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余烬燎原>第75章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贺靳屿呆久了的原因,余扬开学前两天怎么都找不到状态。

  三个舍友不爱说话,大家各干各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睡在左边的兄弟招呼其他几个去食堂吃饭,四个人才变得热络。四个人早上一起上课,中午当饭搭子,晚上在宿舍打游戏,很快相互熟悉起来。

  刚毕业的少男少女青春萌动,总爱往操场跑,一遍遍走圈,一遍遍左顾右盼,跟朋友分享哪个人好看,哪个人长得高。

  余扬一开始在众目睽睽下连步都不好走,两三个球跃进篮筐,手脚终于舒展开来,不知不觉吸引许多目光。

  “同学,能加个微信吗?”

  “学弟留个联系方式吧~”

  余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脑子跟不上四肢,加了一个又一个同学才回过神,连连摇头拒绝,我、我不能加,在几个队友的起哄声里梗着脖子逃走了。

  晚上舍友问他是不是有对象了,余扬粗着声音说了个嗯,结果三个人齐齐从帘子里探出脑袋,柄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开始骚扰他。长相最粗犷,也是宿舍里最黑的郑蓬率先发话:“快快快,给兄弟们看看对象照片!”

  贺靳屿的照片哪能随便给人看啊!余扬躺在床上装死。

  尤其郑蓬还是学金融的,万一把贺靳屿认出来事情就大了。可经不住旺盛的探知欲,余扬也有些蠢蠢欲动,给他们看个模糊点的侧影....没问题吧?

  余扬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翻出前几天在街头偷拍的贺靳屿,大家一看都忍不住惊呼,你对象是a是o啊?长得这么好看!余扬眉头一挑,说当然了。面对性别追问,他支吾地小声说了句omega,郑蓬没听清,大着嗓门问,啥?

  吓得余扬立马改口:“beta,他是beta。”

  “哦——”郑蓬把手机递给他,“我总感觉在哪见过你对象...”不等余扬说话,另外一个舍友张逊责就玩笑道,还有啥是你郑蓬没见过的呀,就数你们系omega多。

  余扬听他们调侃心里不爽,又不好说什么。

  宿舍没了声响。

  结束休假后的贺靳屿忙的要命,余扬每每看他简短地报备行程都会乍舌,怎么有人把一天过出了一周的时长,觉都不用睡了。他没想过贺靳屿的确睡不着,自从贺昌渠腿脚的毛病恶化住进医院,贺靳屿必须不停工作去麻痹无孔不入的梦魇。

  医生为他重新开了几瓶药,嘱咐贺靳屿早中晚按时吃。贺靳屿被躁郁笼罩的五官依旧精致,却多了一份疲惫,余扬路过郑蓬位置时恰巧瞥到屏幕上的爱人,心突地一沉。

  郑蓬见余扬盯着自己电脑屏:“诶,你们物理系作业多不?我们今天上课教授就留了一篇经贸峰会的论文。”

  余扬摇摇头,爬回床上给贺靳屿发消息。

  郑蓬闲的无聊,跟他聊八卦:“你知道我为啥学金融不?”

  “嗯?”余扬趴在床上,小腿轻晃。

  “为了赚大钱呀!我就想当个资本家。”画面刚好定格在摄像头扫过贺靳屿那一瞬,男生直指屏幕,“啧啧,看,我偶像。”

  余扬忍不住翘起嘴角,好奇道:“你崇拜他啊?”

  郑蓬觉得他所知甚少,立马抱起双臂,转过身来看着床上的人说:“万弘哎,商学院哪有不知道这么大个集团的总裁姓甚名谁的!”郑蓬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你对象还跟贺靳屿长得有点像!我就说怎么看着眼熟——”

  两条小腿僵在原处。

  “啊...?”

  郑蓬立马把视频拉到怼脸部分:“你看,这轮廓。”不等余扬答复,那张酷似体育生的黝黑面庞又神叨叨地舒展开来,“哈哈,不过人贺靳屿早有未婚夫了。你知道之前有段时间他跟一个叫什么,反正是一个高层代表,出席了一个活动,被爆出来两人之前是大学同学,网上好多扒皮都锤他俩订婚了。”

  “...真的假的。”

  余扬盯着手机屏幕,刚要点击发送“好好休息”的拇指停在半空。

  郑蓬像是亲眼目睹了贺靳屿唐钰宁订婚那般信誓旦旦:“真的啊,你去看微博上头网友发的,可真了。对对,就是这个姓唐的,据不知名人士透露,追求了贺靳屿好久呢。”他看着图片里玉琢般的高贵omega,啧声,“有钱就是好,老婆不用自己追还都上赶着排队倒贴。”

  余扬恼声:“贺靳屿不是在解释他们没有其他关系么。”

  郑蓬哪在意这些,事不关己回道:“那就不清楚了。反正这个圈子乱的要死,一个个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实际什么脏的没做过。”他盯着天花板不知憧憬着什么,“有钱有权真好啊!”

