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是第一人称视角。

  这个人视野模糊, 好似刚刚睡醒,看不太清面前的情况。耳边传来争吵声和尖叫声,男人疯狂的笑声, 还有女人的尖叫声。

  “是你, 是你医残了我!”

  “快、快来人啊。”

  主角猛地眼睛大睁, 看清了眼前的发生的事情。

  画面信息量庞大,而他最先捕捉到的信息是一个穿着邋遢的凶汉持刀砍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左右两个护士手忙脚乱, 有人失声尖叫。

  眼看着伤害事件即将发生,主角忍不住冲上去。

  他慢了一步,但成功撞开凶汉,让医生不至于被割喉, 刀偏了, 可是凶汉反应过来,再次袭击,两人缠打,医生呆楞了几秒, 男人吼了声快跑, 医生顿时反应过来,然而同时, 凶汉再次砍人,紧张之际, 男人力气还是小了, 医生猝不及防被砍断了左手。

  凶汉疯狂大笑,同时用力撞开男人。男人后脑砸在尖物上, 视野逐渐暗了下来。

  观众愣了一下, 一分钟左右的剧情, 紧张感一下就拉起来了!

  音乐好似用了鼓声,营造出人类紧张得心脏狂跳的气氛。

  一开头而已,故事、镜头、音乐、灯光等就完美地建构出了真实的戏剧世界,丝毫没有浪费。

  这时他们只关注人物,所以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样的手术场景。

  紧接着,视野又逐渐恢复。

  男人的名字是李海,他刚要起身,顿觉后脑裂痛,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你醒了。”

  对面响起一道男声。

  李海抬头一看,就见医生坐在靠墙的杂物箱,身上是沾满血污的白大褂,褶皱不堪。医生右手被纱布包裹着挂在胸口,左手搭在腿上,手指掐着烟,头部放低,刘海散下,一双深沉的眼睛盯着他。

  李海:“我……”

  他刚要说话,余光一看周围,脸色顿时大变。

  这是一间病房,他是这么理解的,但是房间里到处是他见都没见过的机械设备,特别是搁在隔壁的手术床?它底下居然装置复杂,伸出七八十只器械手,再彼此搭构着,形成科幻片才能看见的那种概念手术床。

  等等,科幻片?

  李海瞪大眼睛,直要裂开,这里是哪里,我不是在公司闲逛吗,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李海隐隐察觉不对。

  对面的医生当然不知道他这么多想法,只是说:“谢谢你,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但谢谢你救了我。”

  李海转头看向医生。

  医生:“要不是你,他砍的就是我的头,而不是我的手。”

  他语尾发颤,明显压着很多情绪,神色更沉了。

  李海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也猜到了大概,八成是医疗纠纷,有人冲进手术室要杀死医生,而碰巧自己就出现了。

  可是想到这里,李海更莫名其妙了,自己不是在公司吗?怎么闪现到了医院?

  但李海开口不是问这些。

  “你的手还好吗?”

  他可是眼睁睁地看到了断手……

  医生闻言苦笑:“还好,现在断根手也不是稀罕事,就是可惜,我坚持了这么多年的肉手,被砍了,就只能用义体手了。”

  肉手、义体手?这都什么跟什么,李海到底不是傻子,他立马就意识到了,自己这是穿越了,穿越到了未来!

  见他脸色煞白,医生没有多问,闲聊口气道:“你很罕见,居然是肉人,浑身上下都没有被改造过,你是怎么在这座城市生活的?”

  肉人?!

  李海的世界观仿佛被击碎了,但他作为赫尔格的研发部员工,对未来科技肯定有过想象。在他生活的年代,很多人认为未来世界将会是赛博世界,义体人遍地走,一个人身上没几样原装货,现在看来,未来还真就变成这样了?!

  李海的认知裂了又裂,但很快是好奇,他没有回答肉人的问题,而是说:“医生,我的头怎么样了,是不是脑震荡了?”

  医生:“你是有轻微的脑震荡。”

  李海当即道:“我可能是脑震荡影响了记忆,请问这里是哪里?”

  “C区原来的主城,”说着,医生眼神暗淡,“现在只是一座无名的城市罢了。”

  李海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全球屈指可数的大型城市,居然在未来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吗?

  除了好奇外,他还有不安,甚至惶恐。

  他当即下了床,第一反应走向窗口,望向赫尔格原总部大厦的方向。然后,他肉眼可见地五官颤抖。

  镜头跟着他的背后,缓缓推移。观众的情绪跟李海几乎完全一致,很多人屏住了呼吸。

  然后镜头一推,未来的城市光景煞时揭开了它的狰狞面目。

  病房在二楼,他们必须抬头才能看见更高。

  印象中,C区主城的光景是相当和谐的,特别是阳光铺洒大地,一栋栋玻璃幕墙的建筑体上流光溢彩,给人感觉非常明媚。所以才有说,C区主城是充满自信的城市。

  而现在,摩天大厦更多更高了,一栋栋削尖了脑袋往天上顶,原先的赫尔格大厦好似面临拆解,玻璃幕墙要么毁坏,要么缺损,总体灰败无比,一看就是没人住的样子。

  李海顿住了。

  作为赫尔格的员工,他对赫尔格的归属感并不强,只是因为这份工作很适合他,既有钱又有宿舍分配,他如果有特殊需求,可以申请不同的户型。

  他是多子家庭,父母早早离世,母亲因病,父亲因车祸,留下他这个大哥照顾三个弟弟妹妹。

  弟弟妹妹还小,读书生活考大学都要钱,他必须找好工作养活大家。而赫尔格不只给了他工作机会,也给了他一间可以供家人们一起居住的宿舍。

  或许是因为大哥的身份,他经常对弟弟妹妹们撑着大哥的颜面,总是摆着乐呵呵的姿态,嘴贫、爱开玩笑,好像有点没心没肺,但是他心里铭记着任何人的恩泽,不忘感激。

  现在目睹赫尔格大厦的灰败,他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憋屈,眼眶都不禁红了。

  “怎么回事,是我的记忆错乱了吗?赫尔格不是世界第一的企业吗?为什么大厦变成了这样?”

