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合约陷落>第66章 好聚好散

  宋西岭一连几天都没去工作室。

  封燃告诉他,傅珩之每天都在附近等待,简直像个幽灵一样防不胜防,叫宋西岭多在家休息几天,实在不行工作室只好换地方。

  宋西岭待在家里百无聊赖,工作做完后,重新拾起游戏机来。

  某天他又打了整整一天的游戏,等宋天雪回家,他才起身来,把地上的零食袋子打扫干净,给宋天雪热饭吃。

  他拿筷子的时候,瞥见满满当当的垃圾桶,猛然一怔。

  他似乎在无意之间,一个他没注意到的时间点,开始过度进食。

  好像也就是这一两天才开始的。

  宋西岭皱了皱眉——贪食症几乎无法治愈,每一位患者在治好后的几年、十几年都有可能复发疾病,他得知这一消息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没有想到,复发的先兆居然在此时来临,而这次竟然又是因为傅珩之。

  他摸着手机,盘算着什么时候给心理医生发个消息。

  宋天雪盯着茶几上的手柄说:“哥哥怎么不上班,天天玩游戏?我也不想上学了。”

  “哥哥明天就上班。”宋西岭转身收起手柄,撒了一个善意的谎。

  “胡说,哥哥昨天就说今天要上班的。”

  “……”宋西岭一时语塞,“哥哥过几天要出差,最近休息一段时间。”

  “哦。”宋天雪似懂非懂。

  第二天上午,宋西岭在吃早餐时,想着今天又得拿游戏打发时间,看着桌上拍摄的厚厚的一叠照片、抽屉里一大堆拆开包装的零食袋子,突然一阵烦躁。

  他明明已经有了正常的生活,为什么还会被傅珩之影响?

  凭什么傅珩之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这里就如临大敌,简直跟遇上世界末日一样。傅珩之算什么东西,也配让他这样?

  宋西岭把一片面包放进嘴里,香软的、涂满黄油的面包,他一点味道都尝不出来,脑子里面混乱如麻。几年前的记忆纷至沓来,那些令他毛骨悚然的事情、那些他再也不想经历一遍的事情纷纷浮现在他的眼前,他恨不得把自己闷进被子里,一睡不起。

  他心情沉重地放下没吃完的面包,起身去把碗洗了一遍。虽然这些活儿自有钟点工来做,而且家里也有洗碗机,但他需要做些事情打发时间,避免想些有的没的。

  水流哗哗地冲洗在洁白的瓷盘上,和洗洁精快速摩擦,不一会儿,白色的泡泡越变越多,溢满了水池。

  宋西岭的双手在流动着温水的池内,他轻轻地拨动那些泡泡,心中的烦躁感稍稍减小了。

  他想起很久之前,心理医生告诉他,他需要试着去接受、面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事情,而不是去逃避和自欺欺人。他闭上眼睛,努力地把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来回忆所有与傅珩之有关的事情。

  傅珩之帮过他许多,不管有用没用,宋西岭总是感激的,但这不代表他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也不代表傅珩之可以随意地伤害他,把他当作替身、玩物、工具,就是不当人看。

  宋西岭把水池里的水放空,擦干盘子,整整齐齐地叠在桌上。

  没错——傅珩之是个什么玩意?不过是他从前的一个暗恋对象,一个屡屡伤害他的人渣,一个他倒了八辈子霉才遇见的傻逼!

  宋西岭想明白一切,通体舒畅,提着一口气,雷厉风行地穿好衣服,带上东西,让司机送他去了工作室。

  封燃正在和人通电话,看到他时愣了一下,和对方说了再见,转头说:“怎么来了?他还没走。”

  “不用管他,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宋西岭面无表情地说。

  他像往常一样开始处理照片。

  封燃一开始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目光频频在宋西岭和门口之间横跳,但是发现傅珩之一直没有进来,就放松了警惕。

  不一会儿,认真工作的宋西岭忽然感到肩膀被拍了一下,他摘下耳机:“怎么?”

  “设备都没问题,装备也全了,就等你一声令下,我们一起去雪山。”封燃手掌撑在桌子上,“这批处理完就能走了吧。”

  “嗯,我看看日程表再定时间。对了,任河最近来过工作室吗?”

  “来过一次,和那位吵了一架,就走了。”封燃耸耸肩,“他俩什么仇?哦,我还录了一分钟视频,你想不想看?”

  “我联系不到任河,但他这个月出勤不够的话没有奖金,等我们出差后他一周至少在工作室值班三天,一次五小时。”宋西岭说。

  “没问题,我家大老板越来越厉害了。”封燃笑了一下说。

  “少贫,”宋西岭继续看着电脑说,“我们最迟周末出发。”

  “嗯,听你的。”

  这时,身后的门被轻轻地叩响了。

  宋西岭没有回头。

  封燃提高声音说:“门没锁。”

  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说蹩脚的英文,所以敲门的人是……

  “哟,宋西岭刚到没十分钟,你就来了。你是不是在我们这里装了摄像头?”封燃戏谑地说。

  傅珩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想单独和西岭说几句话。”

  “西岭,你觉得呢?”

