,玺秀这次吧咂嘴后,甜甜地笑了。

  也许是大杂烩终于煮好了,闻得到香味,不会再被热气喷脸,而唇齿间,也终于尝到了美味。

  玺秀做梦了,噩梦之后是短暂的春梦。

  裴锋爵还一无所知,正侧身看着自家的秀儿,赏心悦目中。

  让人猝不及防的是,停住的雪又开始下了起来,如同是灰蒙蒙的天空漏了洞,雪花向下倾倒,在空中纷纷扬扬。

  前些时候的雪都不大,看今天的仗势,恐怕是要来一场大雪了。

  裴锋爵察觉到又下起了雪,转头看向窗外,这时才发现立在墙角下的一只小小的雪人,约莫是那段不再下雪的时候化了开,雪人的轮廓很模糊,只得上下两个大雪球叠着。

  春梦只消片刻,玺秀很快就不再露出甜蜜蜜的笑容,而是老老实实地认真睡觉。

  直到他醒来,裴锋爵也没有成功入眠,这阵子睡眠时间足够他着实不困。

  然后玺秀迷迷糊糊就被清醒而精神十足的裴少捏着下巴问:“秀儿,做什么梦了?”

  玺秀皱了皱眉在回忆,然后他含糊不清回答道:“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好像是做了梦,可记不清了。”

  裴锋爵若有所思,玺秀梦里笑的原因可以不追究,但起初那会儿看得人揪心的哭泣,他有必要弄清楚原因。

  “你刚刚睡着,应该是做噩梦,哭了。”

  “啊……”

  “你喊了句‘娘’,然后就平静下来了。”

  玺秀突然沉默,努力回忆着梦境,那些破碎的,杂乱的。终于根据裴锋爵的话,被他记起来了一些,他是梦见了他娘,虽没有见过,可梦里的娘亲真的很美,很温柔。

  裴锋爵还是说出来了他的建议:“你想不想去认你爹?至少让他知道有你这个儿子活在这个世界上。”

  玺秀摇了摇头。

  “这辈子都不打算相认吗,想好了没有?”

  玺秀抬眼注视裴锋爵,然后让人哭笑不得地立马反口道:“好像这辈子是要至少相认的,那不如就现在相认,我只是跟他说一下我娘生前一直坚持着的事情,不当他儿子。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我只知道他叫周文书。”

  裴锋爵沉声道:“周文书就是大清银行的行长。”

  “……”玺秀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情,匆匆问道:“周公子……”

  “嗯,你哥。”

  “他……”

  “我听完奶奶说这件事情,再联想到玉棠跟你的年纪,那时连我都很看不起你那位父亲。”

  玺秀却是平静道:“奶奶说过,娘亲一直只跟我爹在香春居相聚,我爹一直是以情郎身份过来,所以他那个时候在外面已经娶妻生子,其实也没有错。只是娶妻生子了之后还来找我娘,他对不起的是周公子的母亲。”

  “也就你还能够这样理智分析对错,这事搁谁身上都要先唾骂上一顿自己的爹。”

  “不想认了。”玺秀又突然撅嘴道,神色黯淡。

  “随你心意,只是我就要离开,如果你要跟他相认,我希望那个时候我在你身边一起面对。”

  就要离开的事情竟是这般袒露出来的,玺秀睁大眼睛看裴锋爵,“你什么时候离开?”

  “这月十五。”

  “……还有……今天……是初二。”

  “嗯,还有十几天而已了。”

  “秀儿,我奶奶也知道我们的事情了。”

  玺秀惊讶,瞪圆了眼:“谭姨是不是很生气伤心?所以她一直都没有来找我。”

  裴锋爵怔了怔,这个时候才感知到原来玺秀独自一人承受了多大的孤寂,只是他从来没有说。他轻声解释:“奶奶昨日才知道的,今天可以瞒着我娘出来就是有奶奶在帮忙。”

  “谭姨她……”

  “她支持我们,我想,更多的是因为我爱上的人是你不是别人。”说完,裴锋爵突然脸拉了下来,“还有,你叫我奶奶谭姨算什么回事,要不就随我喊奶奶。”

  玺秀心情好转,眨着眼睛问:“为何?”

  裴锋爵不厌其烦地强调:“辈分……”

  然后玺秀乐滋滋道:“我是你叔。”

  然后笑着的玺秀就被裴锋爵用牙齿咬住了唇,来回碾咬,唇与唇之间亲密无间。

  玺秀被吻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很不容易彼此都在休息喘气有了一会儿空隙,他迷离眼神四下分散,飘忽的眼神突然停在了窗外,当裴锋爵又凑近他的嘴边时,玺秀一把挡住嘴巴!

  “裴锋爵!下雪了!”

  “……”裴锋爵不解道,“最近常下雪,你才知道吗?”

  玺秀兴奋地越过裴锋爵,坐在床边边,指着窗外大声欢呼:“是大雪!我早上等了一早才积了薄薄一层雪,堆雪人都不够,才那么小一个!”

  “原来屋外那个丑丑的雪人是你堆的。”

  玺秀迅速回头剜了裴锋爵一眼,然后又转头看回窗外,“我要去堆雪球!外面的雪看起来好大啊哈哈哈!”

  “穿多点!”床上的人慢条斯理地放下腿脚踩上黑色皮鞋,一边大声提醒一个乐不可支的娃,“穿那件,对,戴上帽子,戴上,必须戴。”然后又听得他忽的拔高声音冲门口喊:“玩雪要戴手套!”

  看着潇洒跑到雪地的人,裴锋爵苦涩地心想:“这人知道我要离开了都如此心大?”

  正顾自哀怜,屋外玺秀捧起一捧雪开怀向他笑喊道:“裴少!玩雪啦!”

  “噗。”裴锋爵忍不住笑了。

  怎的又开始嚷嚷了这小喽啰。穿戴好并为玺秀拿上手套的裴锋爵,一步步向玺秀走来。

  前头二楼的窗打开了许多扇,再后面伙计们的房屋门也打了开。

  “哇呜!”白茫茫的雪地上,玺秀身穿裴锋爵带人去定做的蓝色内棉绸衣,头戴同款蓝白色绒毛结式幞头,双手手掌被织棉手套包裹严实,他仰着头在雪地旋转,尖声欢呼。

  裴锋爵在一旁看着,既是惊奇,又是宠溺。

  “小心着点,衣服领子不高,雪掉进去冷不冷?”

  “冷!”玺秀哈哈大笑。

  “那你还那么高兴。”

  “这会儿玩雪,不怕冷!”

  裴锋爵笑而露齿,整齐好看的银齿与雪色相比拟。

  玺秀刚停下转圈,就听见二楼的中心处,传来女子的声音,“玺秀!雪好玩么,瞧你都玩疯了去!咯咯咯。”

  玺秀认出来了是花蝶的声音,姐姐的笑意使他更是喜上心头,隔空对话喊道:“花蝶姐姐,要下来一起玩吗?雪好厚了!”

  “哈哈哈……”花蝶也扯着嗓子继续喊道:“你与你的锋爵玩,我们怎可瞎凑这份热闹?”

  “呃。”玺秀一哽,想起来那会粉珠前来替大家问话,然后他在粉珠面前直接喊裴少为“锋爵”,后面裴锋爵又一句一句地说与粉珠听,说他们两个是爱人……玺秀脸蛋一红,摇了摇脑袋甩开那些无谓的羞涩,咧嘴笑说:“没事,裴少他不跟我一起玩雪,我们可以一起玩!”

  裴锋爵默默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