  他头脑一乱,忍不住问了。

  医生见他的动作,心里有点奇怪,回答:“赫尔格?那是什么年代的企业了,十多年前的?哦,我想起来了,三十年前它好像曾经是世界第一,后来很快就衰落了,科技公司淘汰速度快,马上就有新的公司崛起,取而代之了。”

  李海只觉窒息,僵硬地回过头:“赫尔格怎么可能……”

  医生:“不可能吗?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

  他掐灭烟头,抬手往空中一按,随即一个浮窗凭空出现,他语音道:“赫尔格的衰败。”

  智能管家随即展出了一系列历史新闻,声情并茂地朗读着赫尔格的衰败经由,其概括就是外忧内患,内患更是主要原因。

  李海脸色苍白,头脑都没转过来。我们的公司三十年后消失了?怎么会这样?

  当智能管家提到取代赫尔格的几个新科技巨头时,李海的瞳孔剧烈颤抖。

  因为,那些全是一个个财阀的名字。开什么玩笑,事到如今他们居然还能卷土重来,他们凭什么赢过我们?

  智能管家的答案是科技。

  科技水平弱于对方,结果被对方吞噬了。

  不需要多余的描述,答案就是这么简单。

  电影画面随着他们的讨论,闪过了一幅幅陈旧的新闻照片。

  时代变了。

  这句话重复地在李海心中回响,他瞳孔颤抖,心情复杂,尝试在心里对自己说:“赫尔格只是一个公司,又不是我的家或者什么,被时代淘汰了实属可惜,但我也没必要太感伤吧。”

  然而他话是这么说,心里仍然难受,赫尔格衰落或许是时代的选择,但也不该是以那种方式落幕吧。

  李海不甘心,不甘心输给那帮可笑的财阀。

  但医生不太关心李海的心情,看完赫尔格的历史后,医生的眼神也暗了暗。

  “曾经好像有过好时代,但历史上好时代总是转瞬即逝的,没想到你还记得赫尔格这个旧时代符号。”

  李海仿佛心脏中了钉子。

  他看出医生不是坏人,他一个穿越者什么都不懂,在未来根本没法生存,于是摊牌道:“医生,其实脑震荡害得我记忆差不多空了,我就记得自己是李海,其他都忘记了,虽然这话很厚脸皮,但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能不能请你帮我找回记忆,我如果想起来,我一定会答谢你。”

  貌似即使是未来,“脑震荡”还是不好解决的医学问题。

  因为大脑是太难参透的东西。

  医生:“我看出来了,这点你不用担心,刚好我手被砍了,暂时没办法手术,有需要帮忙的告诉我吧,我也……”他忽然自嘲道:“需要休息一下。”

  这是开头的第一幕戏。明明没有太多紧张情节,却已经让人冷汗直冒。

  接下来,李海肯定要了解这个时代的各种信息。

  他发现,这个时代人人都会内置芯片,这是最基本的人体改造,这个时代没有芯片,就像他的时代没有手机,基本上寸步难行。芯片能影响人的视觉系统,给人传输各种视觉信号,非要打个比分,就是类似于游戏系统界面,手机作为外置终端并没有完全被市场淘汰,还有部分人依旧用着。

  李海作为肉人,芯片他肯定是没有的,所以医生找了部旧手机给他用着,需要知道什么你自己查吧。

  李海表示感谢。

  他发现医生为人比较冷淡,他明明有这么多奇怪的表现,医生却不怎么关心,原因只是他救了他。

  接着,他又发现这里不是医院,而是一间小诊所,病房也就一两间,直接连着手术室。职员只有医生两个护士,护士一个43岁,一个54岁,因为残病改造了身体。

  护士艾雅说:“你问袭击事件是什么回事?”

  李海点头。

  艾雅露出复杂的神情。

  “任医生以前做过那个人的肝脏手术,提前说过情况,即使手术成功,他也不一定能恢复如初。”

  “当时手术是成功的,昨天他突然出现,说手术问题他的肝脏又坏了,都是任医生的错,要杀了任医生。”

  崔西道:“明明跟任医生没有关系,是他无节制地使用身体。当时他手术费不够,任医生还给他垫了钱,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艾雅怒道:“手是医生的命,他就是瞄着任医生的手砍的!义体手怎么也比不过肉手,任医生的右手没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手术。”

  时代发展到今天,很多工种都淘汰了,但是手术这种高精度的工种依然是由人类负责的,医生大多数也是习惯用肉手,训练肌肉记忆。

  可是这么重要的手,居然毁在一个报复社会的混帐手上!

