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合约陷落>第124章 代价

  洁白的病房里,傅珩之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仪器滴滴答答,盖住了他的呼吸声。

  许初棣的电话突然响起,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他拿起电话看了一眼,拍拍宋西岭的肩膀:“他妹妹的电话,我联系一下。”他走出去两步又折返回来,“大夫说他大概率能听到声音,你多和他说说话,刺激刺激神经,没准儿很快就醒了。”

  宋西岭还是像人偶一样立在原地。

  许初棣叹口气,走了。

  宋西岭怔怔地看着床上的人,明明几个小时前,他还好端端地站在自己身边,催促他早餐多吃些,提醒他时间,警告他少和段项、任河之流说话,否则就会吃醋……为什么,他现在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宋西岭慢慢地走上前去,试探地喊了一声:“傅珩之?”

  在那一刻,他甚至期盼着傅珩之适时地睁开眼,然后笑眯眯地告诉他,这只是一场恶作剧。

  然后宋西岭赌气骂他一顿,傅珩之便会连忙认错哄他……

  然而没有。

  傅珩之对那三个字没有任何的反应。

  宋西岭蹲下来握住他的手指,有些凉。

  他像上次傅珩之为他暖手一样,把傅珩之的手包在手心里。

  过了一会儿,温度传递过去,傅珩之的手热乎起来,宋西岭小心地把被子掖好,又去检查有没有压到仪器。做完这些,他忽然手足无措起来,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傅珩之的脸。

  由于头部受伤,大半头发都被剃去,上面缠满了纱布。宋西岭想起之前被自己打伤那次,傅珩之也不得不理短了头发,他一直很注重外形,为此苦恼了很久。

  思及此,宋西岭不禁有些慌乱,小声说:“傅珩之,你别因为这个生气,等你醒来后,我跟你理一个一样的发型。”又担心这句劝不动他,继续承诺,“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们一起去买帽子怎么样?我以前只带过鸭舌帽。”

  傅珩之还是不理不睬。

  宋西岭触碰他额前没有被纱布缠住的头发,喃喃道:“或者戴假发也行,你说呢?”

  忽然,他的动作停下来,在那一片黑发之中,有一些零星的白发,扎眼地冒了出来。

  他愣了下,低头仔细地看。是,他从未注意过,不知何时,傅珩之已经有白发了。

  傅珩之今年多大?三十三。这个年纪,有点白头发也挺正常的。但是宋西岭突然非常慌乱,他突然意识到,在他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时间悄悄地夺走了傅珩之。

  他曾经觉得八年的时间差不算很大,无非就是傅珩之比他多些经历和阅历,这些都可以慢慢补齐。

  ——可是,这时间差也同样意味着,傅珩之大概率会率先老去。

  宋西岭从没想过这些。

  他忽地想起医生的话,说傅珩之很可能永远醒不来,他以后只能靠这些设备维持生命。

  在器械的维持下,他的体重会骤降,身体机能会变差……他会离开得更早更快。

  离开。

  宋西岭被突然冒出的两个字吓了一跳。

  傅珩之会离开他,永远地消失在他的身边。

  他再怎么掘地三尺,都不会再寻到傅珩之的身影。

  他笑的时候,傅珩之不会再摸着他的头温柔地看着他;哭的时候,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把他抱在怀里;遇到什么麻烦事,也没有人嘴里冷嘲热讽,但背后还是帮他搞定一切;也没人和他吵架、容忍他的情绪过后,还给他做一顿热腾腾的大餐。

  没人再能随心所欲地撩拨他的情绪,让他失望绝望,也让他幸福至极。

  更没人会在他生日的时候潦草地给他戴上戒指,说总有一天自己要向他求婚。

  “傅珩之……你要是还他妈的不醒,我就和别人结婚去了!你这个骗子,你骗了我那么多年,现在就打算这么轻轻松松地摆脱我,你怎么敢的!”他用颤抖的声音质问,可傅珩之毫无反应。

  他想起傅珩之在封燃离开后埋怨,说他从来不曾为他流眼泪。他那时不屑于解释这些,可现在越想越委屈,咬牙切齿地说:“你还有脸说我不为你哭!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哭过多少回?你不知道!你只会自以为是,假装不知道。”

  “你骗我骗得团团转,连你自己都信了,是不是?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宋西岭的脸上冰凉一片。

  眼前一片模糊,他胸口郁结的一团火气在霎那间炸开,死死崩着的心理防线终于溃不成堤。

  酸涩的情绪迅猛地窜上心头,顺着血液向鼻尖和眼角进攻。他摘下眼镜,把头埋在傅珩之的身边,泣不成声。

  “可是,你为什么就这么睡了,为什么……你不是说以后都听你的话么,我让你醒来,你怎么不醒来?傅珩之……我错了,我爱你,我好想你,你看看我吧……”

  他终于明白,自己再也离不开眼前这个人,他对他的爱,也一如既往,从未改变。

  只是这代价太大,他承受不起。

  宋西岭趴在床上睡着,不知过了多久,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下。

  他的身体疲惫不堪,勉勉强强地睁开酸涩的双眼,看到了唐复。

  唐复示意他到外面说话。

  宋西岭一出病房就说:“叔,我想找到最好的医生,花多少钱都可以。”

  声音沙哑不已,他不禁摸摸喉咙,简直不敢相信是自己发出的。

  唐复欲言又止,最后叹口气说:“好。”

  宋西岭清了清嗓子,又难过地说:“是我害了他,如果我不让他过来,他就不会出事。都是我的错。”

  “如果出事的人是你,我想他也不乐意接受。”唐复拍拍他的肩膀,“我们现在该做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宋西岭脑子里一片乱麻。天命,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二十多年来,从未信奉过什么神佛菩萨,但现在却突然有种想要全部拜一遍的冲动。

  假如童话世界里的恶魔出现,要让他交出什么来兑换傅珩之的生命,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倾尽所有。

  宋西岭漫无止境地想,如果真可以以命换命,他不介意用自己三十年寿命换傅珩之醒来。

  唐复说:“西岭,你先收收情绪,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跟你确定一下。出事后你的朋友帮你报警,并且提供了一段录像证据,在出事前一晚上,有人动过你的画轴。这件事你知道么?”

  唐复说着,给他展示出手机屏幕。

  宋西岭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一把抓过手机来——视频持续时间只有十多秒,就在昨天夜里,有个戴口罩的陌生男人上了三楼,蹲在他的画轴面前,操作了一番。

  宋西岭震惊地说:“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这是什么人,录像又是谁拍的?”

  唐复说:“你先别急,已经报了警,很快就会出结果。至于录像,是一位自称是你朋友、姓姜的人发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