  余扬烦得很,胡乱翻着手机,丁毅自从玩命学习跟梁芮考到一所城市后,几乎每天的分享都没断过,脸永远红彤彤的女孩在镜头远处害羞笑着,要挡镜头的手臂在画面里变成残影,丁毅只露出占据大半个画面的上脸,一双眼弯成月牙,光看着就好像能听见那头热闹的笑声。考去最远的林彦舒,开学也最晚,此时还呆在a市消磨时光,总在群里积极调侃丁毅发来的照片,时不时私下也来找他,只是天聊不长,都断在两三句笑骂之后。

  推门而入的张逊责打散了那点突如其来的孤独。

  清瘦的男孩招呼他们一起去吃午饭,郑蓬摆摆手示意自己吃过了,余扬在床上赖了五秒,骨碌爬下来,踢上鞋跟张逊责走了。前脚刚走,全舍最没存在感的杜晓良就回来了,余扬问他要不要一起走,杜晓良愣了愣,动作极小地点点头,急匆匆进门放下书包便又跟出来。

  张逊责吃着饭同他们闲聊,问起性别,看着羸弱矮小的杜晓良果不其然是omega。

  “那你也是beta了?”张逊责理所当然地对余扬讲。既然郑蓬也是beta,那唯一的omega大概就是杜晓良了,他记得学生网上写着他们舍是双性别宿舍,而alpha与omega绝不会被分到一起,余扬要么是beta,要么就是omega,眼前少年高挑匀称,球场上就是只会杀红眼的小狼崽,张逊责自然倾向前者。

  余扬敷衍地点点头,脸埋在碗里使劲扒饭。

  他原以为能不在乎唐钰宁,结果心里还是没跨过这道坎,默默醋上了也不能说,只能放在心里生闷气,气得余扬球场上连连犯规被队友给换下去。

  科大九月末的军训恰巧卡在b市入凉的关口,不禁累晒的omega们喜上眉梢,各自挎着好友讨论起想跟谁分在一队。身着绿色迷彩的学生们熙熙攘攘站在操场上,棉质面料有点儿扎人,也有点儿闷热,阳光在微风里照在人身上,晒久了忍不住流汗。

  抱怨声四起,又被教官压回去。

  杜晓良跟余扬一队,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早就顺着汗水滑到鼻头,不断伸手去推,皮肤被太阳烘得红中透黑,看起来随时要晕倒的模样。下一秒,杜晓良就腿软地摔在地上,把站在身后的余扬吓了一跳,四周见有人中暑都散开来,余扬几乎立刻就把人抱起来往医务室冲,心脏砰砰直跳,仿佛擂鼓般在胸腔震动。

  等杜晓良醒来,余扬正在校医办公桌对面的体检床上睡得香甜。他掀开被子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余扬,男生挡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看杜晓良,扁嘴:“你再休息会...”翻了个身背对他。杜晓良哭笑不得,回到床边把被子叠好,左等右等不到余扬起身,只得乖乖坐在病床上望着蜷成一团的舍友,就这么过去一分钟、半小时...

  杜晓良是科大半奖学金加补贴录取进来的,早在开学前就有部分学生有所耳闻,可当他们看见瘦小木讷的omega,想交朋友的热情便被浇灭了。这样也好,杜晓良想,他已经拮据到三餐无荤,他这种人,根本承担不起任何多余的花销。

  今天这一晕,估计要变成真正的笑柄了。杜晓良垂下藏在划花镜框后的双眼,心中半是感激半是气馁。

  昨天通宵跟张逊责打游戏的人终于在傍晚悠悠转醒,余扬起身后看见杜晓良端端正正坐在对面,心里发怵:“呃...吃饭去?”

  杜晓良扶扶镜框:“嗯。”

  余扬打好饭找到杜晓良,看着对方手里清淡的一素一汤,想起郑蓬之前说他是贫困生的事。

  这顿饭吃的相当安静。杜晓良本就话少,余扬胃口好,一吃就开启了食不语的模式,人杜晓良碗里的白菜还没吃多少,余扬就一拍筷子,抓起卡往打饭口冲。

  杜晓良看着桌上满满两大盘肉菜,忍不住咽口水:“你吃这么多啊...?”