  崔西忍不住哭了,哽咽道:“好人没好报,我就知道那人眼神不对,不该给他手术。”

  李海皱紧眉头,也是没想到,三十多年过去,医闹还是存在。

  难怪任医生不怎么关心他这个外来人,任医生自己的心事都还难解。

  李海作为过去穿到现实的老古董,没办法帮到任医生什么。

  他先是疯狂地了解这个时代的信息,没出门就通过文字、视频等基本上把握住了未来的概况。

  电影用一个长镜头航拍推移,迅速地展现了当今原C区主城的样貌。

  前所未见的交通方式、眼花缭乱的机械建筑、奇装异服的行人等等,放眼望去全是观众从来没见过的画面。

  信息量太大,大家根本看不过来。

  短短几个月时间,这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无数人被这世界顶级的CG技术震撼得睁大眼睛。

  更震惊的是,每个细节都太细了。这类的电影或多或少会虚化简化部分东西,尤其是经常令人诟病的:“未来世界的科技发展我是看到了,但是文化呢,人与人的关系、文学、艺术、娱乐呢?”

  某种意义上,高科技低文化是这类幻想题材不得不采用的假定,而这部电影的场景对此做了突破,灰败的城市建筑下,是丰富的人类生活场景。

  路面到处可见,超时代的门面装潢、离奇古怪的机械设计还有莫名巨大的宗教建筑。

  李海走上高楼一看,就见主城的西方竟修建了一栋莫名巨大的机械佛像。那佛慈眉善目,通体铁青,身上满是机械纹络。有人在它手上走动,好像在进行维修工作。莲座倒是白色的,在阳光下反射着神性的光泽。

  面对如此威严而神秘的巨物,李海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说,

  他后来跟着任医生出门,还在路上看到大大小小的神庙或佛庙,大街上时常可以看到坐在路边纹丝不动双手合十的僧人。

  他们戴着斗笠,身体枯瘦,嘴里时常念着经文。

  李海经过他们的时候,莫名像碰了禁忌一样,浑身鸡皮疙瘩。比起极速发展的应用科技,这些人的存在更叫他惶恐。

  任医生对此习以为常,他走在前面,视线不知道定在哪里。

  “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他们的数量突然增多,出现在了我能看见的各种地方。”

  这时,李海听到争执声,转头一看,竟见一个人突然冲向前,一把抓下那人的耳朵,抢了就跑。

  李海刚要动作,任医生按住了他的肩膀,他再一看,被抢耳朵的人恶骂一声,随即从口袋里拿出新的耳朵装上。

  李海:“……”

  任医生:“抢义体,见多了。”

  李海瞪大眼睛。

  周围无人,任医生仍然压低声音才道:“你这个年龄的原生态肉人挺少见了,现在连婴儿刚出生都在考虑装什么义体了。”

  李海嘴角略抽。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到处流传起了肉身不净的说法,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有肉身,所以流行起了换义体,以身上装义体为荣,装的越多,装的越好,越能代表一个人财富地位。”

  任医生语气调侃,忽然停下脚步,望着巨大的佛像道:“可我觉得,人类苦的不只是肉体,还有精神,有精神才会感受痛苦。”

  想通过抛弃血肉来解脱,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李海沉默了几秒,他从来没想过这种问题。他的世界只有工作还有家人,哪有时间关心这么多。

  但是他也意识到,这个未来世界超乎了他的想象。

  人们逃避现实不是没有理由,因为几乎所有的资源都被财阀垄断了,财阀之外的其他人根本无关紧要。

  李海尝试在未来的互联网冲浪,刚开始还好,一看就停不下来,好像中了名为信息的“瘾”,还是艾雅叫了他几声加拍他肩膀才让他醒来。

  李海毛骨悚然,差点丢了手机,这哪是手机,分明是被设计好的信息黑洞!

  作为赫尔格的员工,他哪能不知道这些产品设计的逻辑,信息平台以及其内容用户为了吸引人可以不择手段。

  他们几十人几百人甚至几万人在背后算计你的喜好,你就一个单薄的人,自制力也就一般,能抵挡得住吗?

  三十年前便已经有那种苗头了,三十年后变本加厉,因为人工智能发展飞速,算法日新月异,普通人不是人,而是大公司的数据奴隶!

  李海跟任医生一路行走,心中愤懑难平。

  难道这就是人类的未来?

  人类就甘心过这种生活?

  这时,任医生停下脚步,面对残破大厦,道:“这就是赫尔格大厦。”

  李海心中一顿,终于近距离看到了自己曾经待过的公司。

  地面贴满了警示标志,电子光交叉密布,警告所有想接近这里的人。

  任医生道:“这栋大厦的承受极强,据说再过十年都不会倒,有财阀说它太碍眼,准备近几天爆破了它。”

  “爆破……”

  李海眼里闪过同事们的身影,内心绞痛。

  赫尔格不是一夕倒下的,它在三十年前让出了世界第一,但仍坚持了很久,直到几个月前才宣布彻底破产。

  李海眼神愤怒。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不是愤世嫉俗的人,能关心的人非常有限,到了这个未来世界,他竟控制不住的拳头发抖。

  他自己或许还能忍受,可是他能让弟弟妹妹们住在这种世界吗?

