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禁区日记>第93章

  杜敬弛空出手换了一边耳朵听电话。

  他跟汪晖楠带着外甥和外甥女在外面闲逛,接到这通来电颇有些意外。自从瑞挪回荷兰,两人联系就少了许多,最后一条信息还是对方落地霍普尔时拍来的照片。

  他以为瑞挪是问候,没有特意避人,汪晖楠一边给孩子擦口水,一边做嘴形问了句谁呀,便继续低头逗婴儿车上的龙凤胎去了,也不真感兴趣的样子,整好错过杜敬弛骤变的脸色。

  杜泽远回到家,四处没见到人影,心里纳闷,推开卧室门,屋里就亮着一盏床头灯。汪晖楠坐在床尾,回头看了他一眼,情绪不似平常饱满振奋,新染黑的头发都没再那么显精神。

  杜泽远走上前,拢了拢老婆的肩膀,柔声问:“怎么啦?那混小子又惹你啦?”

  汪晖楠叹了口气,轻轻握住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摇摇头。

  杜敬弛就近抵达荷兰鹿特丹的机场,与瑞挪汇合后拿着那封被拆过的信,盯着上面深蓝色的印章,前往此行真正的终点。

  他坐在车里看着略显荒芜寂寥的绿草地从窗外飞过,眼球偶尔随穿插在灰色云朵中的白鸟快速移动一下,风浪让呼吸隔着玻璃也变得很冷。

  他一直在等孟醇来电,等孟醇有机会听听哑巴村很好、大虹很好、刘姐很好,小孩很好...什么都很好了,所有人都不错。天气冷、天气热,攒下来特别多事情,都想告诉孟醇。

  杜敬弛恍惚发觉自己活在一个圈里很长时间,他在里面绕着弯儿生活,却久久走不到终点,也摸不着那根拦住自己的线。他竟然秉这一口气闷头直前,靠好坏参半的假和真,糊涂踏出蓦然显现的缺口。

  威正严肃的玻璃楼用各种结构隔开了区域。每一个亮堂的半透明空间都塞满讨论的声音,瑞挪将随行证明戴到杜敬弛脖子上,跟着一位行色匆忙的职员穿过走廊,拉开一扇通往地下室的安全门。

  这个地方跟杜敬弛想象中不同,甚至连光线都晃眼得叫人不适,他皱起眉压低眼皮,走进瑞挪为他拉开的冷灰铁门。里面是一个类似教室大小的房间,最前面有一张讲台,左右又有两张桌子,他们站在后方的入口,面前几排坐满了人。

  杜敬弛狂跳的心脏在看见那个被前后左右包围的背影时迟缓下来,咚咚、咚咚,跟随讲台左方一面闪烁着播放的投影屏频率相仿。他安静地走到后排座位坐下,目光从背影艰难地移开,略过众人视线一致的投射方向,在那扇小小的屏幕里看见一张只露出双眼的脸。

  拍摄镜头时近时远,站在武器库似乎是跟谁在交谈的人也一大一小。接着下一个篇幅时,观众席内发出几声惊恐的感叹,有人捂眼,有人捂住口鼻,面目却不曾回避,仿佛始终被展示的血腥场景魇着,不肯错过任何一帧。

  画面的主人公也与裁决席同样的角度、一块看向屏幕,颧骨连接下颌的侧影轮廓被光线照亮,看着另一个自己,似乎一样困在花白粗糙的幕布里。

  浑身犹如冷灼,又蔓延着迟钝的倦意。镣铐已经让他温烤得失去凉意,他坐在窄挤的桌板椅上,灯光如若再晚些亮起,就随时有卸下一切睡去的可能。

  他突然升起一阵莫名的好奇,促使他多偏转了半点余光,鼻梁也进入到杜敬弛视线内。

  如倔鱼咬钩,拽着不似旁人那道目光回头,是与他同样出现在每一秒画面里的人,无具象,但的确如影随形。此刻出现在群众当中,忤逆流波的方向,光线渲染发浅的脸庞依旧像画,却不曾褪色。

  孟醇看着杜敬弛,好像一瞬间被淋湿了。

  他见到杜敬弛颊侧的光变化成一种脏红,转眼,屏幕已经播放完所有视频,正轮到离开瓦纳霍桑那天,沙卡勒被自己亲手剖皮断骨后的相片。

  他希望杜敬弛别去看这些,他知道杜敬弛有洁癖,他不想杜敬弛怕他,至少可以不要像这群窃窃私语的观众一般怕自己。他唯独担心下一次扭头,杜敬弛已经没有坐在座位上。又庆幸,离开也好。

  灯光亮起,室内通明。

  孟醇宛如赌一笔天大的气运,在前边三四个人整理纸质资料发出的声响中再一回头,座位已经空了,就像从未有人来过。

  孟醇平静地坐正,刚刚清醒起来的大脑又困顿着,散漫地停驻休息。

  杜敬弛站在走廊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抬起手腕看看时间,掐准了秒针即将转完最后一圈,刚才他沿经一遍的走廊尽头传来安全门打开、合拢的咔哒声。

  “杜先生,”

  律师团队雷厉风行,为首的主要人物与杜敬弛问过好。

  “目前我已经按照提供的信息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况,但还——”

  瑞挪推门而出便撞上女人犀利的目光,律师也伸出手与他简单交握一番。

  她接过助理递来的资料夹,“但我们还缺少对于整个案件构架的掌握,需要杜先生将来龙去脉完完整整地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