  余扬夹了一块排骨:“不啊,你一起吃。”

  杜晓良惊得放下碗筷连连摇头:“你今天帮了我,本来这顿饭应该我来刷卡的!”好意被这么直接说出来倒让余扬浑身不舒服,无论杜晓良怎么说,余扬只顾闷头吃饭,两盘肉菜被堪堪动了几口就一直放在那,余扬似乎是吃饱了,一副再也塞不下的表情。

  “我真吃不下了。”余扬稍稍勾着点背,此刻抬头看他,像刚把脸从碗里拔出来的小狗似的,“你吃几口,不吃浪费了。”

  杜晓良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最终在对方诚恳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他感受到余扬不带任何施舍的语气,始终紧绷的肩膀才逐渐松懈。

  一口肉下肚,似乎有了勇气对话。杜晓良跟余扬在同个屋檐下呆了十天半个月,却远不如此刻相互熟悉的多,余扬听他说到高考分数眼睛都瞪大了,你明明能去最好的大学,为什么来科大?

  杜晓良脊背微紧。

  然后又松开了。

  “科大给我奖学金和补贴呀。去最好的大学,交完学费家里就揭不开锅了。”

  余扬忍不住说了句我靠,重点完全没放在后半句话上:“今年科大只给了你奖学金啊!这么牛逼——”杜晓良没想到他会夸的这么直白,脸皮一下红了。

  “也、也没有吧...”

  “有,怎么没有。”余扬咕嘟咕嘟灌完半瓶水,

  逃掉下午训练的两人偷摸溜回寝室,余扬看着两个空空的床位笑的得意:“郑蓬张逊责估计还在操场站军姿呢。”不一会就听见远处传来跑操喊口令的声音,乐的余扬站在阳台欣赏许久。

  杜晓良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

  .

  江琴不放心贺昌渠,跟着住在医院照顾。

  夜晚收拾好丈夫,给家里两个孩子去了电话,看着视频里保姆为姐弟俩掖好被子才放心挂了电话。

  江琴静静退出病房,站在走廊活动起酸疼的四肢,两旁路过的护士朝她点头问好,她勉强勾唇当作回应。贺靳屿甚至在病房外还安排了保镖,可如今的贺昌渠不过是个病情恶化、且失去双腿的残疾人,江琴于心不忍,不想再看见黑黢黢的员工,抱着双臂走去绿化带散心。

  她曾经也无比好奇贺氏父子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怨,但自从有了贺铭贺纪,就不再对这些事儿感兴趣,反而将其列入禁忌。远离,也许才是对所有人最安全的选择。

  江琴承认自己有私心,贺靳屿太深沉,她怕他会对两个孩子不好,可她的良心又始终被贺靳屿给予母子三人的所有好意敲打着,江琴恨自己不够聪明不够果决,如果她足够强大,是否能将贺靳屿也纳入羽翼,好歹叫他能够不那么早地扛着一切,也让贺靳屿拥有如贺铭贺纪一样的快乐。

  小女孩惊喜的叫声打断了飘飞思绪。

  “阿姨你怎么在这里呀!”程翼然正牵着爸爸的手,一蹦一跳将人拉过来问好。

  江琴一向记得跟贺铭贺纪玩的好的小朋友,与程伟亲切地问过好,摸了摸程翼然的小脑袋:“阿姨是专门过来照顾贺叔叔的呀,你们呢?”

  程伟尽力掩去笑容里的疲惫:“我们也是来医院照顾老人的,现在送孩子回家休息,明早翼然去上学了我再过来。”

  江琴点头:“是,小孩子们都开学了,早上还是亲自送去学校安全些。”

  大人寒暄几句,又约定好放假让仨孩子一起玩,程翼然才满足地跟江琴道别。

  晚风徐徐,江琴拢拢外套,离开了花园。

  贺靳屿偶尔忙完工作后会来医院探望探望贺昌渠,只是江琴觉得那眼神不像是看自己父亲,而是在看一袋已经烘臭的尸体,令人不寒而栗。

  贺靳屿给医生提的要求很简单,人得活着。

  医生为难地提出贺昌渠这个身体状况,比较建议撤出人为干预,让人体自然病逝。贺靳屿仅一抬眼,医生便不敢继续说下去,表明了解后匆匆离开。

  深色衬衫在阴云笼罩的天空下接近藏青,江琴收回潦草一眼,拉上窗帘。

  乌云笼罩男人身躯之上,仿佛一袭黑色葬服。

  贺靳屿试图驱赶浑身阴霾,可当他打开手机看见手下发来的东西,身上的戾气却更加深重了。

  他远比想象中千倍万倍无法接受余扬不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