  他更不甘心了。

  那之后,他也查了他自己和弟弟妹妹的相关信息,但是半点信息都没有,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研发员,没资格进入大众检索工具中,或许曾经有,但也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他们不配占据服务器内存。

  他还在剧烈思考时,任医生就转身准备走了。

  然而突然间,一道惨叫声从前面传来,几个黑衣人首先走出,接着有人被拖着甩了出来。

  “滚。”

  那人吃痛叫喊:“我是赫尔格的人,你们没有资格赶我出来。”

  黑衣人嗤笑一声,一只手抓进口袋,眼看着要掏枪杀人。

  那人随即吓得抱头求饶。

  李海当然不可能旁观,而任医生比他更早动作,任医生走上前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精神病不能到处乱跑知道吗?”

  那人一顿,立刻抓住了机会,发癫地滚地大叫:“啊医生来抓我了!”

  黑衣人眼神鄙夷,更不想杀这东西脏了手。

  李海感谢任医生出手相救,找到一个赫尔格的人对他来说很重要。

  这个人名叫笛福,43岁,改造程度不高,也是赫尔格的研发员。赫尔格破产之后他就失去了所有,甚至负债严重。

  笛福:“就差一步,只要我们成功研究出来了,我们就还可能成为世界的中心!”

  李海问:“什么东西?”

  笛福:“真正的ai,还有在此之上的超级ai。”

  李海一顿。

  三十多年过去,大脑还是没有被突破,人类还是没能创造出拥有自我的思维体。几大财阀公司在外疯狂竞争,用尽各种手段,都没有真正迈出那一步。

  任医生对此不关心。

  李海问笛福能不能跟他们一起回去,任医生表示无所谓。

  这天晚上,李海通过笛福了解到了很多知识,还有赫尔格真正的衰败原因。

  笛福沉重道:“是实验伦理。”

  “研究智能必须研究人脑,我们的算法自始至终围绕着人类,算法的设计需要获得人类更精准更鲜活的情报,我们在有限的情报下尽了最大的努力,而财阀他们无视实验伦理,疯狂研究,最终超越了我们。”

  简单的说,就是对方的算力超越了我们。

  我们在本该最擅长的领域输给了对方。

  李海脸色难看,他也是算法设计者,这个话题他感同身受。

  笛福不愿放弃研究,说:“即使不是为了重振赫尔格,我也想要把ai研究出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着追求真理者特有的纯粹,不然他怎么会不惜倾家荡产也要拿来做研究。

  李海内心激动,当然支持笛福。

  他很佩服笛福一个人也胆敢挑战这么大的命题。

  这几周的时间,李海完全没有穿回去的迹象,在诊所帮着任医生工作,必要时还可以充当打手。

  李海总有一种感觉,自己可能穿不回去了。

  那接下来,自己又该在未来如何生活。

  李海不是一个束手就擒的人,也疯狂学起了未来世界的知识,这些知识说难不难,还在人类智力可以理解的范畴,就是太细太复杂,他把能记的都记住了,特别是理论板块,神经芯片的原理等等。

  他见笛福一个人研究不成,提议找回赫尔格原来的同事。

  笛福正要点头,面色却逐渐难看。

  李海知道为什么,但是不尝试你怎么知道。

  笛福吐了十几个人的联系方式。

  李海开始先全部打了电话,然而只有一个人回答他可以见面。

  李海带着笛福去跟对方见面,却远远地看见对方身穿财阀公司的制服。

  他们同时站住了,沟通后,对方果然是来劝退他们的。

  “几十万几百万人都研究不来的东西,就凭你们吗。”

  “你们有什么研究设备?还是光凭一颗大脑?”

  嘲弄的话语没有打击他们,反而让李海和笛福更怒了。

  笛福是个典型只有一根筋的研究人,身上还有旧时代技术人的操守,当然不屑。

  只是对方说的话也确实有理。

  李海:“人和设备都要找。”

  笛福重重点头。

  接下来他们手忙脚乱,不止一次卷进了争斗中,拍出了一场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戏。

  李海纯肉身太弱,经常被笛福调侃,跑不快至少可以改造一下腿。

  李海比较犹豫,他是个穿越者,在未来做肉体改造……

  他不属于这个时代,帮笛福主要是为了回报赫尔格的照顾。

  他这个态度被笛福发现了。

  笛福说:“你不想牵扯下去的话,就不要跟着我了,你跟我不一样,我没有任何牵挂,而你还有,对不对?那你就不要冒险了,好好过你的日子吧。”

  他可能不太会说话,但说的是事实。

  李海仿佛被点醒了什么,回道:“我是有牵挂,但是我想他们一定能理解我的,我也是个研究者,我也好奇ai,我也曾经是赫尔格的人,我也不甘心。”说到后面,他的眼神突然犀利。

  可是笛福还是说:“算了吧,你总是挂在口上说弟弟妹妹的事情,我知道你很关心他们。”

  李海点头又摇头,以前他总是为了弟弟妹妹奔走,现在来到未来,他觉得自己可以稍微……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的弟弟妹妹也曾对他说过一些话。

  ——“哥哥,别老是只顾着工作了,有时候多出去玩。”

  ——“我们已经长大了,别老是想着我们的事,哥哥喜欢研究不是吗?是因为喜欢才选择这份工作的不是吗?那就别压力太大了,开开心心的研究呀。”

  他们说的是对的,他是喜欢算法,因为高级的算法太美了。只是他为了工作,抛弃了太多个人的喜好,回过神时,好像已经恨上算法了,因为它给他带来了太多压力。

  是否来到未来,他可以重新追回当初喜欢算法的那份心?