  “可以。”宋西岭转过身来,靠在椅子上,抬眼望着傅珩之。他的面容似乎比几天前憔悴了一些,眼睛有点红肿,布满血丝,但他仍尽力维持着温柔的笑意。

  很熟悉。记忆中大多数时候的傅珩之,就是这样笑着的。

  望着从前那双让他止不住沉沦的眼睛,宋西岭的心无波无澜,如同冬天的湖水。

  封燃从宋西岭面前走过,顺手摸了一把他的头发,口气亲昵:“都听你的,不过可别让我等太久。”

  说完,他和傅珩之擦肩而过,傅珩之在看向他的一瞬间里,敛去了仿佛永远游刃有余的笑意,封燃顿时心情大好,向他挑眉一笑,哼着歌儿迈出了门。

  宋西岭注意到了他们之间无聊的交锋,但波澜不惊。封燃离开时带上了门,屋内顿时只剩下两人,一坐一站,相视无言。

  傅珩之似乎再也笑不下去,缓缓地垂下了眸光,留恋不已地在宋西岭脸上徘徊。

  他的目光仿佛有什么魔力,所及之处让宋西岭感到发麻,他生硬地说:“你有什么事?”

  “西岭,”傅珩之在缓缓地说出这两个字后,一直撑着的肩膀就在一瞬间垮了下来,他声音有些颤抖,“这两年,我每天都好想你,每一天,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我以为……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虽然他发誓一定要找到宋西岭,但在这么大的世界找一个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就如同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他在无数个夜里辗转反侧,他一边害怕自己真的永远失去了宋西岭,一边又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他在这样两重的煎熬下,常常彻夜无眠,一遍遍地陷入焦虑与不安,折磨自己。

  宋西岭心想关我屁事,点头说:“所以呢?”

  傅珩之慢慢地走过来,走到离宋西岭一米左右的地方时,宋西岭皱着眉头说:“站住,要说什么就说。”

  傅珩之停住了脚步:“西岭,对不起,你可能不会轻易地原谅我,但你得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对不起?”宋西岭奇怪地说,“你在为哪件事对不起?是你明知道我喜欢你,还玩弄我、伤害我那么多年,是你对合约原因闭口不谈,把我当作时偌的替代品,还是害我被网暴、被时偌蹬鼻子上脸地侮辱?”

  “这些都是我的错。”傅珩之感到自己的语言苍白至极。

  “你知道就好。”宋西岭说,“所以别来烦我了,我离开你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变好了。”

  傅珩之的心脏随着并不平稳的呼吸一阵阵抽痛,他忍不住再次上前一步,低头凝望着宋西岭那双与从前不一样的眼睛,本来想问他有没有想过自己,然而话到嘴边变成:“还疼吗?”

  宋西岭:“什么?”

  “那天你让我在办公室等你,你却出事了。之后的三天,我找不到你,一直在和一些部门交涉,把你所有的信息全部删除、屏蔽。”

  “所以我还要谢谢你是吗?”

  傅珩之再次说:“对不起,是我没用。”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宋西岭怀疑那话语从自己耳边刚一传过,就消散不见了。宋西岭坐在椅子上微微仰头望他,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上,浮现着那种无助又伤心的神情时,忍不住转头避开了目光,心情酸涩沉重。

  他没见过这样的傅珩之,他有点受不了。

  但曾几何时,傅珩之一定见过这样的自己。可他当时,又有没有对自己产生半分怜悯?

  宋西岭看着电脑屏幕,冰冷地说:“你是挺没用的,所以赶紧滚吧。”

  傅珩之低声问:“你和他在一起了?”

  “与你无关。”

  “西岭,他不是个值得依靠的人。”

  “现在我拥有的一切,都是靠我自己得到的,以后,我也不会依靠谁。除了我自己,我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对了,这还得谢谢你,这么大的道理还是你亲自教给我的,傅珩之。”宋西岭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轻轻地哂笑一声,“谢谢你把我从地狱拉到天堂,然后又把我推进更深的地狱。这感觉挺有趣的,不过我不一点都怀念。”

  傅珩之这些天没怎么吃饭,听着宋西岭冰冷的语气,浑身无力,他握紧拳头,祈求地说:“西岭,你可不可以听我说。从前是从前,从今往后,我这辈子,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求,我只想要你回到我的身边——”

  “有个医生告诉我,生命里每个人的出现都有一定原因,有的只是陪我一程,有的是想教会我什么事情。”宋西岭的眼神望向窗外,封燃正把脸贴在玻璃上冲他做鬼脸,“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的也是,傅珩之,我们好聚好散吧。”