  但是比起这个,他更想帮他的同事出口气。

  财阀企业欺人太甚!是人都不能忍!

  李海一开头就暴露了他其实是个心含热血的人,不然他也不会条件反应式的帮助他人。这种敦朴的善良也许是他带弟弟妹妹的时候培养出来的,他总是看不过别人受伤害,忍不住出手相助。所以同事都调侃他正义感太强,肯定会吃亏。

  李海捉襟见肘,找到了任医生。

  任医生沉默了一下,说:“我……不一定能帮你做手术,我也不知道今后我能不能够做手术。”

  李海和笛福同时愣住了,仔细一看,才意识到两个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不工作没饭吃,哪怕是未来世界也是如此,她们是善良的人,但也总得找工作养活自己。

  李海想了想,其实他最大的顾虑不是手术,而是万一他突然穿回去了,义体没有的维修,出了问题,自己不就惨了。

  他可不只一次看见义体不兼容人体而导致严重的排斥症,患者痛不欲生。很多人明明是自己选择换义体,出事了还全怪医生给自己换。

  任医生的事情李海感到遗憾。

  笛福觉得,比起义手的问题,可能任医生的心理障碍更大。毕竟是差点被自己的患者割喉。

  李海记在心里,想帮任医生,但他也没有办法。

  接下来几周他还是没能回去,反而彻底地混进了未来社会,还找到了工作。一个自由的程序员,专门给网友处理网络问题,有时候还会接到黑客的委托。

  笛福有时候胆子很大,听闻财阀搞意识世界技术展览,他竟提出了混入其中,知彼知己百战百胜。

  李海也有这份心。他养活弟弟妹妹靠的可不只是学习好能力好,更重要的是他敢于冒险、突破常理。赫尔格的面试官重视他这份心态。

  笛福道:“我的黑客技术很厉害的,保你如入无人之地。”

  李海心里也痒痒的,他对意识世界感兴趣很久了。

  可是李海没有神经芯片,进不了意识世界,还怎么混入其中?

  他想了想,还是找回了任医生。

  夜晚他敲门没人应,电话又不通,他顿觉不妙,拿枪打碎门锁,冲进了诊所。

  “任医生!!”

  他冲进楼上,却碰见任医生刚刚走出浴室,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李海遂不好意思,把医生的门锁打坏了。

  任医生:“……”

  李海告诉了任医生想改造神经芯片。任医生抬头,说:“你不怕失败吗。你完全可以找别人。”

  而李海坚持任医生做手术。

  “你有重要的人在心里吧,即使是为了你最重要的人,也应该多保重身体,别冒险。”

  任医生还是否定态度。直到李海道:“我明白,但是这里我只能信得过任医生。”

  这好像也是实话,很多诊所手术做着做着就摘了你的零件,同样也是巨大的风险。

  但任医生还是能看出来,李海其实是想通过自身的手术来重塑他的手术信心。多好的一个人,不只挺身而出救了他的命,现在还要救他的心态。

  任医生沉默半响,还是点头同意了。

  这其实是很简单的手术,任医生还没开始动刀就冷汗一身,手术成功后整个人差点虚脱。

  李海后来知道,任医生之所以秉持着医德,是因为他的母亲曾经身患重病,父亲为了母亲的病卖了房欠了债却还是付不起手术费,就差那10万。

  那个年代世界巨变,金融系统连爆危机,同时医疗改革,疯狂朝向私有化,看不起病的人很多,他的母亲只是其中一个,明明不是绝症,做了那台手术说不定就能康复,却怎么也凑不到钱。

  看着母亲痛苦而死是他这辈子是最大的心理阴影,他忘不了母亲抓着他的手无意识说好痛好痛。

  他之所以为穷人看病不是因为他有多高的道德感,而是为了治愈他永远无法治愈的心理创伤。

  手术过后,李海精神百倍:“任医生,你的技术我信任!”

  任医生笑了笑。

  李海走后,任医生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这个人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好像是从旧时代过来的,脑子里面完全没有现代的糟蹋观念。

  这天晚上,笛福反复确认李海的想法。

  “我们这是黑进对方的系统,万一出事了,我们两个都会完蛋。”

  他这回倒是不敢打包票了。

  李海点头。

  一直没有回去的希望,他心里多少做了一些功课。他的弟弟妹妹已经差不多长大了,不用依靠他了,他在赫尔格拼命挣得钱够他们走入社会。

  哥哥想去做更重要的事。

  李海心中自语。

  他们于是联手黑了进去。他们一路心惊胆战,多次差点被防火墙掐死,最后侥幸闯关成功。

  而接下来,他们见到了终身难忘、足以恶心一辈子的种种事情。

  里面密密麻麻全是财阀公司的人,世界范围内的名流汇聚,纸醉金迷,台上财阀公司口蜜腹剑展示最新技术,再经由媒体口瞬间传播到全世界的数据奴才们脑中。

  他们如何展现技术?其中一个方式是斗兽场,让义体人厮杀,肯定是优秀的义体人成功。

  笛福冷笑:“假的,都是假的,那算什么ai,人类的智慧可不限于此。”

  李海却是看向了高台的人。

  在技术区,一半以上的研究员都是赫尔格的原来成员。

  他抓紧拳头。

  赫尔格的衰落真是因为对方技术发展太快吗,怕不是因为内鬼太多,全往外面卖技术吧!

  笛福注意到他的愤怒,抬头一看,沉默了几秒,道:“是的,高塔的崩塌往往是从内部开始的,人性往往流向利益最大的地方。”

  名誉与钱放在一起,你可能要名誉。

  名誉与一亿放在一起呢?

  “衰败的不只是赫尔格,还有大大小小的企业,它只是其中最醒目的崩塌。”

  “它崩塌之后,污名化也不曾停止,导致所有赫尔格出身的人都不敢提自己的身份。”

  说到这里,笛福的眼神已经不只是愤怒,更有几分怨毒。

  甚至是杀意。

  有时候叛徒比敌人更可恨。

  这次入侵之后,他们沉默了好几天。

  他们见到了财阀公司的高端技术,心里也更明白,这才只是对外公布的。

  说感觉不到压力是不可能的。

  对此,任医生见到他们,提议他们说:“长明街有个游神的活动,你们要不要去看看,散散心也好。”

  笛福没有兴趣,李海倒是有点兴趣,所以他拖着笛福一起过去了。

  远远即听闻鼓声,看见浩浩荡荡的人海,李海心中震惊,接着音乐传来。

  鼓声、琵琶、二胡、女声吟诵等结合,奏出了一股神性的力量。

  李海瞪大眼睛,浑身鸡皮疙瘩暴起。

  轿子抬向佛像面前,轿上的人癫狂地双手乱舞,地上的人疯狂拥着轿子,拼命都想摸到那“神明”附身的人。

  这是一种非理性的迷狂。

  李海看得出神,心中跳出了一些奇怪的念头。

  这时,他们身旁的肉体教的信徒嗤笑:“神,神在哪呢。”

  “放弃肉体的人永远不会抵达神明。”

  “智慧是神的伟业,妄图通过人类之手创造智慧,终将自取灭亡。”

  李海一愣,刚要转头,那妖僧便转身消失。

  笛福望着人海,忽然在喧闹中道:“李海,我要潜入财阀企业做间谍,光我们两个是不行的,要创造出ai,我们果然需要更大的体系。”

  李海沉默了几秒,间谍九死一生,如今到处都是监控,财阀公司就差把人类的思维研究透了,给人人装上思想监控器。

  但是,李海理解笛福的决心。

  “那我们各自努力。”

  笛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接下来一个月李海还是没有穿越回去,他践行了跟笛福的约定,在外拼命思索算法。幸好算法是比较理论的东西,不需要太多资源,不然他们根本没有弯道超车的机会。

  任医生不知道他们的具体盘算,但是很支持他们。

  李海疯狂了很久,一路狂飙,从来没有那么认真。

  笛福的卧底工作还算顺利,赫尔格的出身其实对他来说是有利的,财阀嘲辱赫尔格,但也比谁都清楚赫尔格人的实力。

  李海满脑子是人的思维结构,想不透,要炸了,于是写在纸上,画来画去。

  他很急躁,但同时也很享受这个状态。

  他好像找回了自己喜欢算法那份心。

  他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人参透不了人自身,因为人在人之中,始终看不见人的全貌。

  他想不出ai的算法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是人,他跳不开人的思维。同样的,笛福发来的情报也说财阀他们同样阻在了这里。

  李海皱眉,不自觉地看向了巨佛。

  “站在你的高度,是不是就能真正看见人了呢。”

  他沉默了很久,第二天竟去了一间佛寺,说也想修行。

  寺庙的人不管他因何而来,他要坐,自然有位置坐。

  他坐了一会,念头跟虫一样爬了上来,导致他根本坐不安稳,忍不住想算法,又或是想别的。

  他的心很躁很不安,然而他睁眼一看,偌大的佛寺中,打坐的几百人中只有他狼狈地睁开了眼睛。

  恐怖的寂静压在他身上,宛若一座黑暗的大山。

  李海晚上回去,路人遇见沉迷在信息流中忘乎所以的人,他想到他自身,他之前嘲笑过他们是信息的奴隶,他自己难道不也是吗,其实只是程度的差别而已。

  “我静不下来,我连静都静不下来,连自己的心都控制不住,有什么资格研究人类思维的秘密。”

  李海拗上了这点。

  同时不禁笑了一笑。

  所以他又去了寺庙。

  一去就是几个月。

  这期间财阀公司大乱战,暗杀研究员的事件频繁曝出,气氛格外紧张。

  很多人说,竞争到了白热化阶段,或许有财阀公司要研究成功了。

  有人问:“他们为什么这么紧张ai技术啊?研究出来也顶多就多个有智力的义体人吧。”

  答案是ai技术牵连着意识的彻底剥离以及永生。

  现在技术虽然发达,但是仍做不到让意识完全脱离身体。

  ai或许是突破口。

  李海听着街头人的讨论,沉静地坐在一旁,眼神好似空洞,分明存在,却让人完全感觉不到气息,有个人还差点坐到了他身上。

  李海有些浑噩,拖着慢吞吞的脚步,在市区游走,最终走到了佛像背后。

  几个月的打坐让他平静了心灵,但他分不清自己是平静了还是麻木了。

  这世上真的存在ai算法吗?有没有可能是一个不可能验证的假说?

  笛福昨天给他发来短信,说找到了突破点,然而刚刚给他发了暗号,第二天笛福就消失了,连同笛福的虚拟身份。

  李海坐在路边,花了几个月面壁思想,沉静下来的心徒然激荡。他知道这是笛福为了不牵扯到他销了自己的号,而这也意味着笛福极有可能被发现了。

  李海这个人表面朋友很多,但交得这么深的只有几个人,笛福是其中跟他同生共死过好几次的。

  笛福这家伙其实有点懦弱,跟他出门办事,还得是他先开口,笛福才跟着说话。

  李海猜测笛福是比较怕死的,不然也不会说当间谍的时候,眼里决心满满,脚却抖得哆嗦。

  李海低下视线。

  一道新闻跳出,是某企业卧底被枪毙的消息。

  底下跟着一众欢呼,还说为什么不是现场枪毙示众。

  李海登时站起,表情狰狞如修罗恶鬼,而眼里又滚出泪来。

  这几个月来,他一直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答案却是他就是平静不下来。

  他这个人就是受不了恶人当道危害世间!

  “我经常怀疑我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人类?为了赫尔格?”

  “还是为了我们自己。”

  “就为了出我们心中的一口恶气。”

  他脑中的思想好像发生了爆炸,余光瞥见脚边砸着一盒用以构画壁画草图的旧式炭笔。

  李海俯身抓起炭笔,视线转向了佛像背后。

  雪白的莲台每日有人清理,每月有人重涂,每年有人重塑。心中冲荡着一股情绪,他走向了佛向,抬手将炭笔点在了壁上。

  他看着黑点的出现,忽地剧烈动作,疯狂地写起了算法。

  周围无人,只有监控摄像头拍下了他的失控。

  世界无声,静得可怕。

  他手里的炭条一根根削短,莲座壁上全是字迹。

  他写了很久,写得满身是汗,剧烈抽气,随即抹掉算法,只留一壁炭墨。

  完成之后,他突然对自己说:“笛福,也许我们都错了,光是发现一个算法,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我们要更大胆,更大胆!

  李海眼神坚定,此前的迷茫全部消失了。

  他就要活在未来,活在当下,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

  回到诊所,任医生见他的模样,因为知道笛福的事情,没有多说什么。

  几天后,一群黑衣人冲进诊所,而没等他们要人,李海就自己走了出来。

  黑衣人知道这人就是研究人笛福的联系对象,当场抓住了他。

  这回要直播枪毙示众。

  可是当天,李海却当着全世界人的面,说出了一句震惊世界的话。

  “我知道ai法,想知道的人必须来救我,不然你们会永远丧失ai法的机会。”

  处刑人面色顿变,ai法?那是什么,说的跟佛法道法一样,什么毛病。

  临刑前发疯了是吧。可是他刚要扣动扳机的时候,李海定睛望着他,随即诡异地笑了一笑。

  处刑人莫名头皮发麻。

  接着一个事情曝出,说这个人几天前玷污了佛像,在莲座后写了一堆算法,监控录像拍得模糊不清,而他后面又全部抹黑,根本看不出来。

  又接着,有人认出了这家伙曾经出入佛寺几个月修行禅悟,最后好像真的悟出了什么。

  有高层正要欣赏死人画面,听闻这个说法,顿时大叫:“悟了?他难道悟了?”

  直播间一众混乱,处刑人抓枪的手都不稳了。

  高层急了:“不能杀,这个人不能杀!”

  接着他们一调查,竟发现这个人居然凭空冒出来的,且一出现就救了一个医生。

  他是什么人?从哪里出现的?

  好几个财阀高层感到不安,特别是没几口命的老人。

  “这个人不对劲,我们无法解释他的存在,他会不会是……”

  “使者!他可能是神佛派来的使者!是来人间传播人智的秘密的!”

  “所以才说ai法?有道理……般若即智慧,智慧即ai,ai法即智慧法,是佛法啊!”

  再有他疯狂抹黑佛像的举动,这更像一种疯僧。

  财阀公司之中,有个一百五十多岁的老人坐不住了,连忙叫人善待李海,要接见这个非凡人。

  财阀公司一片轰动,本来还在犹豫的,见有人先出了手,不得已也上。

  处刑场转眼变成了战场,子弹横飞,各种科技武器打来打去,而李海无动于衷,他被绑在十字架上,直到有人最终胜利走到他面前,他才终于缓缓抬眸。

  “您好,我们总裁对您的ai法很感兴趣。”

  “……”

  接着,李海去到了那尊财阀公司的高层。

  对方仰躺在床上,满面皱纹,衰老不堪。

  他们为了推广义体宣称□□不净,义体功能更加强大,自己却从不使用义体。而通过义体手术的推广他们又可以轻松拿到世界范围内年轻生命的人体各部位。拿到了做什么呢,当然是用以维持他们衰老的生命。

  他们老了,却不想死,无论如何都不想死,只要是一丝生的希望,他们就不想放过。

  长生不死啊,谁不想啊。

  老人的视线死死地盯着李海。

  李海直说:“告诉你可以,但是你要先完成我的任务。”

  老人眉头一皱:“神也讲任务吗。”

  李海:“神的讲究很多,除了任务,还有戒律,你们连这都做不到,凭什么拿到无上密。”

  说完,李海闭上了眼,浑身静得可怕。

  老人眼神变换,最终妥协。

  “好,你说,我们办。”

  一旁的顾问惊得瞪眼。

  而李海开口,便是消灭某个财阀公司。

  老人沉默了几分钟:“这个难度很大。”

  “你们号称最强的财阀公司,难道连这都做不到?”

  李海嗤笑,高高在上的姿态亦如某些文学作品中的神明。

  老人哑声,然后做了决定。

  “其实我本来就想消灭他们了。”

  他们真的做了。

  而接下来,李海又提出消灭另一个财阀公司。

  老人病情危急,丝毫没有怀疑的念头,又立马吩咐人去办了。

  “完成之后,你一定要写出ai法。”

  李海笑道:“那当然。”

  这次他们付出了很大代价才成功,且遭到了其他财阀公司联盟的袭击。

  老人咳嗽不止,视线投向盘坐的李海。

  李海桌上放着一面纸,是他自己要求的。

  老人:“你写吧。”

  李海抓着笔,沉默半秒道:“我已经写完了。”

  老人瞪眼,那分明是白纸!

  可是他咬了咬牙,道:“……无字书,无上密,是有这种说法,可否读一读给我们听。”

  李海:“那是另外的价格,我上次只答应了写。”

  旁边的顾问都怀疑这人是在装神弄鬼了,但老人还是深信不疑。

  “好,你出任务。”

  接下来的任务更严峻了。

  李海让他们横扫其他财阀公司。

  这对他们来说难也不难,他们击败前面两个之后成功吞并,实力有所壮大,剩下的也就三个财阀公司。

  财阀公司内部竞争不可能协力对抗,他们其实占据优势。

  那之后,第五次财阀公司战争全面开打。

  李海一天到晚坐在禅房闭目不动,全世界人都在怀疑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荒谬,他一来财阀公司就鸡犬不宁,还牵连到了他们。

  任医生对此没有评价,只是日夜地做着他的手术。

  很多人不知道,战争隐隐地催生了新势力。

  各地的酒吧、街头等地方出现了一波人。

  “可笑的财阀老人,临死前竟信起了宗教,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指挥来指挥去。”

  “那就是个凡人。”

  “这世上就不存在ai法,胡说八道罢了!”

  可是那老人却仿佛真得了天命,打败了他之外的财阀公司。

  老人讨好道:“这次可以说了吧。”

  李海定睛,直言:“还有一个财阀公司。”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观众和老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事到如今,就连观众都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ai法,因为他表现出来的高深姿态,真的……宛若在世佛陀。

  只不过,他要的战争与毁灭。

  老人终于开始反应了。

  没有财阀公司,他就是有ai法也不能延命啊。

  然而,李海却仿佛洞见了他的想法。

  “可以,只要我告诉你,你用着这个法,你就能随时脱离肉体,真正获得自由。”

  事到如今,内部已经不少人反对老人的统治。

  老人盯着他很久,做出了震惊世界的愚举,挥刀砍向了自身的企业。

  这世上没有人能理解老人的疯狂,他难道是真信了吗,不信他就是死,信他可能死,可能不死,从这个角度,好像真的是非信不可。

  这恐怕是大部分观众第一次被“愚蠢”震撼到,要知道这可是未来世界,人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呢。

  技术的先进仿佛与人的愚昧形成了剧烈的戏剧拉扯。在这场浩浩荡荡的自残盛宴中,视觉将一切推向了巅峰。

  最终财阀企业自毁,四分五裂,被新生力量分而食之。

  老人自杀。

  李海隐身,谁也不知道他怎么脱身而出的,他再出现的地方是诊所。

  任医生看着李海的到来,说:“你回来了。”

  李海门口时一脸淡定笑容,走入门瞬间崩了,他四肢发麻,迎面摔倒,五官仿佛也不属于自己,各自做着表情。

  任医生:“你怎么做到的。”

  李海:“我也不知道。”

  “真的吗。”

  李海思考了几秒,道:“我的敌人比起智慧,更接近愚蠢。”

  “或许人越接近死亡,就越是愚蠢。”

  “他不想死,我也不想死。”

  说到这里,他忽然惊颤,好似终于恍然大悟。

  而接着,他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吗。”

  任医生转头看向李海,却见李海的位置已经没有人影。

  他凭空消失了。

  就像他凭空地出现。

  任医生低头,从抽屉里拿出一节老旧的新闻。

  笛福和李海忙碌的时候,他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也尝试着做调查。

  网上的信息找不到李海这个人,但一个人若存在过,就可能留下痕迹。

  任医生认为他跟赫尔格有关,就集中找了找赫尔格过去的有关新闻,特别是报纸之类的。

  他找了很久。

  然后在新闻的小版面找到了。

  赫尔格员工李海,于某年因交通事故离世,他一生拼搏,只为养活弟弟妹妹。妹妹受采访道:“哥哥这一生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我们快长大了,快可以照顾哥哥了,哥哥却走了。”

  接着几人失声痛哭。

  这是一条令人悲伤的新闻。

  任医生放下旧报纸。

  过程光怪陆离,诸多荒诞,但你们的哥哥最后好像并不后悔。毕竟,他完成了一件谁也做不到的事情。

  只是,我也不知道他算不算得上为自己而活。

  电影走近尾声。

  镜头推向佛像的莲座背后。

  因为之前财阀的要求,它还保持着被炭笔涂抹的样子。

  镜头靠近它,墙面脱落了一层皮。

  风再一吹,白茫茫一片。

  这竟是一个死去的魂灵在未来回光返照的故事。

  光怪陆离,令人感叹。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